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走过这间小书屋,总是忍不住慢下脚步。几十年过去了,周边的环境早已变迁,唯有这间小书屋依旧。<br> 还是那样的陈设:铁棚为顶,三面墙为书架,一张陈旧的木桌,门面板壁上挂满各种期刊。书屋很小,小到仅容一个人侧身而过。还是那个卖书人。岁月流逝,依稀辨认得出她曾经的模样,脸上依旧无太多表情,只是腰板已不再挺直。<br> 小书屋位于文林街与建设路交叉口,斜对面是电影院。那时叫建设路人民电影院,3元一张的电影票,对于我们这些穷学生来说还是贵了。我们更愿意抬着饭缸,花一元钱坐在在师大或云大的礼堂里,边扒拉饭边看电影。如今建设路人民电影院改名叫新建设电影世界,30元一张的电影票,大家趋之若鹜。楼上楼下各种宣传海报、诱人的爆米花和可乐,眼花缭乱的灯光,心跳加速的音响,让人产生一种立于繁华之中的惘然。<br> 对面静默的小书屋生意惨淡,人来人往,无人驻足。一张粉红色的床单,盖在木桌上,与其是在遮挡阳光,不如是在遮挡工地扬起的尘土。也许这里终究也逃脱不了改建的的命运吧!<br> 当年小书屋生意极其兴隆,《读者》《青年文摘》《大众电影》等热刊往往一抢而空,得提前预订。那时,咱们师大的饭菜票是可以拿到这里买书的。本来师大门口也有个书屋,只是大家怕教授们遇到,又要指责我们不务正业,只会看闲书。所以我们更愿意舍近求远,跑到这里来。 我大学时代的许多书便是在这里买的。舍友们性格各异,人称“江南七怪”,但都爱看书,且看的书极杂。<br> “小凳子”来自昭通,爱看名著。在她的带动下我们一遍遍重温《悲惨世界》、《基督山伯爵》、《茶花女》。<br> 志梅有个小收音机,每天12:30我们比上课还准时,集体收听小说连播。从《穆斯林的葬礼》到《白鹿原》,我们听完不过瘾,买书来继续看。<br> 小芳爱看杂志,这类快餐书籍大家看完便随手乱丢,桌上、床头、台板、箱子、甚至脸盆里,到处是杂志。有时晚上饿了,大家就撕几张废旧杂志,在铁撮箕里点燃,烫藕粉。<br> “小东西”爱书法,买了许多颜柳欧赵的字帖,练着练着,大家的字都有模有样了。<br> “ 小狮子”是大姐,学习最努力,爱看专业书。早上她最早出门,去图书馆抢座位。晚上不到熄灯不回来,洗漱完毕后抬张椅子到走廊里继续看书。我不知道那枯燥的地质天文有啥好看的,常常看着看着她便会莫名地大笑。<br> 再后来,江南七怪多了一个,“小英”来了,614宿舍从此改叫“八仙过海”。小英是保送生,能文能舞,妥妥的学霸一枚。小狮子终于有了对手,两人都爱夜读。一个在过道蹭灯,一个在房间内秉烛。<br> 舍友中最爱读书的莫过于“林妹妹”了。大一那年,林妹妹还未满17岁,瘦弱、美丽、温婉、安静,爱写诗,爱写散文,爱看《童话大王》。她是郑渊洁的忠实粉丝,起初我对此是很不屑的,后来发现那是小孩子读不懂的深刻。今天再读羊爸爸和猪儿子时,竟然鼻子一酸,感慨万千。大三开始林妹妹爱上了《圣经》,追她的男孩子一堆堆,她总是不为所动,默默地看她的书。圣诞节的校园像发了疯,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排成长队“开火车”。跟着林妹妹我们去了三一圣堂,在她眼里我看到了上帝,原来她的心早已坚定不移地有了方向。如今步入中年的林妹妹一如从前,纤细的身子下面内心无比坚强。这些年她孤身一人,在广州安静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不为名利所诱,不为金钱所惑。日子虽然清苦却很充实。<br> 我基本是个混混,什么书都买一点,读一点。至今家里存放着许多那时买的书籍,沈从文、钱钟书、汪国真、余秋雨、曹文轩、泰戈尔、村上春树……只是他们已成为那个时代的封印。工作以后看书似乎只为教书而看了,惭愧!走过这间小书屋,更多的是触目伤怀,想她们了。<br> 那时卖书大妈深知大学生经济的拮据,总是睁只眼闭只眼任由我们站在摊前翻阅。有时翻得实在不好意思了,也帮着卖卖报纸,2毛钱一份,老人数都不数,便一并装进包里。<br> 其实只要是买书,便可找爸爸报销,爸爸把这些书包上书皮,写好编号,把书刊装订成册。如今爸爸也不再看书了,“老了,看不清字”。最近一生爱书的爸爸让我给他买个收音机,用来听书!<br> 也许不久后关于这个小书屋,我们也只能说说而已,永远留在记忆里了。<br> 罗金慧<br> 2022年4月10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