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母记（二）

高宽众

四

我掏出手机，就给随平打通了电话。果然，他就是装了心脏起搏器，而且好些年了，效果很好。他还抱怨我，为甚在延安陪老人住院不告诉他。我说，大正月的，我怕打扰大家，谁也没有告诉。他立马打车来到医院，给我讲了他装起搏器的经过，还给我看了他身上起搏器的位置。这下，我这个医盲对起搏器有了初步认识。

上图：小爷爷高随平（右）和我在医院。我们高家有族谱，崇、尚、清、明、克、巨、宽，他父亲叫高明珍，整整大出我三辈，他虽未按族谱起名，但大出我两辈，我母亲见他都尊敬的称他小叔叔。

随平说他家离医院很近，干脆去他家吃饭吧。我正好有个空挡，就去了他家。他夫人（小奶奶）是我们道镇村洛河对岸府安村的姑娘，曾经是优秀小学教师。他们两口子立即架起饸饹床子，给我压起了陕北传统面食：荞面饸饹。

上图：随平夫妇为我压荞面饸饹。 上图：压饸饹 荞面饸饹

上图：酥鸡 上图：油馍馍 上图：年糕 又过了一次年。 随平夫妇 初八（2月8日），高智耀主任找我谈话，觉得我母亲年事已高，靠自主恢复心跳希望不大，又不可能一直在医院这样心神不定地住下去，恐怕还是要搏一搏，装个心脏起搏器，这恐怕是唯一的出路。

这的确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不装起搏器，恐怕人都出不了医院。装了起搏器，可能手术失败，人财两空，但至少有一线成功的希望，以后就像我的小爷爷随平一样，带起搏器生存。

母亲的命运又一次由我来掌握。我和弟弟妹妹商量后，他们同意我的意见：装！而且装进口的。

当老大，难哪。既要有担当，又要有点钱，还肯掏钱。没钱或者不愿意掏钱，还想指挥弟弟妹妹，那谁能服你啊😀

上图：去年清明节（2021年4月5日），我回乡在我家老窑洞前与弟弟（左一）、妹妹（中）合影。 高主任开始与心脏起搏器供应商联系是否有货，与麻醉科联系手术麻醉事宜（正好我表哥的二女儿是麻醉科的护士长），最后决定：初十（2月10日）上午手术，装起搏器。

我慢慢的告诉母亲：您的心脏跳了八十多年，现在老了，跳不动了。但现在科学技术发达，人家可以做个小手术，给您身上装个心脏起搏器，它就能帮助您的心脏正常跳动。不信您看看随平我小爷爷。终于，她同意手术了。

初九（2月9日）上午，医院的医政科派人找我谈话，告知手术风险。我笑眯眯回答他：您放心，我是律师，理解手术风险，不会找您们麻烦，您们尽管放手进行手术。随后，我在风险告知书上一 一签了字，再到收费处押了钱，静等第二天上午的手术。

上图：2月8日，延大附院心脑血管病医院 上图：2月8日，延安的街道 上图：2月8日，延安的宝塔山

五

天有不测之风云。

初九（2月9日）上午，医政科的人找我谈话，我在风险告知书上一 一签了字，静等第二天上午的手术。不料午饭过后，母亲突然心跳减慢，呼吸困难，负责我母亲监护的郭靖大夫立即决定，把我母亲再次送入重症监护室抢救。母亲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是不是我的时官儿到了（陕北方言，意即：我的时候是不是到了）。

人又进了抢救室，装起搏器的手术风险更大。晚上，我们兄弟姊妹抱头痛哭，开始给老人准备后事。陕北农村办白事，需要请一位总管（总经理）。我给随平他二哥世平（我的二爷爷）打电话，诚邀他出面当总管（他曾在部队服役，复员回乡后任我们道镇村支部书记多年，办事利落，威望很高）。二爷爷一口就答应了。寿衣、寿材和场地我们也准备了。我给我爱人打电话：我一下两下回不了北京，恐怕要办丧事了。

一夜无眠。

第二天即初十（2月10日）上午十一点多，奇迹发生了：高主任发现，我母亲自主心跳竟然恢复到每分钟六十次左右。经过综合评判，高主任对我说，手术可以不做了，让老人用药，自己慢慢恢复。

