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读《金瓶梅》

美友11316287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细读巜金瓶梅》</p><p class="ql-block"> 原作 /兰陵笑笑生</p><p class="ql-block"> 原创/耳朵比较小</p><p class="ql-block"> 原辑/南海一风</p><p class="ql-block"> /20220512</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76, 79, 187);">第一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76, 79, 187);">混世魔王来了,西门庆酒色财气样样全</span></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诗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酒色财气四堵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人人都在里边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若是谁能跳过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不是神仙也寿长。</span></p><p class="ql-block"> 这便是北宋佛印和尚的《<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酒色财气歌</span>》了。</p> <p class="ql-block">  大文豪苏东坡读罢,感觉这首诗很有哲理,但又觉得四大皆空,禅味太浓,人在尘世间沾染酒色财气在所难免,关键要把握一个“度”,于是挥笔和了一首<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四度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喝酒不醉量为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见色不迷算英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不义之财君莫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有气不生气自消。</span></p><p class="ql-block"> 这便是人生面对酒色财气两种不同的态度,挺佛印和尚的认为酒色财气是人生四害,并和了一首<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四戒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酒是断肠毒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色是剐骨钢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财是拦路猛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气是惹祸根苗。</span></p><p class="ql-block">也有人持反对态度,和了一首<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四贪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无酒不成礼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无色世上人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无财何以经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无气定被人欺。</span></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读罢,把书扔的远远的,啐道:“这帮文人骚客就会胡吊扯,我也和一首罢‘喝酒不醉你是喝的少,见色不迷你是没碰着,以理服人你是打不过,淡泊名利你是没了招。’”</p><p class="ql-block"> 这把里屋的吴月娘吓一跳,忙不迭出来问:“怎么了这是?”</p><p class="ql-block"> “无聊!无聊!在家闲的蛋疼!”西门庆单指弹着桌面,哼唧着。</p><p class="ql-block"> “他爷他奶在世的时候就让你多读点书,长长见识。你却还是天天在外头浪荡,不是靠这着就是捣那个的,没个正经。让你读点书跟害了你似的!”</p><p class="ql-block"> “读书有吊用?”西门庆白了吴月娘一眼,说道,“我那兄弟应花子读的书比我少?不照样在窑子里打散工,还经常来咱们家蹭吃蹭喝呢!”</p><p class="ql-block"> “还有脸说你,看你结交的那些朋友,有几个正干的?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吴月娘嘟囔开了,“那应花子俺就不说了,那谢西大,拉稀,还是大号的;那祝实念,当猪屎念;那吴典恩,一点恩情也没有;云里守,云里手,这手够长的哈;那常峙节,他娘是青楼里的吗?天天失节?还有那个卜志道,特别是那个白赉光,‘赉’字写起来和‘粪’字一样,真是驴屎蛋儿外面光……”</p> <p class="ql-block">  “月娘!你可真会咬文嚼字!”西门庆听到这里怒气消了一半,哈哈大笑起来,“你要不提醒我,我还差点忘了!今儿九月二十五,下月初三又是我们哥几个聚会日了!到时你准备几桌像样的酒席,再找两个唱曲的,我要与那兄弟好好喝上几盅。”</p><p class="ql-block"> “你别老是给我提这些人,都是他们把你带坏了。他爷他奶在世的时候就交待过,少跟这些人鬼混,你就是不听!”</p><p class="ql-block"> “你今儿怎么跟老妈妈一样罗嗦?这朋友朋友,你不来我不往算哪门子朋友?又说我靠这个捣那个的不沾家,我要是像隔壁花二哥那样成天住在窑子里,你说我也不冤。”西门庆一听就急了,开始自我狡辩起来,“你以为我想去那种地方?还不是那场子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消息广,我是寻找商机去的,咱是生意人,要是成天在家里陪着你,那钱能从天上掉下来?”</p><p class="ql-block"> 吴月娘见他又恼了,就连忙转口:“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如今家里的卓二姐身体不好,只是劝你少喝点酒!”</p><p class="ql-block"> “这话还像句人话,人生在世的,谁没个三朋五友的?俗话说‘财聚人散,财散人聚’,我结交他们也是图个相互照应。他们咋地了?我还要和他们拜把子呢……”</p><p class="ql-block"> 吴月娘接过话茬说:“结拜兄弟是好事儿。只是相互照应这个不好说,那几个穷鬼,恐怕还得你去照应他们呢!"</p> <p class="ql-block">  各位看官,说的是大宋徽宗皇帝政和年间,地点是在山东省东平府清河县。</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2, 126, 251);">这人复姓西门,单讳一个庆字。他父亲西门达,原走川广贩药材,就在这清河县前开着一个大大的生药铺。现住着门面五间到底七进的房子。家中呼奴使婢,骡马成群,虽算不得十分富贵,却也是清河县中一个殷实的人家。</span></p><p class="ql-block"> 这西门庆便是书中的男一号了,年纪二十六七,身材魁梧,英俊潇洒,却是个风流子弟,正是酒色财气都不戒,吃喝嫖赌样样全。</p><p class="ql-block"> 西门老伯西门达原是走两广下四川贩卖药材的商人,家境颇丰,只是人丁不旺,只有一个儿子,从小是娇生惯养,宠上了天。</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家中来了一个化缘的和尚,对西门老伯说:“自古富家多败儿!你祖上两代卖药救人、悬壶济世,才积攒下这么点家业,恐怕要被这孽胎祸根一朝败光!”</p><p class="ql-block">西门老伯听罢吓了一身冷汗,忙问:“可有破解之法?”</p><p class="ql-block">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破解还是有的……”那和尚慢条斯理地说,“攒钱不如教子,闲坐不如读书。你让他多读书,多念佛,方可无恙也!”</p><p class="ql-block"> 西门老伯依言行事,还把儿子名字改作西门庆,取“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之义,又在家中设了佛堂,买了诸子百家等书。</p><p class="ql-block"> 却不知西门老伯成天走南闯北,那婆娘在家里又把儿子宠上天,西门庆恶习已经形成,此时再恶补,哪里来得及。</p><p class="ql-block"> 西门老伯见儿子这样不上劲,抑郁成疾,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那婆娘也随他前脚走后脚跟着去了。</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见爹娘已死,更加肆无忌惮,索性把青楼里的老相好李娇儿娶过门添作二房,还把那开窑子的卓二姐娶作三房,美其名曰“劝倡从良,是在做善事儿”。</p><p class="ql-block"> 这吴月娘,本是清河县左卫吴千户之女,八月十五生人,小名原叫月姐,嫁到西门府后,大家都管她叫月娘。</p><p class="ql-block"> 吴月娘是西门庆续娶的,原配陈氏。</p><p class="ql-block"> 只因陈氏肚量小,见西门庆庆成天拈花惹草的,经常生闷气儿,硬窝囊死的,只撇下一女,叫西门大姐。</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喜欢攀亲附势,就托人说媒把女儿许配给东京八十万禁军杨提督的亲家陈洪的儿子陈敬济为妻,只是还没过门。</p> <p class="ql-block">  这西门庆,是家中独子,居大,也有人称呼他西门大官人。两口子正在屋里拉呱,就见一个小厮儿进门来喊:“应二叔和谢大叔在门外头要见爹!”</p><p class="ql-block"> “说曹操曹操到!我正想找他们呢?”西门庆说着就起身去门外迎接了。</p><p class="ql-block"> 这小厮叫玳安儿,长得眉清目秀,脑瓜子灵活,深受西门庆的喜欢,收作贴身伏侍。他口中的应二叔便是西门庆刚才说的应花子了,本名应伯爵,本是开绸缎铺应员外的二公子,只是生意亏了本,家道衰败了,只好在清河县本司三院看场子过活,会踢球,下得一手好棋。这谢大叔,就是谢希大,是清河卫千户官儿应袭子孙,只是父母死得早,没人管没人问,打小养成了贪吃懒做的恶习,成天游手好闲,偌大的家业也败个精光,只是弹得一手好琵琶,很招惹西门庆喜欢。</p><p class="ql-block"> 三人见面,自是客套寒暄一番,西门庆把二人领进屋,安排好茶水就开始拉呱了。</p><p class="ql-block"> “哥儿!场子里又来一个孩儿,那长得叫个俊,还是刚出道儿的!”那应伯爵先开口,说了 一半又停了,卖起官司来。</p><p class="ql-block"> 这一下子就把西门庆胃口钓起来了,忙问:“是谁家的姑娘?”</p><p class="ql-block"> 应伯爵喝了一口茶,慢慢说道:“说起这孩儿,你也认得,就是哥哥家二嫂子侄女桂卿的妹妹,如今长大了,那叫一个标致!她娘交待我了‘一定给找个好主儿’,兄弟我这不是想着你,给你留着嘛!”</p><p class="ql-block"> 那谢希大也在旁边添油加醋地说:“哥哥还不信,我也见过得,长得不孬!”</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说:“有这样的好事,不早说!”</p><p class="ql-block"> 应伯爵说:“哥哥休报怨!我这几天抽不开身,来府上少了。”</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说:“你只管狗连蛋的事儿,能有啥忙头?”</p><p class="ql-block"> 应伯爵说:“哥哥不知道,和咱们玩得不错的那个叫卜志道兄弟前儿死了,我就在他家帮忙着几天。只因他家手上不怎么宽裕,丧事办得小,简单弄一桌,打发下地就是了,也不好意思邀哥去烧纸哩。”</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听到这,假装慈悲,垂足道:“我的好兄弟,前儿还送我一把真金川扇儿,我还没来得及回礼,就这样去了,我好伤悲呀!”</p><p class="ql-block"> 谢希大探身过来安慰说:“生死乃人之常情,哥哥莫哀!”</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假装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刚才我还和你嫂子说来着,要与你们结拜十兄弟,十全十美,如今咱们兄弟少了一个,叫我怎能不伤悲?”</p><p class="ql-block"> “结拜做兄弟?好事儿!”那应伯爵一拍大腿赞成,“下月初三,就是咱们哥几个的相聚之日,到时顺便把这事儿一起办了!”</p><p class="ql-block"> “好是好!我也没意见,只是哥儿想十全十美,这少了一人可咋弄?”谢希大道。</p><p class="ql-block"> “这个好办,再找一个呗!”于是应伯爵推荐了几个人,均被西门庆一一否决了,就问,“想必大哥心中已经有了人选?”</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点了点头,深思了半晌才说:“我那隔壁花子虚,怎么样?”</p><p class="ql-block"> “可以呀!我怎么没想到他呢!”应伯爵一拍脑门表示赞同。</p><p class="ql-block"> 谢希大却说:“好是好!只是花二哥恁有钱,会不会和我这个穷弟弟玩,不好说!”</p><p class="ql-block"> “这花二哥大方着呢!是你应二哥场子里的常客,成天一掷千金的,与其把银子往女人兜里塞,还不如予咱们哥儿喝酒呢!成不成,我让小厮去问问,就在隔壁又不多远!””西门庆说着叫来小小厮玳安去请花子虚,临走还交待了一番。</p> <p class="ql-block">  不多会,玳安儿就回来,对西门庆说:“俺花二爹不在家,俺对花二娘说了。花二娘喜的了不的,说‘结拜兄弟是好事儿,她先替花二爹答应了,等二爹回来她再撺掇撺掇,这事儿就成了’。临来还送孩儿一把糖果哩!”</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一拍大腿说:“我说怎么样?这事儿成了!”</p><p class="ql-block"> 应伯爵也拍掌叫好,只是那谢希大叹了一口气:“恐怕这事儿又捞哥哥破费了,到时都来哥家中闹腾,这嫂子会不会说闲话?”</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说:“结拜兄弟这头等大事,我这院子哪能闹腾开,不如到时找个寺院,磕疏头行大礼,也让和尚道士给咱们作个鉴证,显得正式点。众兄弟都出点分子钱,有的多拿,没得少拿,只要有份心就行了!”</p><p class="ql-block"> 应伯爵连忙道:“哥说的是。婆子烧香不耽误老头子念经,各自尽心就好。只是俺‘老鼠尾巴生疮——有脓也不多’!”</p><p class="ql-block"> “你个应花子,一提钱,你就装熊!”西门庆笑着说,“只是到了那日,咱们是去哪家寺院合适?”</p><p class="ql-block"> 谢希大说:“咱清河县城有两寺院,和尚的就是永福寺,道士的就是玉皇庙,依我看还是去永福寺吧,听说那边香火灵,有求必应!”</p><p class="ql-block"> “灵个屁!俺小时候也是去永福寺烧过香许过愿的,什么金榜题名呀、妻妾成群的,都许过,如今混得连饭也吃不上喽!”伯爵接过话茬,“谢大哥如今一个劲儿撺掇去永福寺,想必谢大嫂跟那边的和尚有一腿?”</p><p class="ql-block"> 谢希大气得骂:“你个老花子,三句话不离本行,我倒是狗嘴吐不出象牙!”</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也被他二人逗乐了,说道:“永福寺那边很少去,说句实话,我打小对和尚就怵得慌,倒不如去玉皇庙吧,那儿的吴道官和我很熟,关键院子大,还清静,你们看怎么样?”</p><p class="ql-block"> 应伯爵说好,只是谢希大有点好奇,问道:“哥哥,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独怕那和尚作甚?”</p><p class="ql-block"> “哎!这说来话长,还是你西门老伯在世的时候,不知哪里来的和尚,说我是‘败家子’,让我多念经多拜佛,方可免灾!打那以后不知怎地,我见到和尚就打怵!”西门庆长叹一声,接着说,“我才不信哩!这几年,祖上传下来的铺子,我不照样打理的红红火火嘛!”</p><p class="ql-block"> 应伯爵附和道:“就是就是,哥哥别信!你看庙里烧香的多,遂愿的有几个?如果多烧几柱香就能有求必应,那和俗世见钱眼开的官儿有啥区别?”</p><p class="ql-block"> 众人听了,都笑了。</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0px;"> 第二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0px;">西门庆拜把子,歪批四大元帅</span></p><p class="ql-block"> 书接上回,话说西门庆正打算和十人结拜兄弟,应伯爵却告知十兄弟中的卜志道死了,西门庆深感痛惜。他痛惜的不是卜志道这个人,而是想图个圆满,十全十美嘛。</p><p class="ql-block"> “卜志道”这个名字很有意思,谐音是“不知道”,就是“不识道”的意思。道是指当时的社会道德,也就是“道、德、仁、义、礼”这些。表面是他们失去了一个朋友,其实隐喻他们失去了道德底线。</p><p class="ql-block"> 至于结拜仪式,谢希大建议去和尚庙,西门庆却说去道家的吴道官那里。这里的吴姓道官很有意思,“吴”就是“无”,一帮失去道德底线的人去找无道的人去鉴证,这真是:无道他娘给无道开门——无道到家了。</p><p class="ql-block"> 为了图个圆满,西门庆又拉上隔壁邻居花子虚凑数。</p><p class="ql-block"> 这花子虚是个花花太岁,叔叔是东京皇宫里的太监,人家坑爹,花子虚坑叔,天天拿着花太监捞来的钱呲花炮,后来干脆住在窑子里。</p><p class="ql-block"> 正是花子虚天天不沾家,让西门庆有了可乘之机,后来干脆做起了隔壁老王,与花子虚的老婆李瓶儿勾搭上了,这是后话。</p><p class="ql-block"> 都说“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夫不可抚”,西门庆与花子虚已是结拜兄弟了,却如此这般,实是不该。</p><p class="ql-block"> 这正是:</p><p class="ql-block"> 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p><p class="ql-block"> 失去道德,徒增酒色,全是一帮狐朋狗友。</p> <p class="ql-block">  话不多说,转眼就是初一。西门庆正在吴月娘屋里喝茶,就见来了一个刚留头的小厮儿,进来磕了一头,递上一礼匣子并说道:“俺是隔壁花家的,俺爹天天忙不沾家,听说初三要行结拜礼,让俺来送份子钱。俺爹说了,爹们先用着,到时不够再补!”</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笑着接过匣子,见上面写着“份子钱一两”,就对小厮挥手说:“多了!多了!不用补的!”</p><p class="ql-block"> 那小厮转身要走,吴月娘一把拉住,往他口袋里塞些果子,又说道:“代我问候你家娘,就说西门大娘过几天去溜门子哩!”</p><p class="ql-block"> 那小厮又磕了头,说声好才起身走。那小厮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一个。西门庆认得,这个小厮便是应伯爵家的应宝了。</p><p class="ql-block"> 只见应宝也抱着一个大礼匣子,小小的个头显得甚是吃力,幸好玳安儿在后面与他掇者。</p><p class="ql-block"> 应宝把礼匣子放在地上,磕了头,起身抹着汗,气喘吁吁地说:“俺爹把八家的份子钱都凑齐了才叫俺送过来的,爹就收了吧!”</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打来一看,果然八份,就对吴月娘说:“都收下吧!等明儿配着买些酒菜来!”然后叫玳安儿把应宝送到门口,抬腿便去了卓二娘屋里。</p><p class="ql-block"> 这卓二娘本名叫卓丢儿,原本是开窑子的,也攒了不少钱,只可惜身材瘦弱,自从娶过门三天两头生病。西门庆照样出去喝酒鬼混也不管,今儿也不知怎地想起她来了。</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正要坐下与卓二娘拉呱,却见吴月娘屋里的大丫头玉箫跑过来说道:“爹,俺娘找你有事儿!”</p><p class="ql-block"> “怎么刚才不说!”西门庆嘟囔一句,又起身回到吴月娘屋里。</p><p class="ql-block"> 只见吴月娘把那些份子钱都拆了包,堆了一桌,见西门庆进来,就一手指着一边说:“你看看!你看看!我说雷声大雨点小吧!都是三分的五分的,最多的是应花子的,也不过一钱二分八,加起来不够买一碟花生米的!