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冬日黄昏,太阳掠过光秃秃的树枝,落到了大山的下面,一抹恋恋未归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几只寒鸦飞过,大地一片悲凉寂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CD公司上中班的职工三三两两懒懒散散地走进餐厅吃晚餐,绿化工人余老汉拖着疲惫的身体跟在职工后面。他是园林公司的外派员工,负责CD公司园林维护,一日三餐允许在公司刷卡就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CD公司是一家由夫妻店发展起来的三百多人的中小型企业。由于是家族式管理,团队建设,盘根错节,人浮于事,任人唯亲,厂内有派,派内有伙,拉拉扯扯,揩油者俱多,奉献者渐少,大多数员工对公司出现了信任危机,进而公司出现了严重的生存危机。不论是家庭,还是单位,要想暖住人的心,首先要暖住人的胃。公司成立之初,十几个人,那时免费提供一日三餐,夫妻二人男主外,女主内,精打细算,小公司红红火火,生活搞得有滋有味,职工都有家的感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乘着改革的东风,老板审时度势,强抓机遇,业务不断拓展,规模不断扩大,几百号人的吃饭问题成了大问题。于是建设了餐厅,不再提供免费餐饮,职工自费刷卡就餐。本公司食堂,原则上是0利润。女主人的外甥游手好闲,无专业特长,碍于亲情,只好安排其负责食堂运营,食堂工人均是他的七大姑八大姨,亲上加亲,他当起了“甩手掌柜”,全权放手一群庄户老婆打理。粗放式的管理,使“伙头军”个个变成了硕鼠。她们每天按职工就餐钱数以0利润的要求制作饭食,采取不足额分餐,以剩下饭菜浪费可惜为由予以私分。当私分剩饭成为一种“文化”,慢慢就成了“天经地义”,就会变本加厉。成品可分,半成品可分,甚至原材料也可分,后来竟与供货商勾结,倒单子就可以了,钱没少收,货没多进,长此以往,饭不所值,职工们怨声载道,公司中弥漫着强烈的抵触情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余老汉67岁,来自三十公里之外的乡村,是一位非常淳朴的农民大哥。工作任劳任怨,对园林老板满是感激,对生活充满信心,为了生计在苗木公司做着“长工”。他,古铜色的脸上沟壑纵横,花白的头发横躺竖卧。一身褪色的、掉了几个扣子的蓝不蓝灰不灰的工作服包裹着有些佝偻的身体,裤腿裹满泥水。傍晚收工,他拿着一个不算周正的不锈钢饭盒和一个用白色餐巾缝制的布兜,步履蹒跚地跟着职工来到取饭口。把饭盒和布兜放到一张桌子上,去洗了一下手,然后刷了一次卡,“本次消费七元”刷卡机里的女声温柔地提示着。他把饭盒拿开盖子递给了身穿白色工作服,戴着口罩的矮矮胖胖的售饭女人手里,胖女人眼皮也不抬一下就把一勺豆腐白菜粉皮肉汤倒在了饭盒里,二个花卷放到布兜里。这时余老汉怯怯地试探着问了一句:“能再给我加点汤吗?”胖女人没好气地撇了一勺清汤又倒在了饭盒里,余老汉连声说:“谢谢,谢谢!”接下来,余老汉又说:“我干了一天活,有点累,更有点饿,能再给我加个花卷吗?”(不知是谁规定的两个花卷是标配)。余老汉用手撑开布兜等着,胖女人极不情愿地又扔到兜里一个。这时余老汉又说:“明天早晨苗圃有活,我来公司干活时,可能早饭就开过了,我再刷一次卡,你能再给我三个花卷和一点菜吗?明早我用开水烫一下吃。”胖女人直摇头,死活不肯,说:“公司有规定,每餐只能提供一份饭。”只见余老汉执拗地把卡放到刷卡机上,“本次消费七元”这次的声音特别刺耳。没办法,胖女人白了他一眼,生气地拿起三个花卷扔到了兜里,同时心疼地看了一眼半桶花卷。余老汉也没再等菜,低着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边走边说:“明早就吃咸菜吧。”其实桶里的花卷还有很多,菜也有半桶,再来吃饭的人很少了,剩下的,又要被他们私分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余老汉也不知算得哪门子账,本来这餐饭的成本不过3元钱,这倒好,花了14元,得了4.5元的饭,还欠人家一个人情。唉!他何曾知道,原来伙房工人不关心钱,收多少钱那是公司收入,花卷多发一个,自己就少得一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天渐渐黑了下来,一阵风吹过,天空竟然飘起了淡淡的雪花,余老汉吃了饭,起身披衣去关苗圃的大门,这时只见一个胖胖的黑影推着一辆自行车迎着风雪艰难地走着。余老汉走上前一看是位中年妇女,连忙问道:“大妹子,怎么推着自行车走啊?”胖女人答道:“我刚下班,车胎没气了。”余老汉说:“来我屋里吧,我有打气筒。”妇女跟着余老汉来到屋里,一眼就认出了是今天买饭的余老汉,有些不好意思。余老汉倒没什么,立马给自行车打气,“哧、哧、哧”,边打边漏,原来真是扎了胎。胖女人说,“这咋办,我离家还有五里地呢?”余老汉说:“不着急,我有办法。”立马就拿出补胎工具,把自行车倒过来拆胎,没成想,车筐内一个装满花卷的包滚落到地上,胖女人一脸的尴尬。余老汉当作什么也没看见,熟练地补好胎,充好气,把自行车正过来,把盛满花卷的包又放到车筐里。胖女人执意要给他放下几个花卷,余老汉怎么也不要,说:“我今晚吃过了,明早的饭也准备了。”这时胖女人才仔细地看了一下余老汉的“家”,昏暗的灯光下,土炉上一把破旧水壶在咕咕地冒着热气,一张小方桌上放着半碗白菜汤和三个花卷,半瓶萝卜咸菜散发着淡淡的盐味。一人一屋一床一灯一桌一凳一碗一筷,仅此而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天更黑了,余老汉那颗善良的心散发的仁爱之光照耀着满怀愧疚的胖女人消失在茫茫的雪夜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