成平/黑尾

老酸枣树

黑 尾

文/成平

壬寅暮春，二友携余入云蒙山。

李圪塔村往南，十六里余，盘旋而上，云蒙山北侧山坳，董封乡尽头，一村曰“黑尾”。

山道窄容一车，途多落石，大比累卵，小者“搓脚”碎石。右侧临渊，断崖深无测，望而目眩。左依千仞，壁立嵯峨。松、柏、灌木，山山倾绿，层叠春染。峰岭绵亘起伏，丹霞岩石，风化流沙，聚而成丘，拱数枝酸枣嫩芽，鹅黄点缀朱赤艳顶。丹岩夹酥脆黄页岩者，同行嗤曰“五花肉”，仿十三香调料熬炖腻脂瘦膘，肉香缕缕，撩拨味蕾。

弯拐紧急，极险，停车驻足。四野峰峦峥嵘，巅壑桀骜不驯，青绿接天，黛色延地。南山云涛卷浪，岚飞绵涌，树暗花明。云蒙之脉，雾罩日日，磅礴气势，果非虚言。

岭孤傲、渊深幽、森林浩瀚。松鼠跃丘窜枝，跳隐崖底。灰兔与土石一色，携友侣倏忽奔逃。圪喇鸡拖彩羽，岩径蹒跚，抖翅震鸣。山林麓薮，非人所处。渺渺生灵，澹然自得也。

冒然前行，峭壁危途，引好奇者渐入佳境。

山势如削，其岭其石，色若墨染，状犹黑凤凰从天降落。村落背靠峻岭，块状松散分布，山顶俯瞰，如置黑凤之尾，故名黑尾（yi）。

村头老屋，人去楼空，门窗洞开。庭院杂木横斜，藤蔓缠络。几株梨树，花繁似雪，房后探枝窥视访客。落寞破败旧宅，忽生明丽妩媚。

绿树掩映仙阁，红墙黄瓦，二层重叠。曰：“狐仙庙。”木刻繁体字匾额“跨虎登云”，莫非盛赞狐仙能耐气魄乎？上阁危楼，人不可入。下阁香炉，少许灰烬。檐底墙龛，立石碑一座：“维修狐仙庙碑记”。镌曰：“李圪塔黑尾村狐仙庙始建于约一百年前由……”主持修庙者及捐款人名云云。

绕村涧溪潺潺，低凹巨石处，小池一方，波光粼粼，清可见底，卵石散落河川。桃花三两株岸边灼灼，花瓣缤纷零落，坠水凫溪。土蜂巢稳坐石端，自在恰然。

有张氏夫妇，居此间久已，养波尔山杂交羊百余只。羊群饮甘泉，吃嫩草，沟坡撒欢。其一牝小径石旁，天当房，地作床，坦然产崽。二羔毛皮湿润，春风里瑟瑟，颤颤巍巍。慈祥老羊舔犊之情温厚，“哞哞”呼唤，且喜且疼爱。

同行旅人，诉道险路危，胆战心惊驱车绕山，寻“黑尾”弥艰弥难。

羊官曰：“七十年代，老少村民义务筑路，崎岖山道，阔可通拖拉机。八几年再扩，及至现今公路，出入已方便。只林深藏豹，去岁老豹叼噬山羊三只。”

旅人曰：“闲时稼禾乎？”

“仅栽菜蔬自用。谷物、玉米，山猪糟害，弃种多时。”

苏姓翁年逾六旬，妻儿皆晋城市常住，自返乡独居。小院恬静，梳理有序，簇新三轮车停泊门前。采蜜蜂匆忙衔粉，恋花蝶轻盈戏蕊。老梨树繁花压枝，重重叠叠。

翁曰：“山长青，水长流，空气新鲜。夏季，河道沟渠泉满水溢，壶煮无垢，清冽甘甜。甚美。”继喟叹：“原居十余户，好山好水好地方。今整村剩吾两户，三口人耳。路遥地僻，何人肯至？”

皆羡其安居仙境，桃梨相伴，鸡犬相闻。箪食瓢饮，陋巷自足。不亦乐乎？

翁笑邀：“秋时梨熟，尔来，树上自摘取也。”

羊官蹲墙角，端碗执箸，大快朵颐。二犬安卧花瓣，不吠不言。油菜籽闲植路旁，一束金黄，辉映梨白。

翁慕曰：“今日收羊羔几何？”

邻答：“三只。一喜添双胎。”

风停草静，灵鸟鸣笛，山雀漫应。旷谧村庄，惟羊官鼓腮动颊，咂然享食。

李圪塔村岔入深山，河里白鹅，目送去黑尾村的旅行者。

云蒙山局部

消息树

丹霞地貌

静谧山乡

正在消失的村庄

张氏夫妇喂养着150只波尔山羊

门牌即将成为文物，走出去的人还会再回家吗？

狐仙庙

溪畔桃花

花下蜂房

高音喇叭，在梦里回忆它们声播四方的热闹岁月。

自然是人类永久的原乡，人们在这里生存、守望，期待更好的未来。

作者简介：

成平，网名老酸枣树，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40余万字文集《风过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