还用这么大的匣子装着,像是咱家没见过银子似的!依我说都给他们送去得了!”</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苦笑着说:“还不是咱们兜底,不指望他们!留着吧!总比没有强!”</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又怕吴月娘唠叨个没完没了,借故溜了。</p> <p class="ql-block">  到了初三那日,西门庆比平时早起了一会,梳洗完毕,就对玳安儿说:“先看看隔壁恁花二爹在不在家,再去恁应二叔那,让他去招呼人,都来咱家吃早饭!”</p><p class="ql-block"> 玳安儿应了一声去了,西门庆又安排来兴、来旺等几个小厮收拾院子。</p><p class="ql-block"> 不多会,先是花子虚进来,接着是应伯爵领着一帮兄弟到了门口。</p><p class="ql-block"> “怎么去?要不要兄弟们搭把手?”应伯爵开口便问。</p><p class="ql-block"> “不用!不用!昨个让小的们提前把东西送到吴道官那边去了!”西门庆道,“兄弟们只管吃早饭,一会就走!”</p><p class="ql-block"> 众人鱼贯而入,逐一作揖施礼。</p><p class="ql-block"> 那来旺来兴在屋里头一起喊:“菜好了!饭也好了!各位爹有请!”</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招呼众人进屋吃饭。</p><p class="ql-block">不多会,众人都说吃饱了,西门庆命人撤去盘碗,换上一道茶,自己回屋换了一套衣服,对着镜子照了几遍这才出来。</p><p class="ql-block"> 众人起身簇拥着他一道前往玉皇庙去。</p><p class="ql-block"> 领头的便是西门庆和花子虚,依次是应伯爵,谢希大、孙天化、祝念实、吴典恩、云理守、常峙节、白赉光等一共十人。</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有说有笑,走了约莫里把路,就能看到庙门了,众人加快了脚步。</p><p class="ql-block"> 只见这玉皇庙殿宇嵯峨,宫墙高耸,一进门就是正殿,摆着三清圣祖的座像,后殿便是骑青牛的太上老君。</p><p class="ql-block"> 转了一侧门便是到了吴道官的道院。</p> <p class="ql-block">  西门庆抬头一看,只见两边门楹上贴着一副对联:</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儒释道异流同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精气神文武双修。</span></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指着,笑问应伯爵:“应二哥,解释一下?”</p><p class="ql-block"> 应伯爵挠了挠头说:“这儒释道便是三教九流里的‘儒家、佛家、道家’了……”</p><p class="ql-block"> 正说着,那谢希大过来插嘴问道:“那九流呢?”</p><p class="ql-block"> 应伯爵转首看了他一眼,说:“这三教之中又分上中下三等人,自然三三得九,便是九流。”</p><p class="ql-block"> “哦!”谢希大又好奇地问,“那俺属于哪一流?”</p><p class="ql-block"> 伯爵白了他一眼说:“下流!”</p><p class="ql-block"> 谢希大自讨没趣,咧嘴一笑,西门庆也笑了。</p><p class="ql-block"> 正说着,那吴道官出来躬身迎接,邀众人进屋喝茶。</p><p class="ql-block"> 那白赉光捧着一盅茶就携着常峙节手儿四下转悠了。看到一尊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的雕像却长着三只眼,心生好奇,就问常峙节道:“哥,这仙家怎么三只眼?”</p><p class="ql-block"> 冷不防应伯爵也跟在后头,就笑着说:“你在外头偷人,白家嫂子多长只眼看着你不好嘛?”</p><p class="ql-block">众人都笑。</p> <p class="ql-block">  那吴道官也走过来,给众人解释到:“那佛家有四大天王,俺们道家也有'马、赵、温、关'四大元帅,以威镇道门。这生得白如雪便是马元帅,那黑如铁的是赵元帅,那满脸通红的是关元帅,那浑身通蓝的是温元帅……”</p><p class="ql-block"> 白赉光听罢,这才恍然大悟:“都说‘马王爷三只眼’,想必就是这马元帅了?”</p><p class="ql-block"> 吴道官点了点头,又接着说开了:“这还有个传说哩!说鲁班嫌两只眼睛干活碍事儿,就把一只眼睛放在赵州桥上,桥上人来人往的,看到这只眼睛也无啥用处,自己都有嘛!可这马元帅感觉好奇,拿起来就自己装上了,从此马王爷三只眼就传开了。那鲁班干完活回来找,再也找不到了,以后只好一只眼睛干活儿了。不信你看看现在的木匠眯线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为什么这样呢?这还不是跟他祖师爷鲁班学的?”</p><p class="ql-block"> 众人听罢都笑。</p><p class="ql-block"> “这浑身通蓝的,想必就是温元帅了?长得跟卢杞的祖宗似的!”常峙节在一旁嚷嚷着,“吴先生也过来讲讲!”</p> <p class="ql-block">  那吴道官挪步过去,对众人说:“这温无帅本名温琼,在未列仙班之前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有天阎罗王派两个小鬼来阳间收人,就递一幅瘟药对温琼说‘你们全村人阳寿已尽,唯有你积德行善方可活命,今晚你就在井中投毒’,那温琼不忍心,就自己把瘟药全喝下,最后毒发身死,浑身青紫。在民间他被看作温疫爆发的守护神……”</p><p class="ql-block"> 那应伯爵不等他说完,就过来插话:“吴先生!俺也来讲一个!”</p><p class="ql-block">“洗耳恭听!”那吴道官真地把话停了,听他讲。</p><p class="ql-block"> 应伯爵道:“一个道士死了,见了阎罗王,阎罗王问‘你是干什么的’,那道士如实说‘俺是道士’,那阎罗王叫判官查他身世,还真的是道士,就说‘原来一家人,放他还阳’。那道士转了阳,到处溜达,被一个染房的伙计看到了,就问‘你昨儿不是死了吗’。那道士笑着说‘我是道士,本应长生不老,所以阎罗王又放我出来了’,那伙计就记住了。有一日,阎罗王也召他,那伙计也说是道士,那阎罗王就让人搜查他,见他双手在染房里都泡得通蓝,就问‘这怎么解释’,那伙计眼看就要露馅了,慌忙说‘我……我……我天天在道观里给温元帅挠头挠的……’</p><p class="ql-block"> 众人都笑,那谢希大伸着舌头,碜的要命:“咦!就会胡吊扯!”</p> <p class="ql-block">  众人又转到关元帅跟关,那吴道官居指着红脸的关元帅说:“这便是三国时期的关羽关云长了,因关老爷一生忠义,感动天庭,死后也是位列仙班,成为俺们道家四大护花神之一。”</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听到这,对众人说:“听到了呗?你们哥几个都多拜拜关老爷!”</p><p class="ql-block"> 众人都依言拜了拜。</p><p class="ql-block"> 吴道官又在上首说道:“这黑脸的便是赵公明元帅,本名朗,又叫赵元坛,民间又相传为正财神,司掌世间财源。”</p><p class="ql-block"> “这个好,财神爷,我得多拜拜!”白赉光第一个跑过去,看了看又傻眼了,“这赵元帅,身边怎么还跟着一只大老虎。怪吓人的……”</p> <p class="ql-block">  吴道官满脸堆笑,说道:“这老虎是赵元帅的坐骑!”</p><p class="ql-block"> 那谢希大也跟着过来说:“这老虎刻的跟真儿似的,俺也害怕它吃人!”</p><p class="ql-block"> 应伯爵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一只老虎你就怕得要命,俺们哥几个要是跟着吃你,你还不吓死过去!”</p><p class="ql-block"> 众人又笑。</p><p class="ql-block"> “说到老虎俺想起来了!各位官人不知道有没有听说。”那吴道官接过话茬,“俺们这清河县近日可不得安宁,只因那景阳冈上出了只猛虎,往来的人被吃了不少。光说那猎户就死了十几个……”</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好奇,就问:“还真没听说!那虎打哪来的?”</p><p class="ql-block"> 吴道官说:“这还真不知道,只道那县衙悬赏五十两银子,寻人逮那老虎哩!只可怜那些猎户为了钱,被吃的吃伤的伤,连虎屁股也没摸着……”</p><p class="ql-block"> 白赉光一听,来了精神,说道:“咱们一会结拜好了,就去景阳冈逮那老虎,为民除害,也为咱们十兄弟开个好彩头!”</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白了他一眼:“刚才还说怕怕怕,现在怎么又不怕了?你这不要命了?”</p><p class="ql-block"> 白赉光嘿嘿一笑,道:“有了银子,要命干啥!”</p><p class="ql-block"> 众人都笑,那应伯爵也摇了摇头说:“说的这么大义凛然,料不想是冲银子去的?”</p><p class="ql-block"> 不多会那些小道士已把场子摆好,吴道官就对众人说:“官人们随俺来烧纸吧!”</p><p class="ql-block"> 众人尾随而来,那吴道官又取出纸笔来,说:“各位官人如何排列?俺要写尊讳了!”</p><p class="ql-block">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谦让了一阵子,最后一致推西门庆居长,依次是应伯爵,第三谢希大,第四是花子虚等等,逐个排序。</p><p class="ql-block"> 吴道官写完,又让小道士们点起香烛,让众人依次站队,展开卷纸,朗声读道:</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维大宋国山东东平府清河县信士西门庆、应伯爵、谢希大、花子虚、孙天化、祝念实、云理守、吴典恩、常峙节、白赉光等,是日沐手焚香请旨。伏为桃园义重,众心仰慕而敢效其风;管鲍情深,各姓追维而欲同其志。况四海皆可兄弟,岂异姓不如骨肉?是以涓今政和年月日,营备猪羊牲礼,鸾驭金资,瑞叩斋坛,虔诚请祷,拜投昊天金阙玉皇上帝,五方值日功曹,本县城隍社令,过往一切神衹,仗此真香,普同鉴察……</span></p> <p class="ql-block">  吴道官念完,让众人先拜神又行八拜之礼,即依次向东、东南、南、西南、西、西北、北、东北八方各行一次叩拜,意为不论何地都生死与共,结为八拜之交。然后送神,焚化纸钱,收下福礼去。</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就是抬桌摆酒,上了大鱼大肉,海吃海喝起来。酒过数巡,众人又开始猜拳行令,有说有笑,热闹自不多言。</p><p class="ql-block"> 正喝着只见玳安儿跑过来附在耳根对西门庆说:“娘叫小的来接爹,说俺三娘头痛的厉害!让爹早点家去!”</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听到这,就立马起身,对众人说:“各位哥,俺家三婆娘身子不太好,俺要先家去了,你们该吃吃该喝喝,别让酒菜剩着!”</p><p class="ql-block"> 那花子虚也起来说:“俺陪陪哥哥一道家去!”</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说好,那应伯爵只说:“如今两位财神爷都家走了,就剩下俺们一帮穷兄弟,多没意思?”</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听出他话中有话,就从腰间解下一钱袋子,扔给吴道官:“吴先生多照顾点!”吴道官起身道个谢。</p><p class="ql-block"> “花二哥家里没人,今儿跟俺出来的,那花二娘要问到,俺也好不交差!”西门庆说着拉过花子虚的手,“各位兄弟吃好喝好!俺们先走!”</p><p class="ql-block"> 说完携着花子虚走了。</p><p class="ql-block"> 众人都喝得醉醺醺的,也无人起身相送,只说:“两位哥走好!”</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回到家,就问吴月娘:“卓二姐又怎么了这是?”</p><p class="ql-block"> 吴月娘说:“俺是怕恁喝多了,特地让玳安儿去叫恁哩!再说家里摊个病人你也该去瞧瞧吧?”</p><p class="ql-block"> “恁多事儿!”西门庆骂了吴月娘一句,虽怒且喜,径直往卓二姐屋里来。</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76, 79, 187);">第三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76, 79, 187);">武松家来了,打虎英雄小二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上回书说过,西门庆小时候被一位高僧看出是孽胎祸根,祖上家业将在他手上败光。这高僧还让他多读书多念佛,方可化解。</p><p class="ql-block"> 偏偏西门庆是一个不认命的主,他不信、不听、不服。</p><p class="ql-block"> 那么西门庆又是怎么和命运作斗争的呢?</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37, 35, 8);"> 第一</span>、赚钱。西门府原本开药材铺的,西门庆接掌后就扩大经营范围,还放起了官吏债。官吏债就是民间高利代,主要是放给那些想考取功名又无金钱开路的穷困书生,日后这些人发达了再偿还,除了一本万利还能做到官商勾结,你看那朝中高、杨、童、蔡四大奸臣,西门庆都能说上话。</p><p class="ql-block"> 他还攀炎附势,把女儿许配给官宦之家。</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18px;">第二</span>,交朋友。西门庆交了一帮狐朋狗友,还找来十个人拜把子。</p><p class="ql-block"> 吴月娘就瞧不起那帮人,说“结拜兄弟也好。只怕后日还是别个靠你的多哩。若要你去靠人,提傀儡儿上戏场——还少一口气儿哩。”</p><p class="ql-block"> 结拜时凑份子钱,十兄弟中只有花子虚出了一两,其他都是三分五分的,这让月娘很生气,西门庆却不以为然,他知道要想让帮兄弟死心塌地跟着他,必须让他们有好处、有想头。</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37, 35, 8);">第三</span>,娶老婆。西门庆是家中独子,西门府人丁不怎么旺。</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知道,只有妻妾成群,才能让西门府人丁兴旺起来,所以老婆娶了一个又一个。</p><p class="ql-block"> 明媒正娶的陈氏被他气死后,又一口气娶了三个。</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也想三妻四妾,人丁兴旺,但他此时娶老婆有一个原则:要么有钱要么有势。你看,正室吴月娘,吴千户之女,官员之家,要知道那时的商人地位很低,这对西门庆来说是高攀了。这李娇儿是青楼的头牌,手上有钱,这卓二姐是开窑子的老板娘,更有钱。</p><p class="ql-block"> 只是这个卓二姐是个病秧子,三天两头生病,西门庆不管这些,一个字“娶”!他有自己的小算盘:给她一个名份,等她死了,这钱还不是自己的?</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的小算盘打的巴巴响,但人没死就得给治病。</p><p class="ql-block"> 这天西门庆刚找来郎中给卓二姐把脉,门外就听有人喊:“哥,恁家来亲戚喽!”</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听到是应伯爵的声音,就出来迎接,笑问:“什么亲戚?”</p><p class="ql-block">“前儿俺们几个义结金兰,这好上加好,亲上加亲,不就成了亲戚嘛,”应伯爵笑着,抬头又看到屋里有郎中在,就压低了嗓门,“三嫂子身体怎么样?”</p><p class="ql-block"> “好一阵歹一阵的,”西门庆摇了摇头说,转首又问,“那天你们哥几个喝得可好?”</p><p class="ql-block"> 应伯爵摆了摆手说:“别提了!都醉得不成样子,出酒的出酒,撒泼的撒泼,钻桌子的钻桌子……”</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听了也笑,又问:“今儿来之前可曾吃饭?”</p><p class="ql-block"> 应伯爵故弄玄虚地说:“哥哥!先猜猜看?”</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知道他的花胡点子多,故意放慢语调说:“我猜——你吃过了!”</p><p class="ql-block"> 应伯爵笑得前俯后仰,说道:“俺就知道哥哥猜不着!”</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说:“那我让小的给你弄点?”</p><p class="ql-block"> “哥哥你不饿?”</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回道:“我吃过了,但可以陪着你再吃点!”</p><p class="ql-block"> “我的好哥哥,太好了,”应伯爵一把拉过西门庆,又小声说,“只是三嫂子身体不太好,俺一喝酒就撒泼儿,在家里吃怕吵到她!”</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笑了:“你想喝酒就直说,还绕这么大一圈”,一把拉住他,“走!俺们出去喝!”</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简单跟小厮交待两句,就随应伯爵出门了,挑了一间临街的酒楼二人就喝上了。</p><p class="ql-block"> 酒过三巡,那应伯爵就说:“哥哥!还有件事稀奇事儿忘了告诉你,说来你可能也不信!”</p><p class="ql-block"> “什么稀奇事儿?”</p><p class="ql-block"> 应伯爵眉飞色舞地说:“就是那天吴道官说的,那个什么景阳冈上的老虎,前儿被一个人三拳头打死了!”</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说:“估计你是喝多了,胡言乱语,俺倒是不信!”</p><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 “哥哥!是真的!”应伯爵见西门庆不信,就急了,跺了一脚说,“这人有名有姓的,姓武名松,在家里排行第二,最爱打抱不平,前些年就曾看到一个无赖调戏良家妇女……”</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抿了一口茶,插话说:“我不怎么喜欢这号人,说好听点是英雄,说不好听的,那是多管闲事!”</p><p class="ql-block"> “唉!哥哥也不能这么说!刚才说到哪来着”,应伯爵一拍脑门接着说,“对,对,那无赖调戏良家妇女,武松路见不平一声吼,就把那无赖三下五除二给打死了……”</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茶杯一抖,惊道:“打死了?那不惹上了官司?”</p><p class="ql-block"> “可不是嘛!出了命案,那官府四下拿人,武松就四处躲避,你猜怎么着,”说到这,应伯爵又压低了声音,“那武松为了躲避官司就投奔沧州柴进去了!”</p><p class="ql-block"> “那柴进这么大能耐?官府也奈何不得?”</p><p class="ql-block"> “唉!哥哥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那柴大官人可是后周皇帝柴氏子孙,”应伯爵说到这,单手捂嘴贴近西门庆的耳根,“当今赵姓皇上的先祖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夺了人家柴世宗儿子的皇位。这老赵家感觉对不住老柴家,所以凡柴世宗的后代均赏赐免死金牌,见了皇上都不用下跪的!”</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说:“俺也听过这些小道消息,真是刑不上大夫,礼不达庶人呀!”</p><p class="ql-block"> 应伯爵说:“谁不说呢!这武松老家也不远,就在俺们隔壁阳谷县,那边县衙都换了好几茬了!武松见这风声过去了,就想回家看看,谁知怎么误打误撞地把那老虎给打死了……”</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正听得津津有味,却听楼下锣鼓喧天。</p><p class="ql-block"> 应伯爵眼尖腿快,跑到窗户边就喊:“哥哥快来看!这街上走的正是那打虎英雄……”</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也起身来看。只见一群扛着缨枪,腰挎弓弩的猎户在前头开路,后边是那打死的老虎,像一条锦缎做的大布袋,四个壮汉抬着都显得吃力。后边有人牵着一匹高头大马,上面坐着一位壮士,想必就是那打虎之人,周围全是跟看热闹的人,游街队伍浩浩荡荡,好不热闹。</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看到这,咬着手指说:“一般这样的人,比水牛还有劲,打起架来,三个两个都围不上身的!”