第三天（正月十一，即2月11日），母亲在抢救室用药一天后，晚上即转入普通病房，心跳均在五十以上，有时达到一百，精神和吃饭越来越好。

上图：母亲的心脏检测仪。 我有点不敢相信，但在普通病房连续住了三天，母亲的心跳越来越好，可以下地走路了。全家人喜出望外。 上图：母亲食欲大增，一次吃了六个小饺子，我挡着不让她吃了。大病初愈，不宜过食。 陕北风俗，舅舅是娘家人，母亲的安危不可不报告舅舅。我二舅住延安，天天坐公交车来医院探望，帮助我们跑前跑后。三舅也带领他全家人，还有我母亲的表妹一家人，都来医院看望母亲。 上图：我二舅来医院 上图：我二舅（中）和我二妗子（右一）来医院看望我母亲。 上图：我二舅一家人来探望，二妗子（站立者左一），中间两位是我的表妹。 上图：左一：我三舅的女儿；左二，我母亲表妹的女儿；左三（后排）：我三舅的儿子；左四（前排）：我母亲的表妹；左五（后排）：我三舅；左六（前排）：我三妗子；左七（后排）：我二舅；左八：我本人。 上图：我二舅和我弟弟在抢救室门外等候时聊天。 尽管我封锁消息，亲友们还是找到了我们，纷纷来探望母亲。 上图：我妹妹是我父母抱养的，她的亲姐姐和姐夫赶来探望，说要钱出钱，要人出人。 上图：我妹妹的亲姐姐（中）和姐夫（左一）和我。 上图：我在甘泉的表妹（右二）和表妹夫（左二）从甘泉专程上来探望。右一：我妹妹。 上图：我在甘泉的表妹（右二）和表妹夫（左一）从甘泉专程上来探望。 上图：我在我们村的发小，玉河（左），专程来探望。右：我本人。 上图：我在我们村的发小，玉河（右二）和他夫人（右三），我另一位发小，侯校的夫人（左一，侯校已去世多年）。 上图：我内弟（中），专程来探望。右：我本人。左：我妹夫。 上图：我妻妹（右）专程来探望。左：我母亲。 上图：我的发小，亚军（左），专程来探望。右：我母亲。 正月十五元宵节到了（2月15日），我表妹红艳早早就把她的车送到医院，我开她的车拉着母亲高高兴兴出院了。车上国道，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山也美了，水也美了，想起了一千年前唐人孟郊的一句诗：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正是我当时的心情。

上图：表妹的车 上图：离开延安 上图：进入甘泉 上图：甘泉的村庄 上图：延安至甘泉的210国道。 210国道 三个月过去了，母亲恢复得很好。现在生活可以自理，心跳维持在每分钟八十次左右。 上图：我妹妹前两天带母亲上街，她一顿能吃一大碗鸡肉剁荞面。

愿天下母亲安康！

（2022年5月12日星期四完成于北京家中）

附：我回北京后，给延大医院写的感谢信：

感谢信

尊敬的延大附院心脑血管病医院各位领导：

您们好！

我是北京恒达律师事务所律师、党支部书记高宽众，土生土长的陕北人，1978年从甘泉县考入西南政法大学，研究生毕业后分配到国务院的农业部政法司，任立法处长八年，后去美国留学，回来后在北京从事律师工作三十年。

今年正月初二晚上九点许（2022年2月2日），我在北京家中突然接到弟弟的电话，说八十五岁老母突患心脏病，甘泉县医院测的心跳只有二十几下，非常危险！

救护车把我老母（她叫曹海珍）送到延安，转入贵院抢救。

北京至延安的航班，全部停飞。我乘火车初三深夜赶到延安，到心脑血管病医院重症监护室门外见到了弟弟、妹妹和妹夫，大家愁容满面。没想到，我常年担心的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贵院高智耀主任领导的团队昼夜抢救，初四老母转危为安，心跳达到四十以上。但我母亲年龄太大，心脏衰竭，需要植入心脏起搏器帮助心跳。在生与死的决择中，我艰难决定：植入心脏起搏器。高主任积极组织手术准备，决定初八上午手术。

不料手术前一天晚上（初七），母亲突然又心跳减慢，呼吸困难，当晚具体负责我母亲监护的郭靖大夫立即决定，把我母亲再次送入重症监护室抢救。

手术做不了，人又进了抢救室，我们兄弟姊妹抱头痛哭，开始给老人准备后事。探视时，母亲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是不是我的时官儿到了（陕北方言，意即：我的时候是不是到了）。

但在高智耀团队的精心治疗下，奇迹发生了：初九我母亲心跳达到七十以上。因此，决定初十上午手术。

初十早上，就在马上要进行手术时，高主任发现，我母亲自主心跳竟然可以维持在六十左右。经过综合评判，高主任对我说，手术可以不做了，让老人用药，自己慢慢恢复。

我母亲转入普通病房后，心跳均在六十以上，有时达到一百，精神和吃饭都很好，下地走路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我们陪老母高高兴兴出院了。回到甘泉家中后，老母食欲大增，拄着拐棍满屋子走，全家人喜气洋洋。

我母亲是农民，一生辛勤劳作，大字不识。我这次在您们心脑血管病医院陪护老母十多天，亲眼看到贵院如此优秀、敬业、善良、合作的医护团队，打心底为家乡的医护人员骄傲！

为表达我们全家的感激之情，正月十五，我向高智耀主任团队敬献了锦旗：

仁医仁心
陕北骄子

在此，我们全家衷心感谢您们培养了这么好的医护人员！希望您们对高智耀主任及其团队进行表扬。

再谢！

患者曹海珍的大儿子：高宽众

2022年2月22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