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小事见父亲的为人处世

大逸居士

<p class="ql-block">1957年“整风反右”时期,大逸父亲经历一件小事,就这区区小事,后来不幸被老爸言中,成了天大的事。而父亲的谨言慎行救了他自己,也救了我们一家八口人。</p><p class="ql-block">事情是这样子的,父亲有个黄埔军校的同僚叫朱家锡,与父亲一样是起义的,1949年解放军大军压境时,他参加了宜宾起义,收编到解放军部队后又转业到地方,回到老家湖南浏阳,分配至浏阳一中任教,又与父亲成了同事。朱家锡是浏阳北乡人,家里成分不算高,听老父说过是个“中农”,按当时的政治标准,地主和富农属剝削阶级,是敌对阶级,是要对其“专政”的。“中农”成分的人属中间力量,是可以争取的,不用“专政”对付。再往下就是“下中农”和“贫农”,属无产阶级,属革命依靠对象,是专别人政的人,这个阶级叫“工农领导阶级”。这种划分使颇有工作能力,性格外向的朱加锡当上了浏阳一中唯一的副校长,算是很有发言权的领导阶级的人了。</p><p class="ql-block">1957年暑假,全县教师数千人集中在县城各学校参加“反右斗争”。右派分子要反掉多少,是有比例分配到校的。这个比例一般人不知道,仅掌握在少数几个“整风反右斗争领导小组”的核心成员手中。偏偏朱校因“历史问题”虽身为副校长却没资挌进入领导小组,所以许多由内部掌握的政策他并不清楚。</p><p class="ql-block">反右斗争的第一阶段是“向党提意见”,鼓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手段就是可以自主自由贴“大字报”,就是把对党的意见用毛筆写大字的方式写出来,贴在一中校园里指定的牆上,后来大字报越来越多,就随便贴了,学校各处贴满了“向党交心,提意见”的大字报。</p><p class="ql-block">一天下午,朱加锡副校长拿着一张写好的对党所提的“意见书”找到父亲,轻描淡写的说,“王老师,可不可以签个字”。老爸一眼瞥见大字报标题“专家治校才是正道”就觉得“有问题”,感觉这字是万万签不得的。但他却揣着明白装糊涂问朱校长:“是不是规定要签?”朱校长回答得很响亮:“不不不,同意才签”。老爸继续卖乖:“不是规定要签我就暂时不签好了,等我看明白了再签,好不好?”朱校长嘴里一边唸着“无妨无妨”一边走了。</p><p class="ql-block">又过了些日子,形势骤然改变,一直在指导“向党提意见”的领导很明确地宣布,这个阶段叫“引蛇出洞”,现在是那几条毒蛇在兴风作浪已经看清楚了,运动进入“打蛇”阶段,正式的名称叫“右派甄别”,把右派分子揪出来再划分“一般右派”和“极右分子”,重点揪斗极右分子。很不幸的是,朱校长以及在他执筆写的那张大字报上签名的人都成了“右派分子”,朱校长被划为“极右分子”,几个参与大字报的人,无一幸免,朱校长后来的结果很惨,开除了教职,被送去“劳教”,22年后平反时,他早已一命归西。大逸的老爸却因“看懂了球”而平安无事,他要是随声附和,在那张大字报上签名,他必划为右派分子,咱们王家就会是另一番境遇了。</p> <p class="ql-block">22年以后的1979年,右派平反,正式的大名称叫“拨乱反正”,老父亲的许多同事昭雪时人都死了,66岁的父亲却在此时光荣退休,开啟了他34年多的退休生活。</p><p class="ql-block">老爸退休后住的房子在“彭家坡27号”,是80年代大逸用教学之余去“三口化工厂”当顾问赚來的钱买的,买的是浏阳首富“刘某”的自建房中四个套间中的一套,105平方米,办好一应手续花了两万二千元。22年后遇拆迁,陪了一套电梯房,卖了后总收入约50万元。那时父亲还健在,因股骨头摔断在三口骨伤专科医院治好后在某老年康复中心静养。我们父子俩这一时期交流特别多。</p><p class="ql-block">老爸那时是“黄埔同学会”的资深会员,一到年节,黄埔同学会都会收到国内及海外的各种资助,老爸自己的钱他不管,交给大姐静蓉管着,平时并不怎么特别去节省,到父亲满一百岁驾鹤西去时,尚余近20万元。老爸有一个幸福平安的睌年,他常对我说的活就是有着浓浓的醴陵口音的那句话:“留得青山在,还怕胃柴烧?”</p><p class="ql-block">父亲啊,儿子常常记着这句俗语,也常常四处云游,去看看那常在之青山,去看看如白马过隙的云彩,去唸上一句你的老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