</p><p class="ql-block"> 目送游街队伍远去,西门庆和应伯爵坐下来继续喝酒。</p><p class="ql-block">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p><p class="ql-block"> 按下二人喝酒不提,咱们单说说这打虎英雄武松。</p> <p class="ql-block">  “哥哥!是真的!”应伯爵见西门庆不信,就急了,跺了一脚说,“这人有名有姓的,姓武名松,在家里排行第二,最爱打抱不平,前些年就曾看到一个无赖调戏良家妇女……”</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抿了一口茶,插话说:“我不怎么喜欢这号人,说好听点是英雄,说不好听的,那是多管闲事!”</p><p class="ql-block"> “唉!哥哥也不能这么说!刚才说到哪来着”,应伯爵一拍脑门接着说,“对,对,那无赖调戏良家妇女,武松路见不平一声吼,就把那无赖三下五除二给打死了……”</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茶杯一抖,惊道:“打死了?那不惹上了官司?”</p><p class="ql-block"> “可不是嘛!出了命案,那官府四下拿人,武松就四处躲避,你猜怎么着,”说到这,应伯爵又压低了声音,“那武松为了躲避官司就投奔沧州柴进去了!”</p><p class="ql-block"> “那柴进这么大能耐?官府也奈何不得?”</p><p class="ql-block"> “唉!哥哥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那柴大官人可是后周皇帝柴氏子孙,”应伯爵说到这,单手捂嘴贴近西门庆的耳根,“当今赵姓皇上的先祖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夺了人家柴世宗儿子的皇位。这老赵家感觉对不住老柴家,所以凡柴世宗的后代均赏赐免死金牌,见了皇上都不用下跪的!”</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说:“俺也听过这些小道消息,真是刑不上大夫,礼不达庶人呀!”</p><p class="ql-block"> 应伯爵说:“谁不说呢!这武松老家也不远,就在俺们隔壁阳谷县,那边县衙都换了好几茬了!武松见这风声过去了,就想回家看看,谁知怎么误打误撞地把那老虎给打死了……”</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正听得津津有味,却听楼下锣鼓喧天。</p><p class="ql-block"> 应伯爵眼尖腿快,跑到窗户边就喊:“哥哥快来看!这街上走的正是那打虎英雄……”</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也起身来看。只见一群扛着缨枪,腰挎弓弩的猎户在前头开路,后边是那打死的老虎,像一条锦缎做的大布袋,四个壮汉抬着都显得吃力。后边有人牵着一匹高头大马,上面坐着一位壮士,想必就是那打虎之人,周围全是跟看热闹的人,游街队伍浩浩荡荡,好不热闹。</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看到这,咬着手指说:“一般这样的人,比水牛还有劲,打起架来,三个两个都围不上身的!”</p><p class="ql-block"> 目送游街队伍远去,西门庆和应伯爵坐下来继续喝酒。</p><p class="ql-block">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p><p class="ql-block">按下二人喝酒不提,咱们单说说这打虎英雄武松。</p> <p class="ql-block">  兰陵笑笑生对武松这个人不甚喜欢,带有强烈的个人情感在里面,看看书中对武松的描写吧:雄躯凛凛,七尺以上身材;阔面棱棱,二十四五年纪。</p><p class="ql-block"> 也就是说武松是一个大高个,帅小伙,一表人才,血气方刚。可他呢,又天生一股侠义心肠。</p><p class="ql-block"> “侠义”这个词在作者眼中不是什么好词,什么杀富济贫呀,什么打抱不平呀,什么替天行道呀,说白了就是爱管闲事,杀人越货,仇富反色会。</p><p class="ql-block"> 偏偏武松就是这么一号人,愤青一枚,还经常打架斗殴,当然他打的都是些恶人,捅了娄子就跑,过了风口继续出来犯事儿。</p><p class="ql-block"> 之前武松犯了命案,在柴进府上一躲就是好几年,见风口过去了,就想回家来看看,途经景阳冈又误打误撞地将那老虎打死了。</p><p class="ql-block"> 这只老虎曾为害一方,清河县衙出银五十两悬赏,清河知县见武松赤手空拳打死猛虎,为民除了一害,当是刮目相看,不仅如数兑付了那五十两赏银,还把他纳入县衙,做了巡捕都头,也就是县巡警队的大队长。</p><p class="ql-block"> 武松还被视作英雄,在街上游行炫耀一番,“那时传得东平一府两县,皆知武松之名”。</p><p class="ql-block"> 此时的武松可以说达到了人生的高潮,不仅成功洗白,还混个公差在身。</p><p class="ql-block"> 武松在清河县任差,老家却是阳谷县的。他本来想家去看看的,可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刚上来就请假不太好,正琢磨着一旦上任满月就回家瞧瞧去。</p><p class="ql-block"> 这一天武松正在街上例行巡视,却听背后有人喊:“兄弟!混好了咋地?连亲哥也不认的了!”</p><p class="ql-block"> 武松一愣,转过头一看,笑着跑过去就抱着那人,喊道:“俺的亲哥来,恁可想死我喽!”</p><p class="ql-block">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武松的亲哥哥武植,因家中就剩下他哥弟俩,武植排行老大,又叫武大郎。</p><p class="ql-block"> 打小兄弟俩相依为命,武大郎娶妻生女后,也曾想着为武松张罗门亲事,均被武松拒绝了,他不甘心像哥哥这样平庸一辈子,想当大英雄,要做惊天动地的事儿。</p><p class="ql-block"> 武松脾气暴,武大郎管不住他,结果惹出命案,在外头一躲就是好几年,今儿兄弟俩街头相见,差点没哭出来。</p><p class="ql-block"> 话说自打上次兄弟一别,家中又赶上灾荒年,武大郎带着老婆孩子一起逃荒,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在清河县落脚,那婆娘又一命呜呼,只撇下一女,叫“迎儿”。</p> <p class="ql-block">  武大郎个子矮,是个矬子,长得又丑,打工没人要,只好自己做点小本生意,成天挑个担子走村串户卖烧饼。不料想生意又亏了本,弄得连家当也赔了进去,只好搬到大街坊张大户家,租了一间临街的铺子居住。</p><p class="ql-block"> 这张大户见他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人又憨厚老实,干脆连铺子租金也不要他的了。武大郎自知欠张大户家一个人情,只一个劲儿对张大户说好话,经常还送些烧饼过去也不要钱,张宅一家也都喜欢他。</p><p class="ql-block"> 一天,他的好基友小郓哥对他说:“告诉你一个特大新闻,那景阳冈的老虎被人打死了!昨儿还在街上游行炫耀呢!说来你不信,那打虎英雄还和你一个姓呢!”</p><p class="ql-block"> 武大郎一听,就连忙问:“那人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模样?”</p><p class="ql-block">小郓哥挠了挠头想了一回说:“那英雄好象叫'武松'!长得吧……约二十四五的年经……”</p><p class="ql-block"> 武大郎听到这,不禁一喜,心里暗暗地说:这人必是俺那亲弟弟武松无疑了。只是他感觉自己长成这样,又目不识丁,直接去县衙找的话,又怕给武松丢脸。干脆卖烧饼的时候多留点心,在街上遇到他时再相认也不迟。</p><p class="ql-block"> 武松无意,武大郎有心,这日在街上一眼就认出弟弟来了。</p> <p class="ql-block">  兄弟俩阔别多年,那得有多少说不完的话,但武大郎又喜极而泣,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因自己生性懦弱,这些年没少受外人欺侮,还被邻居起了个绰号“三寸丁谷树皮”,意思是“身上粗糙,头脸窄狭,长得没人样”。这些年天天盼夜夜盼的,希望兄弟能家来给自己出出气,如今见到弟弟了,又不知说些什么好。</p><p class="ql-block"> 武松知道哥哥一肚子苦水说不出,只问了句:“哥哥现在过得可好?”</p><p class="ql-block"> 武大郎回道:“好!好!原本你那嫂子跟俺吃了太多苦,糟蹋死了,俺又重新给恁娶一个嫂子……”说到这武大郎抹了抹眼睛,一把拉起武松,“走,跟哥哥家去,看看恁新嫂子去!”</p><p class="ql-block"> 武松跟哥哥这一家去不打紧,断送了前程不说还惹出一桩千年血案来。</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第四回</p><p class="ql-block">武大郎第一次被绿 叔嫂初相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人呀,往往把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把不好的一面隐藏起来,这就是人性。</p><p class="ql-block">这武大郎也把之前所受的那些委屈、邻里的热嘲冷讽都憋在心里只字不提,只跟武松说“跟我家去,看看哥哥新买的房子,还给你娶了新嫂子!”</p><p class="ql-block">这武松的新嫂子想必大家都知道,就是潘金莲了。</p><p class="ql-block">有看官说了:这武大郎混得不错呀!你看,不仅在清河县繁华地段买套房,而且还是上下两层、商住两用、前铺后院的临街大户型,小康水平了也!</p><p class="ql-block">孰不知,这光鲜的背后,却是用绿帽子换来的。</p><p class="ql-block">那么这顶绿帽子是谁送的呢?</p><p class="ql-block">正是上回书提到的假菩萨张大户。</p><p class="ql-block">这张大户原本是田产百亩,家财万贯的富户,只可惜膝下无儿无女,老婆子余氏又是河东狮吼,张大户曾想过续妻纳妾,以便传宗接代,却被那余氏臭骂一顿,打那以后再也不敢提及此事。</p><p class="ql-block">眼看六十有余,余氏仍没开怀,张大户急了,天天大街上喊:“我要绝后了!我要绝后了!”</p><p class="ql-block">余氏被他闹腾得受不了,就说:“哪天叫媒人婆来,给物色两个小丫头买过来唤作使女,一来侍候你,二来等你死了给你摔痨盆。”</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张大户见目的达到,心中暗暗窃喜,连连说“好”。</p><p class="ql-block">没几天,这媒人婆就给送来两丫头,一个叫潘金莲,一个叫白玉莲。</p><p class="ql-block">这白玉莲年方十六,出身戏班子之家,打小能歌善舞,长得白白净净,可爱逗人。</p><p class="ql-block">这潘金莲呢,因缠得一双小脚而得名,三寸金莲嘛,她本是南门外潘裁缝的第六个女儿,只因爹死得早,家里孩子太多负担重,九岁时便被她娘卖到王招宣府里。王招宣教她习学弹唱,闲常又教他读书写字。她天资聪明,学啥会啥,才十二三岁,就对胭脂粉黛、琴棋书画,针织女工很有研究。好景不长,到了十五岁那年,王招宣死了,她娘就来赎身,三十两银子又转手卖给了张大户家,和白玉莲一起进门。</p><p class="ql-block">进门后,张大户喜欢看她们唱歌跳舞,还请来乐工教她们一个学琴,一个学琵琶。那主家婆余氏对她们也很好,时不时地还送她们一些首饰新衣服啥的。后来那玉莲死了,只剩下金莲一人。都说女大十八变,此时的金莲已是情窦初开,长得窈窕媚人。张大户就起了邪念,一直在打金莲的主意,可又怕老婆的很,也不敢妄动。有一天,主家婆余氏外出吃大席,他就趁机把金莲叫到自己屋里,连哄带骗的,受用了。</p><p class="ql-block">这正是:莫讶天台相见晚,刘郎还是老刘郎。</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话说自那张大户受用金莲以后,一发不可收拾,三天两头作的频。时间久了,身体就吃不消了,还新添了几样病:耳聋眼花口生疮,腰酸背痛腿抽筋,尿频尿急尿不尽。</p><p class="ql-block">余氏那婆娘也不是傻子,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打那以后对金莲是天天打、日日骂,张大户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又不敢阻止,后来干脆说“家里既容不下她,那就给找户人家打发走吧”,下人都建议将金莲许配给租户武大郎续弦。余氏对金莲恨之入骨,要是嫁给给武大郎那矬子,也是一种惩罚,解气!索性连连聘礼也不要了,还倒赔了嫁妆送给武大郎做老婆。</p><p class="ql-block">武大郎乐坏了,还说“俺这天天卖烧饼,没想到今儿天上掉馅饼!”</p><p class="ql-block">自从娶了金莲后,张大户更加照顾武家,比如武大郎资金周转不开时,就私下送些银两资助,还说不用还。</p><p class="ql-block">张大户对武大郎的关怀可以用无微不至来形容,不仅给他免了房租店租,还给他一路开“绿灯”。</p><p class="ql-block">比如,武大郎前脚挑担子出去了,张大户后脚就跑到他屋里与金莲鬼混,共赴巫山。有几次还被武大郎撞见了,但他知道“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也不言语,装作没事人似的。</p><p class="ql-block">那张大户如此一把年纪,哪能禁得住这么折腾,没多久就一命呜呜,临走还念念不忘“俺的金莲儿”,这真是: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这可把余氏那婆娘气坏了,也猜着了八九分,直接命家僮将金莲、武大郎一家子全赶跑,行礼铺盖给扔到大街上。</p><p class="ql-block">武大郎担子一扔,坐在地上哭将起来说:“都是你干得好事,得罪了主家婆,这下倒好,无家可归了吧?”</p><p class="ql-block">那金莲看他那熊样,就骂道:“瞧你那憨货,你那么想寄人篱下,不让俺们住,不会买套房子呀?”</p><p class="ql-block">武大郎哭的更伤心了,他说:“这卖烧饼的本钱还没收上来,哪有银子再买房呀!”</p><p class="ql-block">金莲啐了一口道:“憨货!你也是个男子汉,还有脸说。没有银子,把我的首饰拿去当了,凑起来足够了,这有什么难的?”说完扔来一包裹。</p><p class="ql-block">武大郎打开一看,包着不少金银首饰呢,随后去当铺卖掉,凑了不少银子,便买了西街这房。</p><p class="ql-block">孰不知这些首饰全是那张大户与潘金莲偷欢时送的,此时武大郎却表示很高兴。</p><p class="ql-block">话说武大郎在街上偶遇弟弟武松,心中大喜,邀弟弟一起回家。</p><p class="ql-block">弟俩行至门口,那武大郎就啪啪地拍门,就听楼上有妇人没好气地骂:“憨货,今儿回来恁早?”</p><p class="ql-block">武大郎今天有弟弟给撑腰,就理直气壮地说:“俺弟弟武二回来了,快点开门!”</p><p class="ql-block">那妇人才让迎儿去开门。</p><p class="ql-block">行至院中,武大郎安排武松坐下,便上楼去叫那女人金莲下来与武松相见。还眉飞色舞地对她 说:“前儿在景阳冈上打死那猛虎的,就是咱家孩子他小叔。如今还当上了县都头,俺这个弟弟可是亲 生的哦!”</p><p class="ql-block">金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武松打虎传的落大街都是,原来这贼吊还有一个网红弟弟呀!连忙化妆打扮一番,这才起身下楼与武松相见。</p><p class="ql-block">那金莲早在楼上就瞧见了武松模样,见他身材凛凛,相貌堂堂,又是打虎英雄,这力气自不比那举鼎荡舟的楚霸王不相上下。心中嘀咕:这真的是一个娘生的吗?怎么俺家那个生的身不满尺,三分似人七分似鬼的,这武二却长得如此壮实英俊?</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武松见到嫂子走过来,就施了一礼,倒身下拜。金莲还了一礼又一把扶起,说道:“他叔快起来,俺可承受不起!”还赶忙让迎儿端茶来。</p><p class="ql-block">一家三口这才坐下喝茶拉呱,金莲一直盯着武松看,越看越欢喜,那武松被嫂子盯得不好意思,只顾着低头喝茶。</p><p class="ql-block">简单坐了一会,武大郎起身张罗些饭菜去了,末了,又想起弟弟爱喝酒,就下楼去买酒去了。</p><p class="ql-block">金莲见武大郎走了,就跟武松套近乎,笑问:“他叔,你如今在哪住?可有人给你做饭?”</p><p class="ql-block">武松说住在县衙,吃食堂。</p><p class="ql-block">金莲说:“那大锅饭多不干净,明儿搬来家,嫂子做给你吃!”</p><p class="ql-block">武松说声谢谢,也不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那金莲又问:“他叔,找到对象没有?”</p><p class="ql-block">武松脸一红,回道:“还没有!”</p><p class="ql-block">“那他叔,你今天多大了?”</p><p class="ql-block">武松说:“虚岁二十八岁。”</p><p class="ql-block">金莲说:“比嫂子我还大三岁呢!该找个对象啦!”</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图片 </p><p class="ql-block">金莲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窃喜:二十八,还单身,这不是我一直以来的择偶标准吗?等武大回来须要他撺掇撺掇叫武松搬回来住才有戏。</p><p class="ql-block">金莲正在做美梦,就听武大郎买酒回来了,在厨房喊:“他嫂子!快来搭把手!”</p><p class="ql-block">金莲这才回过神,笑着对武松说:“你说你哥可够料?让我撇下你一个人在这坐冷板凳……”</p><p class="ql-block">武松说:“嫂子请随便!”</p><p class="ql-block">金莲却不以为然,提高嗓门对着厨房喊:“你不会叫隔壁的王干娘来给搭把手?我这边走不开!”</p><p class="ql-block">武大郎还真的去请王婆了,不多会,酒菜配好,端了上来。于是乎一家三口准备开吃,唯不让那迎儿上桌,安排到厨房呆着。</p><p class="ql-block">武大郎让金莲坐在主位,武松与她对坐,自己却坐在侧位,然后把酒拧开,筛了三碗,端于二人。</p><p class="ql-block">那金莲端起酒杯就敬武松,还说:“他叔别介意,没什么好招待的,先喝了嫂子这杯酒吧!”</p><p class="ql-block">“别这么客气,先谢谢嫂子!”</p><p class="ql-block">那武大郎看看叔嫂二人如此客气,乐得合不拢嘴,只顾着帮他们筛酒。</p><p class="ql-block">金莲却当着武大郎的面,一直往武松碗里夹菜,武大郎只道是心疼弟弟,也没多心。</p><p class="ql-block">酒过三巡,那金莲就有点失态了,眼睛直勾色地盯着武松,武松被她瞧的不知所措,羞的满脸通红。</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武大郎却在旁边说:“弟弟以前酒量很好的呀!今儿怎么就这几杯酒就上头上脸的?”</p><p class="ql-block">武松不知如何回答,呆坐在那边,那金莲便对武大郎说:“他爷他奶死得早,都说长兄为父,这哥嫂就是家,你却让他叔住在外头,也不怕招别人嫌话?”</p><p class="ql-block">武大郎恍然大悟,就对武松说:“你嫂子说的对!俺们在清河县无亲无故的,你就搬过来与俺们同住吧,一来给俺们撑撑腰,二来相互照应,你说是不是?”</p><p class="ql-block">金莲也在一旁趁热打铁,说道:“俗话说'人无刚强,安身不长',你哥忒善良了,常被人欺负,要是他叔你搬过来与我们同住,谁还敢说个不字?"</p><p class="ql-block">武松见哥嫂说的都有理,便答应了下来。</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第五回</p><p class="ql-block"> 潘金莲与武松</p><p class="ql-block"> 叔嫂反目成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话说潘金莲嫁给了武大郎,起初那是一百个不愿意,根本碰不得,依旧和张大户藕断丝连的。后来张大户一命呜呼了,两口子被赶了出来,没念想了,就在清河西街买了房,才偶尔那么一回。</p><p class="ql-block">武大郎勤快,在自家楼下挂起了他的金字招牌,依旧卖他的烧饼。起初生意还不错,可这潘金莲又来帮倒忙了,掇一条板凳坐在铺子门口,抱着琵琶一边弹一边唱《山坡羊》,那歌词唱道:</p><p class="ql-block">嘀哩当,嘀哩当;</p><p class="ql-block">这边瞧,这边望;</p><p class="ql-block">这边有朵鲜花插在牛粪上;</p><p class="ql-block">嘀哩当,嘀哩当;</p><p class="ql-block">好比那蛤蟆吃了天鹅肉;</p><p class="ql-block">又似那脱毛的公鸡恋凤凰;</p><p class="ql-block">嘀哩当,嘀哩当……</p><p class="ql-block">惹得半条紫石街的人都来围观。人家是直播带货,潘金莲是直播卖惨,边唱还边故意把裙子撩起来,露出那双三寸小金莲向人炫耀。引得一些浮浪子弟喝倒彩!</p><p class="ql-block">武大郎说“这生意还怎么做”,干脆把店铺打烊,还像以前那样,把烧饼挑出去卖。</p><p class="ql-block">各位看官可曾听说这么一句:自古佳人才子相配着的少,买金偏撞不着卖金的。</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潘金莲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感觉嫁给武大郎是亏大了,成天报怨张大户说:“普天世界断生了男子,何故将我嫁与这样个货!每日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只是一味吃酒,着紧处却是锥钯也不动。奴端的悄世里悔气,却嫁了他!是好苦也!”</p><p class="ql-block">武大郎关了店铺,等于拔了网线,潘金莲无法直播,就骂武大郎来撒气,武大郎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不与她一般见识。她闹了一阵,又找到了一个撒气的好方法:索性坐在楼上窗台边一边嗑瓜子,一边瞧街上熙攘的人群,瞧到帅哥就吹口哨儿,一天到晚油瓶倒了也不扶。人家天天盼着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潘金莲天天盼望着“老天爷,赐俺一个好男人吧!”</p><p class="ql-block">你还别说,这天老太爷还真眷顾她,“赐”了一个好男人来家,此人便是当时的清河县网红——打虎英雄武松。</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对武松是一见钟情,说了句“这段姻缘就在这儿了”,还撺掇武大郎一齐劝弟弟武松搬家来住。</p><p class="ql-block">正应了那首词:</p><p class="ql-block">芙蓉面,冰雪肌,生来娉婷年已笄。</p><p class="ql-block">袅袅倚门余。梅花半含蕊,似开还闭。</p><p class="ql-block">初见帘边,羞涩还留住;</p><p class="ql-block">再过楼头,款接多欢喜。</p><p class="ql-block">行也宜,立也宜,坐也宜,偎傍更相宜。</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再说那天武松见哥嫂都邀请来家住,就答应了,回到县衙收拾了行礼铺盖,挑两个土兵一起搬家。</p><p class="ql-block">这把潘金莲喜的了不得,从不干家务的她,也帮武松收拾房间,还烧水倒茶的,一个劲儿地献殷勤。</p><p class="ql-block">从此武松就在哥嫂家住下了,白天去县衙打卡,晚上按时归宿,转眼就有一月余。这期间潘金莲偶尔也有言语挑逗什么的,武松只当是嫂子生性活泼,开玩笑惯了的,也没往心里去,孰不知潘金莲对他早有了邪念,有诗为证:</p><p class="ql-block">武松仪表岂风流,嫂嫂春心不可收。</p><p class="ql-block">笼络归来家里住,相思常自看衾稠。</p><p class="ql-block">从打武松搬来以后,经常自掏腰包买一些烟酒果子糖之类的,送给街坊邻居,搞好邻里关系。周围邻居也都喜欢他,经常还请武松过去喝酒。武松还买了一匹彩色绸缎送给嫂子做衣服。潘金莲却会错了意,误判小叔子对他有意,更加欢天喜地服侍武松,天天盼着武松晚出早归!</p><p class="ql-block">转眼到了冬月,一连下了几场大雪,天寒地冻,鸟雀难觅,潘金莲感觉机会来了。</p><p class="ql-block">他把武大郎赶出去卖烧饼,又让隔壁的王婆给捎些酒肉,还亲自下厨造饭。接着又去武松房里生了一盆炭火。</p><p class="ql-block">因那大雪封路,县衙也没什么差事,武松打了卡,转几圈就回家来。潘金莲见武松回来,主动过去掀开帘子,满心欢喜地问:“他叔,冷不冷?”</p><p class="ql-block">武松见嫂子在自己屋里,先是一愣,也没多想,回道:“不冷!不冷!感谢嫂嫂挂心!”随后摘了斗篷,脱去风衣,一并挂与墙上。</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又问:“这大雪天的,县衙能有什么差事,他叔却到现在才回来?”</p><p class="ql-block">武松坐在床上一边换鞋一边说:“哎,还不是例行公事,几处岗哨转转!”</p><p class="ql-block">潘金莲邀武松来火盆子这边烤火,还叫迎儿把前后门栓上,然后把酒菜端过来。</p><p class="ql-block">武松就说:“俺哥哥上哪去了?等他回来一起吃吧!”</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又去街上卖烧饼去了,我左右劝他不住,路都被大雪封了,估计不到半夜是回不来!俺们不等他,先吃吧!”说着,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武松,一杯自己端着,又说道:“他叔与俺满饮此杯!”</p><p class="ql-block">武松说了句:“嫂嫂自请!”端过酒杯喝了。</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又来倒酒,也给自己满上,然后端起酒杯起身说:“好事成双嘛,与嫂子饮了此杯成双酒吧!”</p><p class="ql-block">说罢就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推到武松面前。武松犹豫了一下,正揣摩嫂子这句话的意思,却见潘金莲早已解开衣衫,微露半身,娇声娇气地说:“俺听人说,他叔你在街上养一个唱曲的,是不是真的?”</p><p class="ql-block">武松羞的满脸通红,不敢直视,只说:“嫂子别听人乱说!俺武松不是那号人!”</p><p class="ql-block">潘金莲笑着说:“俺倒不信,只怕他叔说一套做一套!”</p><p class="ql-block">武松急了,连忙说:“嫂子要不信,可以去问俺哥哥!”</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别提他,一个不懂风月的人!要有他叔你这般风情,也不至于混到街头卖烧饼喽!”</p><p class="ql-block">武松说:“哥哥打小就老实,不似武二这么鲁莽,天天到处惹事儿!”</p><p class="ql-block">“老实有啥用?说白了就是无能,俺就喜欢他叔这种鲁莽劲儿!”说罢,提起酒坛连倒了三四杯酒,均是一口闷,直把武松看呆了。潘金莲一口气喝了这么多酒,早已是春心荡漾,哪里还能按捺地住,直勾勾地盯着武松,口中还说着“俺最喜欢坏坏的男人”。</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武松此时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索性起身去火盆子边上去簇火,也不理她。</p><p class="ql-block">那潘金莲却又跟将过来,一只手便去武松肩上捏了一把,说道:“他叔只穿这些衣裳,不冷吗?”</p><p class="ql-block">武松肩膀一抖,浑身已有六七分不自在,也不理她。</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见他不说话,就蹲下去夺武松手中的火筷子,说道:“他叔你不会簇火,我与你拨火。俺们一起烤火才暖和呢!”</p><p class="ql-block">武松有点急躁了,浑身已有八九分不自在,仍不说话。</p><p class="ql-block">那潘金莲瞧见武松有些急躁,还以为武松是动心了,就扔下火筷子又去倒了一杯酒,端过来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将剩下的酒递与武松,说道:“你若有心,吃俺这半杯儿残酒!”</p><p class="ql-block">武松忍无可忍了,伸手夺过酒杯,泼在地下,说道:“嫂嫂不要那么不知羞耻!”接着又顺手只一推,差点把潘金莲摔了一交。</p><p class="ql-block">潘金莲懵了,呆呆站在那里,武松气忿忿地说:“想俺武松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那伤风败俗的猪狗!嫂子如此不知羞耻,有如此龌龊的想法,要惹出什么事儿来,俺武松眼里只认得嫂子,俺的拳头却不认得嫂子!”</p><p class="ql-block">潘金莲羞愧难当,红着脸,连忙叫迎儿来收拾桌子,自我解嘲地说道:“俺只是开个玩笑,料不想当真了,好心当了驴肝肺!”见迎儿来了,对她说句“都收了”,然后独自上楼去了。</p><p class="ql-block">注意潘金莲戏武松这一段:潘金莲“一只手便去武松肩上只一捏”,“武松已有五七分不自在,也不理她”。</p><p class="ql-block">传说呀,这武松本是降龙伏虎的罗汉转世,来凡间修行来着,胳臂被潘金莲这一捏,武松这么一抖,“已有五七分不自在”,就是说明武松动了凡心了,凡心一动,修行就前功尽弃,这胳臂就失去了法力,所以你看后来武松独臂擒方腊时,这胳膊就被人砍掉了,正是被潘金莲捏过的这条。武松景阳冈打虎是“伏虎”,擒方腊是“降龙”,因为方腊已经私下黄袍加身了嘛,是条“龙”。此时武松中了包道乙的暗算,已失去了这条胳膊,好在有同是佛门罗汉鲁智深的帮助下才擒住方腊。当然这只是传说。</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言归正传,再说闹了这么一出,兄嫂二人心里都不痛快,各在各屋生着闷气。那武大郎到了大半夜才回。</p><p class="ql-block">潘金莲一见武大郎就哭,武大郎就连忙问:“怎么了这是?”</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都是你这个不争气的,叫外人来欺负我!”</p><p class="ql-block">武大郎问:“谁欺负你了?”</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除了武二那厮,还能有谁?俺见他大雪天归来就亲自做饭摆酒给他吃,他趁你不在,就调戏俺!不信你问问迎儿去!”</p><p class="ql-block">武大郎说:“不可能!俺弟弟不是那样的人!打小就老实。别吵嚷这么大声,让外人听到多不好!”</p><p class="ql-block">说到这,武大郎转身到武松屋里来,问了声:“武二!可吃饱吗?哥哥再陪你吃点?”</p><p class="ql-block">武松头也不抬,坐在屋里不吱声,武大郎想上去劝劝他,武松却起身径直向院外走去。武大郎追上去,在后面喊:“武二!武二!哪里去?”武松不回答,转眼间没了踪影。</p><p class="ql-block">武大郎回到潘金莲屋里,急得直跺脚:“这都是怎么了这是?我叫他也不应!这大半夜的也不知上哪儿去了 !”</p><p class="ql-block">潘金莲骂道:“憨货!他那是没脸见你了!大活人的还能丢了他?我猜他定是去找人帮他搬行礼了,难道你想留他不成?”</p><p class="ql-block">武大郎说:“哎呀!这要是搬走了,还不被邻居笑话死?”</p><p class="ql-block">潘金莲骂道:“憨货!他调戏我,你就不怕邻居笑话?搬走了才好,你要留他,你就自己跟他过吧!一纸休书与我,咱俩离!”</p><p class="ql-block">武大郎一听潘金莲要离婚,哪还敢再说话,只任由她嘟囔不还口。</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两口子正在叨唠着,不多会就见武松带两个士兵回来了,提着扁担,到屋里把行礼铺盖收拾一下便抬走了。</p><p class="ql-block">武大郎又追出来问:“武二,你为什么要搬走呀?”</p><p class="ql-block">武松回头说道:“哥哥别问了,说出来丢你的人,我还是搬出去住吧,都落得清静!”</p><p class="ql-block">武大郎听了,也不知说什么好了,那潘金莲却把帘子拉开,在楼上故意提高嗓门,骂道:“走了好!走了好!是亲难转债,外人都说家里有个做都头的兄弟,哥嫂跟着沾光,却不想来消耗俺,真是花木瓜空好看!搬走更好,俺谢天谢地!”</p><p class="ql-block">自那武松搬走以后,潘金莲一再嘱咐武大郎,不要去找武松,要与他断绝兄弟关系。</p><p class="ql-block">武大郎也怕再生出什么乱儿来,也只好依了她。</p><p class="ql-block">话话武松自从哥嫂家搬出,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十多天。这天清河知县交与他一份差事,让他去往东京一趟,武松为了感谢他的知遇之恩,欣然领命。却不知这差事是在帮知县转移赃款。</p><p class="ql-block">原来这知县自上任以来,已有两年有余,银两捞了不少,想把这些赃款交给东京的亲戚保管,却谎称“我有个亲戚在东京城内做官,姓朱名靦,见做殿前太尉之职,要送一担礼物,捎封书去问安。”</p><p class="ql-block">武松不知底细,就接了这差事。</p><p class="ql-block">在临行前,武松想与哥哥作个别,就带上两个士兵,买了不少吃的喝的亲自送来。</p><p class="ql-block">离家近了,武松先让士兵去打探,知道哥哥不在家,只嫂子一人,也不进去,就坐在门口等。</p><p class="ql-block">那武大郎卖烧饼回来了,一看弟弟在门口,连忙拉起问:“弟弟何时来的?怎么不进去?”</p><p class="ql-block">武松却谎称“刚到!”,武大郎欢喜的不得了,上去打门,还嚷着让潘金莲准备饭菜。</p><p class="ql-block">潘金莲一听武松又回来了,之前的怒气也消了一半,忙起来梳妆打扮一番,心里暗说:难道武二这厮又想我了?不然怎么又回来?等有空我再问问他。</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越想越高兴,化妆好又换了件鲜艳亮丽的衣服,满心欢喜地下楼与武松相见,开口便说:“他叔,你这好几天没来了,叫嫂子还挺想的慌,今儿来就来呗,还这么破费!”</p><p class="ql-block">武松说:“也没什么,武二只是有些话要跟哥哥说!”</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既然如此,那就进屋说话!”</p><p class="ql-block">于是三人一起进屋,武松让哥嫂坐了主位,自己掇条板凳坐在旁边,然后让士兵摆上饭菜。武松一个劲儿劝哥嫂多吃,武大郎也劝他多吃,只有那潘金莲老毛病又犯了,一个劲儿偷瞧武松。</p><p class="ql-block">酒至三巡,武松唤迎儿送来一幅空杯,叫土兵倒了一杯酒端在手里,对武大郎说:“大哥在上,武二今日承蒙知县相公派入东京办事,明儿就要起程,多则两三个月,少则也要一个月才能回来,有句话特来和你说。你一向老实,我不在家,恐怕外人又来欺负你。假如你现在卖十笼烧饼,从明儿起只做五笼,每天晚出早归,也不要在外头喝酒,回到家里就放下帘子、关闭门户,省得那些口舌是非。要是有人欺负你,也不要与他争执,等我回来后,自和他理论。大哥你要听我的,就干了这杯!”</p><p class="ql-block">武大郎接过酒,连连说:“兄弟说的对,我都依你!”</p><p class="ql-block">武松接过酒杯又倒了第二杯酒,对潘金莲说:“嫂子是个明白人,俺哥哥为人老实,一家全靠嫂子作主,常言道‘家怕三漏,曰锅漏,屋漏,人漏’,这锅漏可以补,屋漏可以修,这人漏则家败也……”</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听到这,脸刷地一下子红了,没等武松把话说完,就指着武大郎鼻子骂道:“你这个憨货。有什么话直接说,不要拐弯抹角的!俺可是个不带头巾的男子汉,响当当的婆娘!拳头上也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不是好欺负的!老娘自从嫁到武家,真个蚂蚁不敢入屋里来,什么锅漏,屋漏,人漏的?说话要负责任,不要想哪儿吣哪儿!”</p><p class="ql-block">武松笑道:“嫂子说的好!如果真如嫂子所说,武二也就放心了!俺武松都记得嫂子说的话了,希望能心口一致,请嫂子饮了此杯!”</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将酒杯一把推开,起身掩面跑上楼去,走到楼梯上又停了下来,指桑骂槐地说:“人都是憨子,就你一个人精?说话不着天不着地的,不知道长嫂为母的道理?想当初俺刚过门时,也没听说有什么小叔子,哪里冒出来的?俺这是倒八辈子霉了,偏贪上这些鸟事儿!”</p><p class="ql-block">这正是:</p><p class="ql-block">苦口良言谏劝多,金莲怀恨起风波。</p><p class="ql-block">自家惶愧难存坐,气杀英雄小二哥。</p><p class="ql-block">武大郎陪武松又吃了几杯酒,场面有些尴尬,武松只好起身告辞,武大郎挥泪相送,却不知这是兄弟俩最后一面。再见时已是阴阳相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第六回</p><p class="ql-block"> 潘金莲误砸西门庆</p><p class="ql-block"> 王婆献计铸孽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话说武松来家这段时间,也知道了嫂子不是过日子的人,临走前就交待哥哥要把紧门户,哪怕生意不做也要看紧内人,以免让家门蒙羞。</p><p class="ql-block">武大郎能不知道老婆是什么样的人吗?他是知道的,以前潘金莲跟张大户那点事,当时不是没辙嘛,忍气吞声就算过去了,现在不同往日了,俺现在有做都头的弟弟撑腰,还怕什么?武大呀武大呀,不能再戴绿帽子啦!</p><p class="ql-block">武大郎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p><p class="ql-block">烧饼每天只做原产量的一半,天没黑就回家,放下扁担就去拉窗帘,关大门 。然后掇条板凳就来潘金莲屋里坐,也不说话,一直盯着潘金莲“嘿嘿”地笑,天天如此。</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见他这样,气就不打一处来,骂道:“瞧你那憨样!大白天的就关门闭户的,也不怕邻居笑话?人家不知道的,还因为俺们家里闹鬼了呢!”</p><p class="ql-block">武大郎憨笑着说:“随便谁怎么说,俺兄弟说的有理,家怕三漏,这锅漏屋漏人漏,俺要做到滴水不漏!”</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啐了他一口,骂道:“我呸!混账东西,你这也是男人?就信你兄弟的话,他放个屁你也当枪扛着,自己没长脑子?”</p><p class="ql-block">武大郎摇了摇手,笑道:“不不!俺兄弟久闯江湖,说的话是金石玉言!”</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听罢简直是无语了,刚开始为这事也闹了几回,后来也就习惯了,有时感觉武大郎快要回来了,就自己先把窗帘落了,关上大门完事。</p><p class="ql-block">武大郎回来看到,心里暗暗欢喜,说道:“这有什么不好的?早该如此!”</p><p class="ql-block">孰不知,早有诗写道:</p><p class="ql-block">慎事关门并早归,眼前恩爱隔崔嵬。</p><p class="ql-block">春心一点如丝乱,任锁牢笼总是虚。</p><p class="ql-block">时光荏苒,转眼间已是冬去春来。</p><p class="ql-block">这一天,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潘金莲先把自己精心打扮一番,然后趴在窗台上瞧帅哥,太阳暖洋洋地晒着,不知不觉地依着窗户睡着了,醒来时,差不多也到了武大郎回家的钟点了,她就起身准备先拉窗帘再去关门。</p><p class="ql-block">这也是无巧不成书,就在这当头,有一个人从帘子下经过。</p><p class="ql-block">潘金莲手里拿着叉竿正在挑帘子,忽然来了一阵风,潘金莲手一打滑,这叉竿不偏不倚地砸在那人头上。</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心慌了,探头去看时,才知道砸中了一男子,连连赔笑。</p><p class="ql-block">帘下那人被叉竿这么一砸,用手捂头,抬头就想骂,一见潘金莲长得这么漂亮,脏话刚到嘴边又收回去了。</p><p class="ql-block">等潘金莲仔细看时,只见帘下那人年纪二十五六,论长相,论个头,还有那衣着打扮,不是官二代也是富家子弟。面对这个高富帅,潘金莲不禁多瞧了几眼,忙说:“奴家被刚才那阵风刮的失手了,不小心砸到了官人,还望不要见怪!”</p><p class="ql-block">帘下那人也被她的美貌勾了魂儿一般,身子骨都酥了,听她这么说,也连忙笑吟吟地说:“都是俺不好,走路不长眼睛,娘子休怪!”</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弯腰施礼说:“官人不介意就好!”</p><p class="ql-block">那人慌忙一边用手整理头巾,一边弯腰还礼说:“不介意!不介意!娘子你先忙!”</p><p class="ql-block">却不知,这一切都被隔壁卖茶的王婆子看到了。</p><p class="ql-block">“唉哟喂!这是谁家的大官人从人家窗下过?砸得好!砸得好!”王婆冲着那人笑,又低头嘟囔着,“这小娘们也是,天天瞧帅哥,瞧帅哥,这下瞧到喽!”</p><p class="ql-block">那人被王婆这么一说,也感觉自己有点失态,这才挪步走,边走边频频回头,差点没撞到树上去,把金莲都逗笑了,那人又把手中的洒金川扇儿甩开,以扇遮面,依依不舍地走了。</p><p class="ql-block">潘金莲早已春心荡漾,直勾勾地盯着那人,直到看不见人影为止,这才放下帘子,出来关门。</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看官要问,潘金莲叉竿砸的这人是谁?</p><p class="ql-block">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书中的男一号西门庆。只因他的三房卓二姐死了,刚送下地,心中多少有点难过,就出来走走,又想去他兄弟应伯爵家里散散心。</p><p class="ql-block">没想到经过武大郎门口又被叉竿砸中脑袋,心中窝火正要发作,又见楼上那女的这般漂亮,顿时转怒为喜。回到家中,仍是念念不忘,寻思着:这女的,长得这么漂亮,怎么才能搞到手呢?正在苦思冥想之际,突然想到了那卖茶的王婆。</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一大早,西门庆就来王婆茶坊里坐,先是客套了几句,然后就开门见山地问:“王妈妈,你这隔壁那女的,是谁呀?”</p><p class="ql-block">王婆没好气地说:“她是阎罗大王的妹子,五道将军的女儿,你打听人家干什么?”</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我和你说正经事呢,别开玩笑!”</p><p class="ql-block">“人家早就名花有主喽!她老公就是街上卖熟食的,”王婆说着,转首又问西门庆,“大官人不认得他?”</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难道是卖猪头肉张三的老婆?”</p><p class="ql-block">“不是!不是!如果是他,也是一对儿!”</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又说:“难道是卖油炸馓子李四家的娘子?”</p><p class="ql-block">王婆摇了摇手说:“不是!不是!要是他,倒是一双儿。”</p><p class="ql-block">“难道是卖凉菜王小二的婆娘?”</p><p class="ql-block">王婆说:“也不是!要是他,也是门当户对儿!大官人接着猜!”</p><p class="ql-block">西门庆挠了挠头说:“王妈妈,俺真的猜不着了!”</p><p class="ql-block">王婆哈哈大笑,说道:“老身就直接告诉大官人吧!这女的老公就是街上卖烧饼的武大郎。”</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听了,笑的前俯后仰,说了句:“原来是三寸丁谷树皮武大郎的老婆呀?”</p><p class="ql-block">“正是!正是!你没想到吧?”</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没想到!没想到!好一块羊肉,怎么落在狗嘴里了!”</p><p class="ql-block">王婆说:“谁不说呢?自古就是骏马却驮痴汉走,美妻常伴拙夫眠。月姥就是这样搭配的!”</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听到这,就转口问道:“王妈妈,俺欠你多少茶钱?”</p><p class="ql-block">王婆说:“不多!那点钱,早一天晚一天的给都行,不着忙。”</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又问:“你儿子王潮跟谁出去了?”</p><p class="ql-block">王婆说:“别提他,跟一个南方生意人去了,到现在也不回来,还不知是死是活呢?”</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等他回来不如跟着俺混,那孩子挺聪明的!”</p><p class="ql-block">王婆听到这话,心中一喜,连忙说:“大官人要肯重用他,那真是太好了!”</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等他回来吧!俺会考虑的!”说完,起身招呼一声就走了。</p><p class="ql-block">过了不大会,西门庆又来了,也不进去,走到王婆窗下石凳子上坐着,两眼直朝武大郎门口瞧。</p><p class="ql-block">王婆出来问道:“大官人,要不要来点梅汤?”</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可以!可以!多加些酸味儿。”</p><p class="ql-block">王婆做了份梅汤,出来端给西门庆。</p><p class="ql-block">西门庆一咕噜喝下,还说:“王妈妈,你这梅汤做得好,屋里还有吗?”</p><p class="ql-block">王婆笑着说:“老身做了一辈子媒,哪个不在屋里!”</p><p class="ql-block">西门庆笑着说:“俺问你这梅汤,你却说做媒,听差了!”</p><p class="ql-block">王婆说:“老身只听到大官人说这媒做得好!”</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王妈妈,既然做媒拿手,也给俺作个媒,说门亲事,俺不会亏待你!”</p><p class="ql-block">王婆说:“大官人就会开玩笑!要是被你府上大娘子知道,还不抽俺这老婆子的嘴?”</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俺家大婆娘脾气最好,俺娶了几个,她也是支持的,只是没一个是俺中意的,你这边如果有好的,也给俺张罗一个呗!”</p><p class="ql-block">王婆说:“前儿倒是有一个,只怕大官人看不上!”</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可以试试!事成之后,必然重谢!”</p><p class="ql-block">王婆说:“那女的长得还不错,就是年纪大了些。”</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就算大两岁也无妨!”</p><p class="ql-block">王婆笑着说:“那女的是丁亥年生人,属猪的,交新年九十三岁了!”</p><p class="ql-block">西门庆一听,笑了,说道:“你看你这个疯婆子,俺说正经的,你却胡扯!”说完起身笑着走了。</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说着说着,天就黑了,王婆点上灯,正要关门打烊,就见西门庆又来了。还是往窗下石凳子上一坐,两眼直往武大郎门口瞧。</p><p class="ql-block">王婆就问:“大官人要不要来个和合汤?”</p><p class="ql-block">西门庆也不转身,回答说:“可以呀!王妈妈多放点糖哦!”</p><p class="ql-block">王婆回屋去做了汤,端过来给西门庆喝。西门庆一小勺一小勺地喝,多半天才喝完。喝完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说:“王妈妈,先记账,明儿一起结算!”</p><p class="ql-block">王婆说好,西门庆这才笑咪咪地走了。回到家后,西门庆满脑子都是潘金莲的影子,大老婆吴月娘看到他这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儿,还以为他是为三房卓二娘的死,伤心过度了呢,也不敢多问。</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一大早,王婆刚开门儿,就见西门庆早来了,在街上来回踱步,还时不时地往武大郎的门首张望。王婆也就猜着了他的心思,心里暗暗地说:这小子是鬼迷心窍了,对武大娘子着迷了这是,管他呢,让他天天在外拈花惹草的,到处找便宜,今儿落在我手里,也赚他几个风流钱,让他出出血!”</p><p class="ql-block">原来这开茶坊的王婆,也不是个不守本分的人,做过媒婆,做过卖婆,做过牙婆,又会帮人接生,还会装神弄鬼,放刁耍赖,溜须拍马样样都会,死的能给说成活的,嫦娥也能被她挑拨的去偷汉子。</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见王婆开了门,掀开帘子就进来,找个对着武大郎门首的位置坐下。王婆装作没看见,只顾在茶炉边上不停地煽火。</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对窗外瞧了好一会,才转头说:“王妈妈在哪,给俺来两杯茶!”</p><p class="ql-block">王婆这才应他:“大官人来了?好久不见,你先坐着,马上好!”</p><p class="ql-block">不多会,便沏好浓浓的两大碗稠茶,端来放在桌子上。</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王妈妈,坐下陪俺一起喝茶吧!”</p><p class="ql-block">王婆哈哈一笑,说:“老身又不是你相好的,怎么能陪你?”</p><p class="ql-block">西门庆笑了,又问:“隔壁是卖什么的?”</p><p class="ql-block">王婆说:“他家卖的是拖煎阿满子,干巴子肉翻包着菜肉匾食饺,窝窝蛤蜊面,热烫温和大辣酥。”</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你看你这疯婆子,疯疯颠颠的!”</p><p class="ql-block">王婆笑着说:“俺没疯,她家自有亲老公。”</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俺和你说正经的。她家烧饼做得怎么样呀?俺想买他个四五十个的带回家。”</p><p class="ql-block">王婆说:“你要想买烧饼,等会在街上买就行了,为什么要上门上户的?”</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尴尬地说:“王妈妈说的是!”喝了口茶,又坐了一会,起身去了。</p><p class="ql-block">没多大会功夫,王婆在屋里又瞧见他,在街上一会东一会西的,四处张望,一连来回七八趟。好久才掀开帘子,进王婆茶坊来。</p><p class="ql-block">王婆故意说:“大官人幸会!幸会!好几天没见面了!”</p><p class="ql-block">西门庆知道她在开玩笑,伸手去兜里掏出一两银子来,递给王婆,说:“王妈妈,这是茶钱!权且收下!”</p><p class="ql-block">王婆说:“没有这么多!”</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王妈妈只管收着,不用找的,又不是什么大钱!”</p><p class="ql-block">王婆心里说:也罢,不要白不要。且把银子先收了,到明儿留作房租。就开口说:“老身看大官人今儿好象有什么心事儿似的?”</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王妈妈真厉害!这都被你猜到了?”</p><p class="ql-block">王婆说:“这有什么难的!自古入门休问荣枯事,观着容颜便得知。老身对那些稀奇古怪的事,不知猜中多少!”</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俺现在真有一件心事儿,王妈妈要是能猜出来,俺就给你五两银子。”</p><p class="ql-block">王婆笑着说:“老身也不用多猜,一下子就能猜中。大官人你且把耳朵伸过来,你这几天腿跑的这么勤,俺的门槛都快被你踢破了,一定是惦记着隔壁那个女的吧?俺这猜的如何?”</p><p class="ql-block">西门庆竖起大拇指说:“王妈妈真是诸葛亮再世,姜太公投胎,一猜便中!俺也不瞒你,不知怎么的,自打那天帘子下见了她一面,就象勾了俺的魂一样,朝思暮想的,满脑子都是她,回到家里也是茶不思饭不想的。不知王妈妈有什么高招?”</p><p class="ql-block">王婆哈哈大笑,说道:“老身不瞒大官人说,俺家卖茶叫做鬼打更。三年前六月初三日下大雪,那一日卖了个泡茶,直到如今也没开张呢,只靠些杂趁养家!”</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忙问:“王妈妈,这就让俺糊涂了,什么叫做杂趁?”</p><p class="ql-block">王婆笑着说:“老身自从三十六岁就没了老公,撇下一孩子,日子过得那叫个苦哟。只好跟着人学作媒,然后招揽人家买衣服,从中间收取好处费,闲了也去作牵头,做马百六,还会针灸看病呢!”</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你这不说,俺还真不知道会这么多!眼下俺这件事儿,你只要能促成,俺便再送五两银子与你做棺材本。也很简单,就是让那女的和俺见上一面……”</p><p class="ql-block">王婆听了,呵呵一笑,说道:“老身看你不只想与那女的见一面吧?那天直往人家裙下瞧,羞不羞你?”</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嘿嘿地笑着,一个劲儿苦求。</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王婆禁不住,就说:“大官人,你听俺说,但凡‘挨光’的,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什么是‘挨光’?就是今儿常说的‘偷情’了,见不得光儿。挨光要具备五件事,第一要有潘安的貌;第二要有驴大的行货;第三要象邓通那样有钱;第四要青春少小,就象绵里藏针一般,要有耐心;第五要有闲工夫。这五件事,便唤做‘潘驴邓小闲’。都全了,这事才能成!”</p><p class="ql-block">西门庆一拍大腿,说道:“实不瞒你说,这五件事俺都有。第一件,俺的貌虽比不得潘安,也差不了多少;第二件,俺打小就在三街两巷游串,也曾养得好大龟;第三,俺家里也有几贯钱财,虽不及邓通有钱,也能过得去;第四,俺最能忍耐,她便打俺四百顿,休想俺回她一拳;第五,俺最有闲工夫,不然如何来得这么勤嘞?王妈妈,你抓紧促成,俺自重重谢你。”</p><p class="ql-block">王婆说:“大官人,你说你五件事都全,但俺还得插上一件事儿,不处理好,也难成!”</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且说,什么一件事?”</p><p class="ql-block">王婆说:“大官人休怪老身直言,但凡挨光最难,十分,有使钱到九分九厘,也有难成的。俺知道你向来精打细算,从不乱花钱,就这事儿让人头疼!”</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这个容易,到时俺都听你的!”</p><p class="ql-block">王婆说:“如果大官人肯舍得花钱,这事就好办了!老身有一条妙计,定能让那女的和你见上一面。”</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是什么妙计?且说!”</p><p class="ql-block">王婆慢慢说来:“老身这条计,虽然入不得武成王庙,也似那孙武子教女兵,十捉八九着。今儿俺就实话给你说吧,先说说这女的来历,她虽然出身寒微,却聪明伶俐,弹得一手好琵琶,针指女工,百家歌曲,双陆象棋,无所不知。小名叫金莲,娘家姓潘,原是南门外潘裁的女儿,卖在张大户家里学弹唱。后因大户年老,打发出来,不要武大郎一文钱,白白许配与他为妻。这女的平时不太出门,老身无事常过去与她闲坐。她有什么事也会来请教俺,还认俺做她的干娘。”</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听到这,插话说:“她叫你干娘?那以后俺也叫你干娘!”</p> <p class="ql-block">  王婆连连说好,接着说:“武大郎这几天出门早。大官人如果真要想见她,便先买一匹蓝绸、一匹白绸、一匹白绢,再加十两好绵,都买来送与老身。”西门庆连连点头说:“这个好办!”王婆继续说:“然后呢,老身就去她家借黄历,让她给选日子,叫个裁缝来家做寿衣。她如果只给挑日子,不肯帮俺做时,此事便休了;她若欢天喜地说‘俺替你做’,这光便有一分了。俺便请她来做,她替俺缝,这光便二分了。她若来做时,午间俺就安排些酒食请她吃。她若说不客气,一定要回自家吃,此事便休了;她若留下来吃了时,这光便有三分了。这一天你也先别来,直至第三日,晌午前后,你整整齐齐打扮好了再来,以咳嗽为号,你在门前喊‘怎的连日不见王干娘?俺买碗茶喝’,俺便出来请你入房来喝茶。她若见你便起身走,难道俺硬扯住她不成?此事便休了。她若见你进来,不动身时,这光便有四分了。坐下后,俺便对她说‘这个便是与俺衣服施主的大官人,多亏了他’,俺便夸大官人许多好处,你也趁机夸她手巧。若是她不来搭理你,此事便休了;她若愿意与你说话时,这光便有五分了。俺就说‘也难得这位娘子与俺搭把手作衣裳,多亏你们两位施主,一个出钱,一个出力。不是老身多嘴,难得这位娘子在这里,官人做东,买点酒食,替娘子浇浇手。’你便取银子出来,让俺出去买。若是她起身要走,难道俺扯住她不成?此事便休了。她若是不动身时,这事就好办,这光便有六分了。俺接过银子,临出门时对她说‘有劳娘子相待官人坐一坐’,她若起身走了家去,俺难不成去阻挡她?此事便休了。若是她不起身,又好办了,这光便有七分了。待俺买得东西提在桌子上,便说‘娘子歇一会儿,且吃一杯儿酒,难得这官人花钱’,她不肯和你同桌吃,走了,此事便休了。若是她不起身,此事又好办了,这光便有八分了。待你两聊得投入,俺便借故没了酒,再叫你买,你便拿出银子,又叫俺去买酒。俺把门拽上,关你两个在屋里。她若慌忙跑出来家去了,此事便休了;她若由俺拽上门,不慌忙时,这光便有九分,只欠一分了。只是这一分倒难。大官人你在房里,便挑些好话儿说,切不可急躁,慢慢地哄她,那时俺不管你。你可以故意弄掉一双筷子,借捡筷子的功夫,将手去她脚上捏一捏。她若闹吵起来,俺自来搭救。此事便休了,再也难成。若是她不做声时,此事十分光了。嘿嘿!这十分光做完备,你怎么谢我呢?”西门庆一股脑听完,大喜过望,说道:“王干娘,不愧是老江湖!不然怎么能想出此等妙计来!”王婆说:“少拍老身的马屁!不要忘了你许俺的那十两银子。”西门庆说:“便得一片橘皮吃,切莫忘了洞庭湖。只是这条妙计,什么时候实施?”王婆说:“今儿就行动!趁武大郎没回来,俺先过去借黄历,开起前奏!你回去早点派人送绸绢绵子来,休要迟了!”西门庆说:“好好!王干娘,这是俺的事,如何敢失信?”于是与王婆作别,先去街上买了绸绢三匹并十两清水好绵,然后派家里的玳安儿用毡包一并包好,送到王婆家来。王婆收下后,高兴的了不得。</p><p class="ql-block"> 这正是:</p><p class="ql-block"> 西门浪子意猖狂,</p><p class="ql-block"> 死下功夫戏女娘。</p><p class="ql-block"> 巫山云雨几时就,</p><p class="ql-block"> 莫负筑台楚襄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 <p class="ql-block"> 第七回</p><p class="ql-block"> 潘金莲中了挨光计</p><p class="ql-block"> 王婆乘机敲竹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书接上回,话说西门庆小时候被高僧算出是个“败家子”,劝他多读书,他偏不听。还把酒色财气《四戒诗》改成《四贪诗》。</p><p class="ql-block">其实西门庆偶遇潘金莲是一段孽缘,细心的读者会发现,上天一直在对他发出示警:不要被眼前的美色诱惑,不要靠近她,此人是“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的害你之人呀!</p><p class="ql-block">在小说中,上天又是怎么对西门庆示警的呢?</p><p class="ql-block">首先,初遇潘金莲的时间点。西门庆三房卓二姐死了,刚送下地,在出来散心的时候,遇到了潘金莲。卓二姐之死对西门庆有两个警示,一是卓二姐是开窑子的,攒了不少钱,却无福享受,白白给别人做了嫁衣,这是在警示西门庆不要贪财;第二呢,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刚死了老婆又遇到一个潘金莲,这多晦气呀。</p><p class="ql-block">其次,两人初遇的地点。潘金莲站在窗台上挑帘子,高高在上,西门庆被叉竿砸到后,抬头仰视,还偷看人家的裙下风光。试想一个大老爷们,被一个有妇之夫骑上头上,多晦气。真所谓:“生我之门死我户,看得破时忍不住”。西门庆却不知那色的利害处,反而觉得桃花运来了。</p><p class="ql-block">第三,双方的印象。潘金莲看西门庆是“手里摇着洒金川扇儿,越显出张生般庞儿,潘安的貌儿”,西门庆看她是“口儿里常喷出异香兰麝,樱桃口笑脸生花,人见了魂飞魄丧,卖弄杀俏冤家”。注意这里的“洒金川扇儿”,这把扇子是原来十兄弟卜志道送给西门庆的,收到这把扇子时,他还没来得及回礼,卜志道就死了。这便是佛家说的“无常”,西门庆不仅没有悟道,还把死人扇子拿出来扇,终于为自己扇来了死亡之风。</p><p class="ql-block">可惜的是,这一系列警示,对西门庆全部失效,他只想“好一个雌儿,怎能勾得手?”</p><p class="ql-block">为了得到死亡之神潘金莲,西门庆想到了王婆。</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王婆也知道“远亲不如近邻”,刚开始也是反感他勾搭潘金莲的,可在西门庆金钱的凌厉攻势下,迅速投降。不仅成为后来毒杀武大郎的帮凶,还是这段狗血剧的幕后总导演。</p><p class="ql-block">王婆还祭出了她的绝招——挨光计十分光。</p><p class="ql-block">言归正传。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王婆那天收了西门庆送来的绸绢绵子后,就开了后门,直奔武大郎家里来。</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让迎儿去开门,然后邀王婆上楼来坐。</p><p class="ql-block">王婆说:“娘子这几天也不去老身家里喝茶了?”</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懒得走动。”</p><p class="ql-block">王婆说:“娘子家里可有老黄历,借与老身看一看,俺想选一个裁衣的日子?”</p><p class="ql-block">潘金莲问:“干娘这是想裁什么衣服呢?”</p><p class="ql-block">王婆说:“哎!别提了,老身这把老骨头,料不想哪天就有个三长两短的,想提前做一身寿衣防备着!”</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干娘这身子骨硬朗着呢!怎么尽说那些丧气话?”</p><p class="ql-block">王婆说:“可不是嘛!老身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也不知死哪去了,说不定俺哪天死在屋里也没人知道!不像那些大户人家,小厮丫鬟的一大堆。老身这孤身一身,可怜哟!”</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见王婆在哪卖惨,觉得她确实挺可怜的,就说:“只是俺好长时间没动针线了,如果干娘不嫌弃,俺这几天有空,过去帮干娘做如何?”</p><p class="ql-block">王婆就是等她这句话,连忙说:“好好!还是干闺女好!你既然这么说了,老身就不用花钱出去找裁缝了!你这识文写字的,帮俺瞧瞧老黄历,选个日子,俺们就动手做!”</p><p class="ql-block">潘金莲找来老黄历,翻了几页,对王婆说:“明日是破日,后日也不好,直到大后日方是裁衣日期!”</p><p class="ql-block">王婆一听急了,伸手夺过黄历挂在了墙上,说道:“俺都糊涂了,要是娘子愿意与老身做寿衣,本身就是一个福气,还选什么日子哟!明日是个破日,都说裁衣日不用破日,俺不忌讳这个。”</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破日不宜量体裁衣,这是说活人穿的衣服吧?这寿衣,俺觉得用破日正好!”</p><p class="ql-block">王婆说:“什么宜不宜的,老身不介意这些!既然娘子肯帮俺做寿衣,明儿就开始吧,到老身家去做,可好?”</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不如拿俺家里做,俺这边宽敞些儿!”</p><p class="ql-block">王婆说:“主要是老身想看着娘子做活儿,也想学着点,又怕茶坊没人打理!”</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既然这样,那俺就明儿一早吃过饭过去吧!”</p><p class="ql-block">那婆子千恩万谢下楼去了,当晚就通知了西门庆,让他后天一定要来。 </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话不多说了,到了第二天,潘金莲吃完早饭,把帘子挂好,吩咐迎儿看家,然后就去王婆家帮忙裁衣缝制了。到了中午时分,王婆安排了一些饭菜,潘金莲不禁让,也就坐下吃了,吃毕接着又做了一下午针线活儿。</p><p class="ql-block">赶巧武大郎这天回来得有些早,到家没看见老婆,正在纳闷呢,潘金莲后脚就进来了。</p><p class="ql-block">武大郎看见老婆面色微红,就问:“你到哪里去了?”</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就是去隔壁干娘家,帮她做身送终衣裳,中午还炒了几个菜,俺也不好意思推辞,就在她家吃午饭来着!”</p><p class="ql-block">武大郎说:“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干娘那一把年纪,帮忙是应该的,只是在她那吃饭,倒不合适,谁还没有用到谁的时候呢?明儿再去带些钱儿,买些酒食作为回礼回给人家。她都认作你是干闺女,也当是孝敬她吧!”潘金莲说好。孰不知:</p><p class="ql-block">阿母牢笼设计深,大郎愚卤不知音。</p><p class="ql-block">带钱买酒酬奸诈,却把婆娘自送人。</p><p class="ql-block">日夜交替,又是一天。也就是王婆定下挨光计的第二日。武大郎照常出去卖烧饼,潘金莲也如约去帮王婆缝制送终寿衣。</p><p class="ql-block">快晌午时,潘金莲从袖中取出三百文钱来,对王婆说:“干娘,这些留你买酒食用!”</p><p class="ql-block">王婆说:“啊呀!这说的是哪的话,老身让你来帮忙缝衣裳,还让你掏钱买酒食,这多不像话呀!”</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是拙夫吩咐俺的,都邻里乡亲的,谁还没有用着谁的时候,你这把年纪了,就当是孝敬你的!”</p><p class="ql-block">王婆听到这,就说:“还是你家大郎明事理,人人都说他顾大面儿!既然娘子这么说,老身且收下吧!”说完把钱揣兜里了。</p><p class="ql-block">两人吃毕午饭,继续缝制寿衣,倒也无话。</p><p class="ql-block">到了第三日早饭过后,王婆瞧见武大郎出去了,就走到后门喊潘金莲:“娘子!早点可吃吗?不妨来老身这边吃,顺便也帮俺赶活儿!”</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应了一句,就连忙下楼,来到王婆房里坐下,取过针线筐来缝。王婆也端来一些茶水点心过来,两人有说有笑,边吃边缝。</p><p class="ql-block">约莫中午时候,西门庆如约来了。</p><p class="ql-block">他先走到王婆门口,就咳嗽一声说:“王干娘,好久不见?”</p><p class="ql-block">王婆假装不认识:“外头又谁叫干娘呢?”</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是我!”</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那婆子就起身出来了,掀开帘子,笑道:“我只道是谁,原来是大官人!你来得正好,来屋里坐会吧!”扯住西门庆的袖子,拖到房里来,对潘金莲说,“就是这位大官人给老身施舍的布料!”</p><p class="ql-block">西门庆直勾勾地看着潘金莲,潘金莲也瞧了他一眼,怔了一下,就低头继续干活儿。王婆一个劲儿给西门庆使眼色,西门庆就依计行事,走到潘金莲这边,拿起衣服边看边喝采,一个劲儿夸潘金莲针线活做得好。潘金莲只低头笑着说:“让官人见笑了!”</p><p class="ql-block">王婆又在一旁先介绍了潘金莲,又介绍了西门庆,一个劲儿夸西门庆家里多有钱,人是多么好,还说他家的大娘子也是自己给说的媒,潘金莲笑而不语,也知道此人就是那天叉竿砸到的那人,却装作不知,继续做她的针线活儿。</p><p class="ql-block">王婆又问西门庆:“你家大姑娘定谁家了?怎么不请老身去说媒呀?”</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被东京八十万禁军杨提督亲家陈宅定了。他儿子陈敬济才十七岁,还上学堂哩。也不是不想请干娘说媒,只是陈宅那边有个叫文嫂儿抢了先,俺这边又有一个常在家中走动卖翠花的薛嫂儿,两个人一起做的保山,这门亲事才算定下来了。”</p><p class="ql-block">王婆又见风使舵地说:“这陈宅想必也是贵人府邸,将来大官人也跟着沾光哦!”</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只是小女过门尚早,承干娘吉言!有空干娘也去俺家坐坐!”</p><p class="ql-block">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婆子只顾添油加醋地夸奖西门庆,潘金莲却听得明明白白,心里都记下了。</p><p class="ql-block">西门庆也猜到金莲对自己有点意思,恨不得就要成双。</p><p class="ql-block">王婆就开始演戏了,先去沏两杯茶,一杯递给西门庆,一杯给金莲,说道:“娘子相待官人吃些茶吧!”然后对西门庆竖大拇指,意思是这事儿有五分光了。</p><p class="ql-block">自古“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p><p class="ql-block">王婆见二人都喝了茶,就接着说:“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今儿多亏两位施主,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又巧合地在这里遇见,不如大官人作个东,出些银子来买些酒食,与娘子浇浇手,如何?”</p><p class="ql-block">西门庆便掏出银子,叫王婆去买酒食。王婆乐呵呵地去了,西门庆趁这会空档,按照婆子编好的剧本去撩潘金莲,不多会儿就混熟了。</p><p class="ql-block">没多大会功夫,王婆便回,大鱼大肉的摆满了桌,招呼二人吃饭,于是三人同桌,吃将起来。</p><p class="ql-block">三杯酒下肚,西门庆还是老一套,一个劲儿夸潘金莲长得俊,又夸她针线活儿干得好,接着又诉苦起来,说自己娶的婆娘没一个中意的,最后干脆说“便是房下们也没这大娘子一般儿风流。”</p><p class="ql-block">这句话倒让潘金莲喜欢的了不得。这正是:</p><p class="ql-block">眼意眉情卒未休,姻缘相凑遇风流。</p><p class="ql-block">王婆贪贿无他技,一味花言巧舌头。</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王婆看到剧情正按她编好的剧本发展着,也喜欢的了不得,她知道这事儿有八分光了,于是说道:“老身再去街上买些酒来,有劳娘子先陪官人多坐一会。壶里有酒,先和大官人喝着,老身去东街去买,那里酒好喝,只是时间要久一些。”</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俺的酒量有限,喝不了多少了,干娘不用再买的!”</p><p class="ql-block">王婆却说:“啊呀!娘子,大官人又不是别人,没事就陪他多喝几杯吧,没事儿的!”</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虽然嘴上说着“不喝了”,但身子却不动。王婆便知道这事有九分光了,一边把门拽上,上了锁,把二人关在屋里了。她这哪里去买什么酒呀,直接坐在门外的石凳子上把风来着。</p><p class="ql-block">接下来,便是西门庆在屋里依计行事,一切进展顺利。</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见火候差不多了,就故意用袖子碰掉一双筷子来,然后弯腰去桌底下找筷子,还故意把筷子推到潘金莲裙下,却装作找不着儿。这金莲忍不住笑了,也低下头,把脚尖儿踢一下,笑道:“这不是你的筷子嘛!”</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应了一声,说道“原来在这”,蹲下身去,并不去捡那筷子,只顾轻轻去捏她那只穿着绣花鞋的小脚。</p><p class="ql-block">潘金莲格格地笑起来,边笑边说:“你这人怎么能这样?俺要叫人了哦!”</p><p class="ql-block">西门庆顺势双膝跪下,说道:“娘子想死俺了哟!”一边说着一边对潘金莲动手动脚的。</p><p class="ql-block">潘金莲抡起手,吓唬他说:“你这人怎么这样烦人,俺要呼你几个大耳刮子哩!”</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嬉皮笑脸地说:“娘子今儿就算把俺打死了,也值得!”</p><p class="ql-block">于是不由分说,抱到王婆床炕上,“心肝儿”、“宝贝儿”地叫着,潘金莲起初还假装不愿意,后来也就从了他。</p><p class="ql-block">各位看官,自打嫁给武大郎,一个不懂风月的人,哪比得上西门庆这货,这妇人之前勾搭的那个张大户更是不值一提。今天遇到西门庆,还不是如鱼得水一般。</p><p class="ql-block">话说这一切都在屋外头王婆的掌控之中,她见二人差不多了,就破门而入,先是假装一怔,然后又拍掌又跺脚地骂:“瞧你们两个做得好事!”</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和潘金莲都吃了一惊,慌忙各去找衣服。</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那婆子又指着潘金莲:“好呀,好呀!俺请你来做衣裳,不曾教你偷汉子!你家武大郎要是知道了,还是打我这死老婆子?不如现在俺就去跟武大郎说去!”</p><p class="ql-block">潘金莲慌忙一手用衣服遮住半个身子,一手去扯王婆的衣襟,红着脸低着头,苦苦哀求道:“干娘休怒!俺错了!千万不能告与那武大知道!”</p><p class="ql-block">王婆哼了一声,假装生气,说道:“你要依俺一件事,从明儿起,你瞒着武大,每天都要随大官人的意。早叫你早来,晚叫你晚来,俺便罢休。如果一天不来,俺就把你这些丑事告诉武大去!”</p><p class="ql-block">潘金莲羞得满脸通红,也吓得够呛,只好答应。</p><p class="ql-block">王婆又对西门庆说:“西门大官人,你就不用老身说了,这十分好事都帮你做完了,记得你曾经答应俺的条件,可不要忘了哦?如果到时不兑现,俺也告诉武大去!”</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干娘放心,俺不是那样的人。”</p><p class="ql-block">王婆又说:“你们两个口说无凭,要互赠礼物留作见证,才能证明你们说的都是真的!”</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很爽快,立马从头上拔下一根金头簪来,插在潘金莲云髻上。</p><p class="ql-block">潘金莲知道这是中了这婆子的圈套了,只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想解下一只护袖送给西门庆,又怕武大郎发现,正在犹豫送什么好来着,那王婆扯着她袖子一掏,掏出一条杭州白绉纱汗巾,扔给西门庆收下了。</p><p class="ql-block">王婆敲完竹杠,目的达到,又装作和事老,劝两人又喝了几杯酒,不知不觉天要黑了。</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俺要家去了!”</p><p class="ql-block">说完别了二人,从后门回到了自己家中。正在收帘子的功夫,武大郎刚好也回来了。</p><p class="ql-block">再说王婆这边,与西门庆两人,心里都美滋滋的,临走王婆一再强调“不要忘了老身的棺材本”。西门庆一面笑着一面应诺,瞧见街上无人时,带上眼纱走了。</p><p class="ql-block">第二天,又来王婆家喝茶,果然掏出十两银子递给王婆。那婆子见了雪白的银子,乐得笑开了花,连连说了几遍“多谢大官人布施!”,然后又说:“老身去叫那女的去!”</p><p class="ql-block">潘金莲正在房中打发武大郎吃饭,就听有人叫门,问迎儿:“是谁呀?”</p><p class="ql-block">迎儿说:“是王奶奶来借瓢。”</p><p class="ql-block">妇人连忙出来迎接,说道:“干娘,有瓢,一会给你拿去。先来屋里坐会吧!”</p><p class="ql-block">王婆说:“俺铺子没人!还没空坐,拿瓢就得走!”然后暗地里打手势,潘金莲就知道西门庆来了。王婆子接过瓢,还一劲儿说“天不早了”,催促武大郎早点出门,这才离开。</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先上楼去化妆了,换了一套艳色新衣,下楼时见武大郎已经挑担子走了,就吩咐迎儿说:“好好看家,我往你王奶家坐一坐就来。如果你爹回来了,就通知我。要是不听话,就打下你这个小贱人下截来。”</p><p class="ql-block">迎儿答应着,说好。</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这才走到王婆茶坊里来。这正是:</p><p class="ql-block">合欢桃杏春堪笑,心里原来别有仁。</p><p class="ql-block">这瓢是瓢,口儿小身子儿大。</p><p class="ql-block">你幼在春风棚上恁儿高,到大来人难要。</p><p class="ql-block">他怎肯守定颜回甘贫乐道,专一趁东风,水上漂。</p><p class="ql-block">也曾在马房里喂料,也曾在茶房里来叫,如今弄得许由也不要。</p><p class="ql-block">赤道黑洞洞葫芦中卖的甚么药?</p><p class="ql-block">话说一回生两回熟,西门庆与潘金莲早在帘下见过,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就这样一来二往的,又厮混了几日,有时西门庆来的晚了,潘金莲反倒嗔怪他起来。正应了那句:</p><p class="ql-block">色字头上一把刀,石榴裙下命难逃。</p> <p class="ql-block"> 第八回</p><p class="ql-block"> 乔郓哥挨揍</p><p class="ql-block"> 武大郎捉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诗曰:</p><p class="ql-block">休夸年少趁风流,强走轮回贩骨头;</p><p class="ql-block">不信试临明镜看,面皮底下是骷髅。</p><p class="ql-block">这诗说得不能再真了,人的脸皮下,不就是一幅骷髅吗?再漂亮的脸蛋也不过是一层皮而已。而凡人往往在见色的时候,就会起邪念,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见色起意”了。</p><p class="ql-block">要做到戒氵㸒,关键在于“忍”,忍耐再忍耐,坚忍再坚忍,恒忍再恒忍。要知道,不忍不行,就好比人的嘴巴再渴,也不能去喝有毒的鸩酒;又好比毒蛇咬了手指,要立即断指求生,否则蛇毒就会侵入五脏六腑;又好像英雄中了毒箭,忍痛刮骨疗毒一般,须要有这种忍才行。忍得过,就能够功德无量,就能感动天地鬼神,就能得到殊胜的福报;假如忍不过,这一念之差,把持不定,就逐渐逐渐堕落到无底深渊去了。</p><p class="ql-block">话不多说,本书这两个人就没能忍的过,自从小潘与西门大官人勾搭上,一个三十如狼,一个血气方刚,犹如干柴碰上烈火,霎时烧得两人理智全无。西门庆每天都来,潘金莲也从不失约,天天在王婆家里耳鬓厮磨,如胶似漆地鬼混过活。</p><p class="ql-block">自古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p><p class="ql-block">虽然西门庆每次都瞧准街上没人的时候再走动,还戴上眼罩遮人耳目,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到半个月时间,就传的街坊邻居妇孺皆知了,只有武大郎一个人还蒙在鼓里。</p><p class="ql-block">再说这天也活该有事儿。</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和武大郎玩得比较好的有一个姓乔叫做郓哥的小孩子,也不过十四五岁,家中只有一个老爹,年纪大了还生病。这小郓哥打小就懂事,经常挎着篮子大街小巷的卖雪梨来养家。武大郎经常能碰到他,还成了忘年交。</p><p class="ql-block">西门庆是小郓哥的大客户,爱吃他家的梨,有时多给点钱也不用找零,郓哥很高兴。可这一连半个多月也不见西门庆买梨,小郓哥就有点纳闷,天天提着篮子到处找西门庆,逢人便问。</p><p class="ql-block">恰好有一个饶舌的,对小郓哥说:“郓哥要寻西门大官人,这好办!俺知道他去处!”</p><p class="ql-block">小郓哥说:“谢谢大叔!快点告诉俺,俺这就去找他!”</p><p class="ql-block">那人说:“我就实话告诉你吧,这西门大官人与武大郎的老婆勾搭上了,一天到晚在王婆子茶坊里幽会呢!”</p><p class="ql-block">“啊!”小郓哥一听也是很难为情地直挠头。</p><p class="ql-block">那人便说:“你小孩子怕什么呀!直接进屋找他卖梨,说不定比往日买得还多哩!”</p><p class="ql-block">小郓哥听他这么说,觉得也有理,谢了那人,提着篮儿,向紫石街走去,直奔王婆茶坊这边来。</p><p class="ql-block">小郓哥看到王婆正坐在窗下石凳子上捻线,也没理她,直接去撞门,孰料门是栓上的,没撞开。</p><p class="ql-block">王婆正在门口把风来着,看到走来一个小孩当时也没在意,见有人撞门时,她才知道坏事了,把手中的线拔子一扔,急忙起身,上前去掩门,还嚷嚷着:“啊呀呀!你这个熊孩子,你撞老身家的门做什么哟?”</p><p class="ql-block">小郓哥说:“俺找大官人!”</p><p class="ql-block">王婆问:“哪个大官人?”</p><p class="ql-block">“就是两个字的!”</p><p class="ql-block">王婆问:“什么两个字的?”</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小郓哥说:“奶奶真会开玩笑,俺只是想和西门大官人说句话儿!”</p><p class="ql-block">“还东门大官人呢?俺这没有!”王婆没好气地说,极力地用身子挡住门。</p><p class="ql-block">小郓哥见正门是进不去了,就想绕道后院,那婆子又撵过来,嘴里还骂着:“你个小熊孩子,我屋里哪里有什么大官人哟?”</p><p class="ql-block">小郓哥笑着说:“奶奶不要吃独食嘛,也把那汁水给俺咂一咂呗?”</p><p class="ql-block">王婆骂道:“你个小笔将的哟,你懂的啥呀?”</p><p class="ql-block">小郓哥听婆子骂他“小笔将的”,就来火了,威胁她说:“你因为你是马蹄刀木桶里切菜——水泄不漏,俺要告诉那卖烧饼的武大叔知道,有你好看的!”</p><p class="ql-block">王婆听他这么一说,那还得了,恼羞成怒,喝道:“你这个含乌小猢狲,纯粹放屁!”</p><p class="ql-block">小郓哥说:“俺要是小猢狲,你就是马伯六,做牵头的老狗肉!”</p><p class="ql-block">那婆子一把揪住小郓哥的领子,来回呼几个大耳刮子。</p><p class="ql-block">小郓哥边挣扎边叫着:“你为什么打俺?你为什么打俺?”</p><p class="ql-block">王婆骂道:“你个贼笔将的小猢狲!你要再大声叫唤,我还得呼你耳刮子!”</p><p class="ql-block">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那小郓哥嘴也硬,就说:“你个贼老妖婆,你再打俺试试?”</p><p class="ql-block">这婆子又一手揪住小郓哥的衣领,一边推搡一边挥起拳头一阵猛砸,直把他打到街上去了,还把雪梨篮子给扔老远,那整篮子雪梨滚得满大街都是。</p><p class="ql-block">这小郓哥见打不过那婆子,只好服软,一头骂,一头哭,一头走,一头街上拾梨儿,看王婆进屋了,这才指着王婆茶坊骂道:“哼!贼老妖婆,走着瞧!看俺可对那个人说,定要搅了你这场子,让你做不成生意!”</p><p class="ql-block">将梨儿拾完,这小郓哥就挎起篮子,直奔大街小巷去寻武大郎了。</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转了好几条街,小郓哥才找到他,当时武大郎正在与几个买烧饼的在讨价还价。小郓哥等那几个买烧饼的人走了,这才过来。</p><p class="ql-block">“几时不见,武大叔吃胖了啊?”</p><p class="ql-block">武大郎抬头一看是小郓哥,就问他:“俺一直这样,什么时候变胖了的?”</p><p class="ql-block">小郓哥又说:“前儿俺爹让俺挖麦稃子草喂鸭子,到处挖不着,听说武大叔家里有?”</p><p class="ql-block">武大郎说:“俺家又不养鹅鸭,种麦稃子草干嘛?”</p><p class="ql-block">小郓哥说:“你说家里没麦稃子草,怎么你吃的这么肥耷耷的,胖得都快走不动了?”</p><p class="ql-block">武大郎说:“你个熊孩子,说谁是鹅是鸭的?好好说话!”</p><p class="ql-block">小郓哥又说:“好好!武大叔,那俺再问你,今儿戴什么颜色的头巾?”</p><p class="ql-block">武大郎伸手把头巾摘下来,瞧了半天说:“这不是老蓝色的吗?”</p><p class="ql-block">“不!不!现在是绿色的了!”</p><p class="ql-block">武大郎又瞧了半天,怎么看也不像绿色的,就以为这孩子跟他开玩笑,整理好又往头上戴,还边戴边说:“你个熊孩子!就会哄你武大叔,管它绿色的红色的,只要能戴就行了!”</p><p class="ql-block">小郓哥却说:“好,好,武大叔,那就你戴着吧!难怪人家说‘要想日子过得去,头上必须戴点绿’!”</p><p class="ql-block">武大郎听到这,就有点生气,骂道:“你个熊孩子,今儿有点改常?俺老婆又不曾偷汉子,怎么一会说俺是鹅的鸭的,一会又说俺头巾是绿的?”</p><p class="ql-block">小郓哥没好气的说:“对对!你老婆不偷汉子,只被汉子偷?”</p><p class="ql-block">武大郎听到这,就一把拉过小郓哥,怒道:“你个熊孩子胡说什么?再胡说,我揍你!”</p><p class="ql-block">小郓哥说:“你也只敢对俺动手动脚的,却不敢招惹那人一下子!”</p><p class="ql-block">武大郎心里一怔,也就猜着了八九分:这孩子好像不是在撒谎。他四下瞧了瞧没人,就小声说:“乖孩子,快告诉大叔那人是谁?俺给你十张烧饼吃!”</p><p class="ql-block">小郓哥摇摇手说:“烧饼不管乎,你须得做个东,请俺喝几盅,俺才能告诉你!"</p><p class="ql-block">武大郎说:“你这么小就会喝酒?好好!你跟我来!”</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武大郎挑起担子,小郓哥跟在后头,到了一家小酒馆门口停下。武大郎歇下担子,又揣着几张烧饼,进屋点了几个菜,要上一壶酒,招呼小郓哥吃起来。</p><p class="ql-block">武大郎说:“乖孩子!现在可以说了吧!”</p><p class="ql-block">那小郓哥好久没开荤了,见这大鱼大肉的,忙不迭地一顿猛吃,手里攥着,嘴里塞着,打了几个嗝才停下来说了句:“不着忙!等俺吃完,再告诉你!”</p><p class="ql-block">那武大郎哪有心情吃饭,只在一旁看着他吃。小郓哥吃了好大一会,又喝了几口酒,这才抹了抹嘴说:“武大叔可能不信,你先看看俺头上这大疙瘩!”</p><p class="ql-block">武大郎用手去摸,还真的有一疙瘩,乌青发紫的,就问:“你这是怎么弄的疙瘩?”</p><p class="ql-block">小郓哥就把自己如何去寻西门庆,又如何被王婆打,前因后果一股脑全说了。</p><p class="ql-block">武大郎听罢气的脸皮发紫,一拳头砸在桌子上站起来,怒道:“难怪你婶婶这段时间一个劲儿献殷勤,还有那贼老妖婆,我倒拿她当个人,她却背着我挑唆你婶婶偷汉子!我这就去找她们去!”</p><p class="ql-block">小郓哥一把拉住,说道:“武大叔,你先不要生气,千万不可鲁莽!”</p><p class="ql-block">武大郎这才坐下,小郓哥凑过脸来,小声对他说:“大叔你看‘拿贼要赃,拿奸要双’,他们那边现在是三个人,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是一个人;那个婆子一把年纪了,你不能碰她一指头;那西门庆你又打他不过,你家婶婶又老道,他们二人任意藏起来一个,你便空口无凭。那西门庆又有钱有势的,到时告你污蔑,你须吃他一场官司,死都不知怎么死的!”</p><p class="ql-block">武大郎听罢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问:“这可如何是好?”</p><p class="ql-block">“俺有妙计可以帮你!”小郓哥鬼点子多,笑了笑,俯耳对武大郎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武大郎听了,连连点头。</p><p class="ql-block">两人一拍即合,武大郎决定听他的,依计行事。临走还送了小郓哥几个大饼,然后又挑着担子在街上转了几圈才回家。</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p><p class="ql-block">原来潘金莲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经常骂武大郎,还欺负他。只是这段时间做了亏心事儿,倒献起殷勤来,见武大郎回来了,就笑着上去接扁担,还问:“今晚还喝酒吗?”</p><p class="ql-block">武大郎说:“刚才与人在外头喝了三杯了,就不喝了!”</p><p class="ql-block">“那就喝点茶水吧!”说罢,潘金莲亲自儿沏一杯茶端过送来,这才上楼去。</p><p class="ql-block">武大郎装作没事人似的,还和平常一样,一夜无话。</p><p class="ql-block">到了第二天,武大郎平日里做六笼烧饼,今儿只做了三笼。</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平时连油瓶倒了也不扶,哪管武大郎做多做少呢。</p><p class="ql-block">武大郎做完烧饼,就挑了担子,出去做买卖了。</p><p class="ql-block">潘金莲瞧准这个机会,武大郎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到王婆茶坊里来等西门庆了。</p><p class="ql-block">且说武大挑着担子,刚出紫石街巷口,就见小郓哥提着篮子在那里东张西望的。</p><p class="ql-block">武大郎走近问:“他来了吗?”</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小郓哥说:“还早着呢!你先去街上转几圈,这边有我帮你盯着点,只是你别走远了就行!”</p><p class="ql-block">武大郎依言去周围叫卖了几圈,方才回来。大老远就见小郓哥对他摆手,心里也就知道西门庆已经来了。</p><p class="ql-block">走近了,小郓哥才对他说:“大叔你先在这候着,一会看到我的果篮儿扔出来,你就往那婆子屋里冲,记得速度要快!”</p><p class="ql-block">武大郎把担儿卸下,把两袖子都撸了撸,连连说好。</p><p class="ql-block">小郓哥就提着果篮儿大模大样地往茶坊走去,王婆还是在门口把风,小郓哥又走近了几步,把篮子放下,然后叉着腰,指着王婆骂道:“贼老妖婆!那天为什么打俺?”</p><p class="ql-block">那婆子见这熊孩子旧性不改,一咕噜跳起来,骂道:“你这个含乌小猢狲!老娘哪里得罪你了?为什么又来门口骂俺?”</p><p class="ql-block">小郓哥说:“就骂你这个马伯六,做牵头的老狗肉,你能怎么着?”</p><p class="ql-block">那婆子大怒,又要来揪住小郓哥打。</p><p class="ql-block">小郓哥喊一声:“你又要打俺?”</p><p class="ql-block">小郓哥吃过一次亏,哪里还能再上当,身子一溜,先把那篮子扔到街上去,等那婆子再来揪他时,他就来一个弯腰拔葱,抓住那婆子的裤带,瞧准她的小肚子,一头顶过去,差点把婆子顶翻了,好在后面就有墙角,婆子双手去扶墙角,小郓哥使出吃奶的劲儿,死死地将她顶在墙上。</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武大郎看到篮子扔出来,就知道是暗号,撸着袖子就大踏步地往王婆屋里冲。那婆子见武大郎来了,谎了神,想去阻止,却又被小郓哥死死顶住,抽不开身,只好连连喊:“武大郎来了!武大郎来了!”</p><p class="ql-block">那西门庆与潘金莲正在屋里头快活,听婆子这么一喊,乱作一团。潘金莲随便抓了件衣服遮体,便跑过去顶住了门,西门庆却吓得钻到床底下了。</p><p class="ql-block">武大郎抢到门口,见外头门锁是挂着的,一手便摘下,又去推门,感觉里头有什么挡住一般,便用脚去踹,门咣当一下差点开了。</p><p class="ql-block">武大郎早在门缝里瞧见是她,又踹了几脚,口里一个劲儿叫:“瞧你干得好事!”</p><p class="ql-block">那潘金莲衣衫不整地躲在门后用力顶门,差点被踹倒,就乱了分寸,说了句:“平时把自己说得多有种,多厉害,今儿怎么跟老鼠见到猫似的?”</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在床底下听得明白,知道这女的是在提醒他打武大,夺路走。</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这才鼓足了劲,从床底下爬出来,整理了一下衣衫,说道:“这不是一时糊涂了嘛,俺怕他什么?”说罢就扒开门,喝声“不要过来”,便欲夺门而去。</p><p class="ql-block">武大郎没想到他会主动将门扒开,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去揪他,西门庆说时迟那时快,转身飞起一脚踹向武大郎。</p><p class="ql-block">武大郎个头矮小,这一脚正踢中他的心口窝,被踢飞约丈把远才扑通一声仰面倒地。</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见状,头也不回地走了。</p><p class="ql-block">街坊邻居都来围观,但都知道西门庆的手段,谁又敢多管闲事呢?</p><p class="ql-block">小郓哥见势头不妙,就松开了王婆,象小兔子一般,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p><p class="ql-block">王婆这才过去弯腰扶起武大郎,只见他口吐鲜血,面部发黄,看似伤得不轻。</p> <p class="ql-block"> 第九回</p><p class="ql-block"> 潘金莲朝武大郎喊</p><p class="ql-block"> 大郎,该吃药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诗曰:</p><p class="ql-block">参透风流二字禅,好姻缘是恶姻缘。</p><p class="ql-block">痴心做处人人爱,冷眼观时个个嫌。</p><p class="ql-block">野草闲花休采折,真姿劲质自安然。</p><p class="ql-block">山妻稚子家常饭,不害相思不损钱。</p><p class="ql-block">话说武大郎捉奸那天,被西门庆猛踹一脚,当场吐血倒地不起。周围街坊邻居皆怕西门庆只作壁上观,好在王婆将他扶起,又让潘金莲舀瓢水灌下肚,武大郎这才苏醒过来,然后两人从后门将他搀扶到家里,安排在床上睡着。</p><p class="ql-block">潘金莲此时与西门庆正在兴头上,也不管他死活,第二天照样去王婆屋里等着西门庆。西门庆也得知武大郎无甚大碍,依然贼性不改,前来与她鬼混。</p><p class="ql-block">过了好几天,武大郎仍下不了地,好在有女儿端一些汤水与他喝,却被潘金莲发现后毒打了一顿,还威胁她说:“小贱人,你再偷偷喂他喝,有个好歹,都在你身上!”</p><p class="ql-block">那迎儿一直怕她,打那以后再也不敢与爹一点汤水了。</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却成天浓妆艳抹地出去,兴高采烈地回来。</p><p class="ql-block">这可把武大郎气得要死,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看你干的那些勾当?我亲自捉奸在床,你却挑唆你那奸夫踢伤了我,还对我不管不问的,不知悔改。我死了倒无妨,好成全你,只是我那兄弟武二,你知道他的脾气,如何肯与你善罢甘休?今儿你要好好服侍我,还算罢了,等他回来,我也只字不提,否则有你好看的!”</p><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听了这番话,倒也害怕起来,表面上故作镇静不言语,等来到王婆家里,却叫起苦来。</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听了,犹如迎头被泼了一盆冷水,说道:“完了!完了!俺只觉得与娘子情投意合,只顾着甜蜜恩爱,却忘了那个景阳冈上赤手空拳打死猛虎的武都头来?”</p><p class="ql-block">王婆见他吓成那样,就冷笑着说:“俺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你是个把舵的,俺是个撑船的,俺倒不慌,你倒慌了手脚?”</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俺白白披一张男人皮,遇到这档子事儿却不知如何是好,进退两难呀!”</p><p class="ql-block">王婆说:“老身既然敢揽这活儿,自有计策应付他。俺先问你,是想长做夫妻,还是短做夫妻?”</p><p class="ql-block">西门庆问:“干娘!你先说说什么是长做夫妻,什么又是短做夫妻?”</p><p class="ql-block">王婆说:“若是想短做夫妻,你们今儿就散了。等武大身子骨好起来,跟他陪个不是,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就算武二回来了,也无话可说。你们若要想长做夫妻,成天都在一起,还不用担惊受怕的,老身也有一条妙计,只是怕你们不肯!”</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干娘!看你说的,俺们当然想长做夫妻喽!什么肯不肯的,只管说来!”</p><p class="ql-block">王婆说:“这条妙计必须用上一件东西,别人家还都没有,偏偏大官人家里有现成的。”</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干娘!哪怕是要俺眼睛,也剜下来给你。且说这是什么东西?”</p><p class="ql-block">王婆贴近西门庆耳根小声说:“如今那武大病得如此重,正好下手儿,大官人药材铺里有现成的砒霜,拿些过来,然后叫大娘子再去买一幅治心疼的药来,混在这砒霜里面,把这矬子结果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毁尸灭迹。就算武二回来了,做小叔子的又能怎么样?常言道‘初嫁从亲,再嫁由身’,等过个一年半载的,这女的孝服已除,大官人将她娶到家里,不就是长远夫妻?此计如何?”</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此乃妙计也!常言道‘当断不断,必受其患’,就听干娘的,抓紧结果了那矬子,一干二净的!”</p><p class="ql-block">“这就叫‘斩草须除根’,不留后患!大官人抓紧回家取那东西来,这边俺自教大娘子如何下手!”王婆用手比划着,末了还来一句,“事成之后,大官人可要好好谢俺哟?”</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这个自然,不用你说。”</p><p class="ql-block">这正是:</p><p class="ql-block">云情雨意两绸缪,恋色迷花不肯休。</p><p class="ql-block">毕竟人生如泡影,何须死下杀人谋?</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且说西门庆匆忙回家取来一包砒霜递给了王婆,那王婆又叫来潘金莲,教她如何下毒。</p><p class="ql-block">潘金莲早巴不得武大郎早点死,当然是言听计从,只临了问一句:“这个计策好是好,只是俺连鸡都没杀过的,手有点软,碰不得那尸首。”</p><p class="ql-block">王婆说:“这个好办!俺们两家本就连墙,到时你只管敲几下,老身自然能听到,会过来帮你的。”</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你们好好谋划一下,俺明儿五更时分再来听结果!”说完就走了。</p><p class="ql-block">王婆把这砒霜捻成粉末,交给潘金莲藏好,这才分开。</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回到家中,来到武大郎的床边坐下,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在那哭。</p><p class="ql-block">武大郎心想:我拿武二来吓唬她,想必她是怕了吧?只要她能痛改前非就好,就问了句:“你哭什么哟?”</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都是俺的错!俺也是被那西门庆花言巧语骗了,他不要俺了。从今儿起,俺要好好服侍大郎,跟你好好过日子。俺想给大郎买一幅治心痛的药,又怕你猜忌,不敢擅自作主!”</p><p class="ql-block">武大郎说:“好好!你知道错了就好,快去买药来吧,要是能把俺这身子骨调理好,俺啥都不说了,就算武二回来,也只字不提!”</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很麻利地外出买药,不久便回,还将那药交与武大郎手上,说到:“这幅心痛药,郎中交待要在半夜里吃,然后蒙头大睡,还须多盖几床被子,多发些汗,明儿就能起床下地了。”</p><p class="ql-block">武大郎瞧着这幅药也没什么异样,又见她如此关心自己,嘴上连连说好,心里还欢喜的了不得。</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大郎,那就先将药放好吧,睡上一觉,到了半夜俺来叫你,喂给你吃!”</p><p class="ql-block">武大郎依言,先把那幅药塞到枕下,然后侧身睡去。</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转眼天便黑了,潘金莲点上灯,开始做准备工作了,亲自烧了一大锅水,拿了一块抹布在锅里煮,然后回到屋里也不睡,只留意那更鼓声。终于等到三更鼓响,潘金莲就起身把砒霜倒在碗中,又舀了一碗白开水搅匀,端到武大郎的屋子里去,问道:“大郎,那幅药你放哪里了?”</p><p class="ql-block">武大郎说:“在我席子底下枕头边,你拿去和给我喝吧!”</p><p class="ql-block">潘金莲揭开枕头,把那幅心痛药倒入碗中,拔下银簪儿与之前的汤水搅匀放在桌上,转身去搀起武大郎,让他背靠着枕头,半躺着。</p><p class="ql-block">这才把将药碗端来,一手扶着武大郎,一手端着那药碗,像大人哄小孩子吃药一般,说道:“大郎,该吃药了!”</p><p class="ql-block">武大郎激动地差点哭出来,连连说好。</p><p class="ql-block">可怜的武大郎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这妇人根本不是为了关心他而给他喂药,是为了杀害他而亲自下毒,她手中端过来的不是温暖,她送上的也不是关心,而是要置他于死地。</p><p class="ql-block">武大郎先咂了一口,问了句:“娘子,这药好苦呀?”</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嘛!大郎,快点喝吧,早喝早点好!”</p><p class="ql-block">武大郎皱着眉,又打算喝第二口时,潘金莲直接把整碗药全给灌了下去,把武大郎呛得一个劲儿咳嗽。</p><p class="ql-block">潘金莲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扶着武大郎的那只手顺势一抽,端着碗起身就走。</p><p class="ql-block">不多会武大郎捂着肚子叫起来:“娘子,我这心口窝痛得更厉害了!痛呀,痛呀!我快受不了啦!”</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将药碗藏好,回来见他喊痛,就扯过两床棉被,没头没脸的往武大郎身上盖。</p><p class="ql-block">武大郎被闷在被子里,直蹬腿,大叫:“闷死我了!闷死我了!”</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郎中吩咐了,叫你多发些汗,这病才能好!”</p><p class="ql-block">武大郎哪里还信她,只顾去蹬被子。潘金莲怕他挣扎开了,就直接跳到床上,骑住在武大郎身上,双手并两脚死死压住四个被角,直到武大郎没了动弹。</p><p class="ql-block">这正是:油煎肺腑,火燎肝肠。</p><p class="ql-block">心窝里如霜刀相侵,满腹中似钢刀乱搅。</p><p class="ql-block">浑身冰冷,七窍血流。</p><p class="ql-block">牙关紧咬,三魂赴在枉死城中;</p><p class="ql-block">喉管枯干,七魄投望乡台上。</p><p class="ql-block">地狱新添食毒鬼,阳间没了捉奸人。</p><p class="ql-block">等潘金莲再次掀开被子时,武大郎已经断了气,只见武大郎眼珠怒睁,七窍流血,这把她吓得不行,连忙去敲隔壁那墙。王婆听到后,从后门进来,干咳了一声,问道:“好了吗?”</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应了句:“好了!”</p><p class="ql-block">王婆便进了屋,潘金莲对她说:“只是我这手脚都软了,如何是好?”</p><p class="ql-block">“我来帮你吧!”王婆不愧是老江湖,把袖子卷起来,拿来泡好的抹布,将武大郎嘴边血渍擦干,扛一扇不用的旧门板来,将尸体拖到门板上,然后给梳了头,戴上巾帻,穿了衣裳,取双鞋袜给穿上,用块白布盖了脸,拣床干净的被盖在身上,其他脏物一并烧掉。</p><p class="ql-block">收拾了干净,王婆这才悄悄地离开,只有那潘金莲在屋里干号起来,左一个“养家人”,右一个“养家人”的叫。</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看官听说:原来但凡世上妇人哭有三样:有泪有声谓之哭,有泪无声谓之泣,无泪有声谓之号。当下那妇人干号了半夜。</p><p class="ql-block">快到天明时,西门庆过来打探,得知一切办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掏出一些银两出来,将潘金莲叫到王婆屋里商量后事。</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见了西门庆,一把拉住他说:“俺家的武大已死,奴家的后半生全靠你做主了!”</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这个你放宽心好了!”</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又说:“如果你变心了,怎么办?”</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我……我要变心,下场就和武大一样!”</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还想问什么,那婆子就过来插话道:“这些都先放放!眼下最要紧的是明儿要入殓,那仵作何九叔可是个细心人,他要看出破绽来怎么办?”</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冷冷一笑,说道:“这事好办,几锭银子的事!”说完,便去找团头何九去了。</p><p class="ql-block">这正是:</p><p class="ql-block">三光有影谁能待,万事无根只自生。</p><p class="ql-block">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闻。</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到了天亮,王婆拿些银两去买了棺材冥器,又买了些香烛纸钱之类,然后找来街坊邻居搭起灵棚,将尸身移到灵床子上去,点起了长明灯。</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在灵床子前哭得像戏子演戏一样逼真,一个劲儿叫着“养家人”。</p><p class="ql-block">众街坊都问她:“武大怎么死的?”</p><p class="ql-block">“得了心痛病,一天不如一天,昨儿三更便断了气,”潘金莲抹了抹泪,又说,“这丢下俺娘俩可怎么活哟?”</p><p class="ql-block">众人都觉得这事蹊跷,感觉武大郎死的不明不白的。也有人过来劝她:“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便!这大热天的,别哭坏了身子!”</p><p class="ql-block">再说西门庆找到了何九,先是请何九吃了顿饭,然后掏出一锭银子递过来,说道:“今儿请九叔来,也没什么事儿。只是武大死了,验殓尸首时,一床被子,能盖的盖,能捂的捂,就行了!”</p><p class="ql-block">何九是个细心的人,知道他话中有话,又知道西门庆黑白两道通吃,只得将银子收下。</p><p class="ql-block">何九接过银子,刚回到家中,就有人来找他去殓尸,何九连口水也没来得及喝,便直奔武家。</p><p class="ql-block">待他走进灵棚,扯开那盖脸白布,定睛看时,只见武大郎指甲青,唇口紫,面皮黄,眼皆突出,就知道他是中毒而死。</p><p class="ql-block">旁边有两个伙计探头探脑地问:“怎么脸是紫的,嘴唇上咬的全是牙印子,还有血渍呢?”</p><p class="ql-block">何九连忙说:“别胡说!这天儿有点热,是热气带的!”</p><p class="ql-block">说完就命人将尸身架起来,直接入棺了,两头用长命钉将棺材板钉了。</p><p class="ql-block">王婆见了,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又拿出一吊钱给何九,打发众人去了。</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当夜摆着酒请人来烧纸,第二天又请四个和尚念经超度,第三天便发丧,找来街坊邻居帮忙抬棺,来到城外化人场上,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还把骨灰撒在池子里。</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回到家中,楼上简单设个灵牌,写上“亡夫武大郎之灵”,然后除去孝服,换上一身大红大紫的艳丽衣裳,托王婆去邀西门庆来家,两人当天就合做一处。</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这之后,两人做将起来更加方便,不比先前在王婆家茶房里,成天提心吊胆的,如今武大郎已死,家中无人,两个肆意停眠整宿。</p><p class="ql-block">这正是:</p><p class="ql-block">色胆如天不自由,情深意密两绸缪。</p><p class="ql-block">贪欢不管生和死,溺爱谁将身体修。</p><p class="ql-block">只为恩深情郁郁,多因爱阔恨悠悠。</p><p class="ql-block">要将吴越冤仇解,地老天荒难歇休。</p> <p class="ql-block"> 第十回</p><p class="ql-block"> 潘金莲被雪藏</p><p class="ql-block"> 西门庆欲娶孟玉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诗曰:</p><p class="ql-block">贪花费尽采花心,身损精神德损阴。</p><p class="ql-block">劝君遇花莫浪采,佛门第一戒邪淫。</p><p class="ql-block">淫欲,又被称为不净行,因为每个人的本性都是清净的、无污染的,但有了情欲烦恼后,便污染了本有的清净之心。所以古人常说:“淫念方动,天怒地嗔”。纵然修得大禅定、大智慧的人,若不断除淫欲,最终还是要堕落成为魔王,难逃生死束缚。所以声闻戒的第一条就是“不淫欲戒”,可见此戒之重要性了。</p><p class="ql-block">话说西门庆与潘金莲两人在这方面就没能把持住,先是在王婆屋里偷欢,为了能够长相厮守又鸩杀了武大郎,这武大郎前脚刚死,尸骨还未寒,两人就直接在他家里风流快活起来。当然西门庆为了遮人耳目,每次都是先去王婆那边坐一回,然后带着小厮从潘金莲家的后门进去,通常是三天五天的不回去,彻夜狂欢,淫欲无度,把家中老小忘的一干二净。</p><p class="ql-block">潘金莲此时却心急火燎的,恨不得马上孝服期满,好与西门庆成对成双。可西门庆反倒不紧不忙起了,上演拖字诀。</p><p class="ql-block">都说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美色这种东西,男人总是喜新厌旧。</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西门庆也不例外,一连缠绵了两个多月,对潘金莲也就腻歪了,来的次数越来越少。</p><p class="ql-block">转眼到了端午节,这天西门庆不知怎么又想起潘金莲来,他并不直接去潘金莲家,而是先到王婆屋里喝茶。</p><p class="ql-block">王婆问:“大官人,从哪里来,怎么不去看大娘子?”</p><p class="ql-block">西门庆道:“今日往庙上走走。大过节的,想来看看金莲。”</p><p class="ql-block">王婆说:“今日他娘潘妈妈在这里,可能还没走。等俺过去先看看,再回大官人。”</p><p class="ql-block">王婆说完就往潘金莲家走,到了门口干咳了一声,潘金莲看到是她,就笑着说:“干娘来得正好,快来陪俺娘喝一盅!”</p><p class="ql-block">王婆就进了屋,说句:“哟!大娘子,家里来贵客了!”</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听了,嗔道:“干娘!怎么还这么叫人家大娘子呢?”</p><p class="ql-block">王婆一愣,那潘妈妈立马接过话茬说:“她干娘,俺家孩子多,这丫头排行老六,俺们都叫她六姐儿!”</p><p class="ql-block">“好好!叫六姐儿好听,俺这一时叫顺了嘴!”王婆连忙改口,又说,“潘妈妈这么多闺女,以后有福了!”</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干娘,到明儿你也养个好娃娃!”</p><p class="ql-block">婆子笑道:“老身又没有老伴儿,那里能养出来?你年小少壮,正好养哩!”</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常言小花不结,老花儿结嘛!”</p><p class="ql-block">王婆就对潘妈妈说道:“你看你闺女,说我是老花,让我多伤心呀!到明儿说不定还能用得着我这老花哩!”</p><p class="ql-block">潘妈妈说:“她从小就是一张贫嘴,干娘休要和她一般见识!”</p><p class="ql-block">王婆说:“你家这闺女,长得聪明伶俐,多好的一个姑娘家儿。到明儿,谁要能摊上她,也算是福气!”</p><p class="ql-block">潘妈妈说:“他干娘可是出了名的大媒人,还得全靠你给张罗个好人家!”说完放下筷子,给王婆倒酒。</p><p class="ql-block">王婆坐下喝了几盅,又怕西门庆在那边等得不耐烦,就一个劲儿给潘金莲使眼色,然后托故走了。</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潘金莲知道西门庆来了,心里高兴得了不得,就找个理由把她亲娘打发走了。然后把桌上收拾干净,重新上了一桌酒菜,这才唤来迎儿去叫西门庆。</p><p class="ql-block">西门庆从后门进来,潘金莲亲自开门,先是道个万福,然后就开始骂西门庆:“你个负心的贼,如何撇下俺,好几日都不来,是不是和哪个对眼的又挂上了?”</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这几天有点事,今儿去庙里了,顺便给你买了些首饰珠翠衣服之类的,看看你喜欢不?”说着叫小厮玳安送过来一个毡包,打开后一件件地递给她。</p><p class="ql-block">潘金莲满心欢喜地逐一看过包好收起来,抬头又问西门庆:“午饭吃了没有?”</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我已经让干娘买酒食去了。”</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俺这边已经备好了一桌菜,先吃着吧,干娘估计还要一回子才能来呢!”</p><p class="ql-block">西门庆示意玳安去门口等着,然后与潘金莲脸儿相贴,腿儿相压,并肩一处饮酒把欢。</p><p class="ql-block">过了许久王婆才买酒回来,见两人已经喝上了,就笑嘻嘻地说:“二位喝的好尽兴呀!刚才外头下了阵雨,倒是把老身的衣服全淋了,明儿大官人记得赔我哟!”</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你看你这个老婆子,就是个赖精。”</p><p class="ql-block">王婆说:“俺可不是赖精,大官人要赔我一匹大海青!”</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干娘!你也过来喝一盅吧!”</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俺被那雨水耽搁来迟了,自罚三杯,”说罢那婆子站着连饮了三杯,说了句,“老身往厨房烘衣裳去也!”然后一边走到厨房,把衣服烘干,又把那鸡鹅嗄饭切割安排停当,用盘碟盛了果品之类,都端来摆在房中,这才坐下,烫上酒来。</p><p class="ql-block">正喝着,西门庆瞧见墙上挂着一面琵琶,就问:“久闻六姐能歌善舞,弹得一手好琵琶,今儿大过节的,何不弹上一曲助兴?”</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这都是以前在张大户家做丫头时学的。那时大户让玉莲学琴,让俺学琵琶……”</p><p class="ql-block">“琴?可是那种月琴吗?”西门庆听到这顿了一下,打断她。</p><p class="ql-block">“都差不多吧!只有那玉莲命薄,早死了!俺自打嫁与武大这厮,他又不懂音律,对牛弹琴一般,好久没得弹,今儿你喜欢,俺便弹一曲吧!”潘金莲一边说着,一边取下琵琶来,坐在西门庆膝上,轻抚那冰弦。</p><p class="ql-block">西门庆顺势搂住她,亲了一口,笑着说:“俺的六姐儿,开始吧!”</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这才慢慢弹着,低声唱道:</p><p class="ql-block">冠儿不带懒梳妆,髻挽青丝云鬓光,金钗斜插在乌云上。</p><p class="ql-block">唤梅香,开笼箱,穿一套素缟衣裳,打扮的是西施模样。</p><p class="ql-block">出绣房,梅香,你与我卷起帘儿,烧一炷儿夜香。</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边听边用脚打着拍子,好象还是一个文艺青年。听到那兴处,又上来亲潘金莲嘴儿,还夸道:“谁知六姐有这段儿聪明!就是俺在构栏三街两巷相叫唱的,也没你这手好弹唱!”</p><p class="ql-block">潘金莲笑道:“蒙官人抬举,俺今儿与你百依百顺,势必过后休忘了俺呀?”</p><p class="ql-block">西门庆捧起她的香腮,说道:“俺怎么能忘了六姐呢!”说玩就抱去床上风流快活去了。</p><p class="ql-block">王婆见状就起身出屋,将门掩上,去厨房找迎儿拉呱了。</p><p class="ql-block">这一天西门庆与潘金莲缠绵到晚上才起身回家,留了几两散碎银子与潘金莲。</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见他只字不提娶她之事,就想留他一晚,顺便点拨他一下,却怎么也留他不住。</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带上眼罩,唤上玳安儿一并去了。潘金莲放下帘子,关上大门,又与王婆吃了一会,想让婆子去提这事吧,又觉得孝服未满,羞于出口。这正是:</p><p class="ql-block">倚门相送刘郎去,烟水桃花去路迷。</p><p class="ql-block">话说西门庆是忘了当初要娶潘金莲过门这事了吗?非也!</p><p class="ql-block">我们之前说过西门庆是一个商人,他娶老婆的原则就是要么对方有钱,要么家庭有势。其实他这次来呀,是想跟潘金莲说:咱们分手吧,你会找到更好的!</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这端午节又叫毒月。民间传说在这个月里毒虫病虫会全体出动害人生病,这些毒虫数量非常巨大,被称为五毒,所以端午节家家户户插艾叶驱虫辟邪,小孩子还要在手腕脚腕上系五彩绳。</p><p class="ql-block">西门庆选择这一天来看潘金莲,其实就是想与她作一个切割,暗示她是一个五毒俱全的人:她能鸩杀武大郎,说不定哪天也能这么对自己。西门庆知道这种女人玩玩可以,但是娶过门过日子还差那么点。</p><p class="ql-block">不信你看,西门庆前脚从潘金莲家里出来,后脚就准备去相亲了。</p><p class="ql-block">西门庆是清河县数一数二的大商贾,自打那三房卓二姐死了之后,前来上门提亲的太多了。</p><p class="ql-block">在这之前,家中有一个常来卖花的薛嫂子,就给西门庆说:“大官人这三房没了之后,也挺伤心的啊,俺有一门亲事儿,保管中你老的意,你就娶来顶死了的那三娘的窝儿,如何?”</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可以考虑!你且说这件亲事是哪家的?”</p><p class="ql-block">薛嫂说:“这位娘子,说起来你老人家可能还认识,就是南门外贩布的杨家正头娘子。手里头有不少钱。南京拔步床也有两张。四季衣服,插不下手去,少说也有四五箱子。金镯银钏不用说,手里现银子也有上千两,好三梭布也有三二百筒。可惜的是她男人去南方贩布,死在了外头。如今守寡了一年多了,身边无儿无女的,只有一个小叔子,才十来岁。她青春年少的,守什么活寡哟?”</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听罢,眼前一亮,忙问:“那杨家娘子多大了?”</p><p class="ql-block">薛嫂说:“这娘子今年也就二十五六岁,长得长挑身材,一表人物,打扮起来就是个美人儿。风流俊俏,能说会道,当家管账、针指女工、双陆象棋样样都会,还能弹的一手好月琴,大官人如果见了,管准一箭就上垛。”</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这娘子会弹月琴?甚好!甚好!只是闺名怎么个称呼?”</p><p class="ql-block">薛嫂说:“不瞒大官人说,他娘家姓孟,排行老三,本名叫孟玉楼,就住在臭水巷儿。”</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既然如此,哪天俺们一起去相相去?”</p><p class="ql-block">薛嫂道:“不着急相看!只是这事儿吧,须得从长计议。如今那杨家主事的有两个,一个是她娘舅张四,还有一个杨家姑妈。这杨家姑妈本来是嫁了的,结果汉子死了,这婆子就守寡了三四十年,无儿无女的,又回门跟侄子过。大官人须得从杨家姑妈身上做文章。这婆子爱的是钱财,明知侄儿媳妇有东西,随便她改嫁什么人,只图落个几两银子。大官人家里有的是那些绸缎布匹,拿一匹来,再买点礼物,过了端午节先去见她,再送她几两银子,一切搞定!”</p><p class="ql-block">薛嫂的这一番话,让西门庆喜得了不得。这正是:</p><p class="ql-block">媒妁殷勤说始终,孟姬爱嫁富家翁。</p><p class="ql-block">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这不,与潘金莲分开的第二日,西门庆就早早起来,梳洗打扮一番,又让小厮备了礼品,带上银两,由薛嫂领着去拜见杨家姑妈去了。</p><p class="ql-block">到了杨姑妈家,薛嫂把西门庆夸了个遍,西门庆又把财礼一并送上,那婆子是见钱眼开的主,喜欢的了不得,说道:“我家侄儿媳妇不用大官人相!大媒人,你就说我说的,不嫁这样人家,再嫁什么样的人家呢?”</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听了心里美滋滋的,这才作辞起身。</p><p class="ql-block">到了次日,薛嫂又安排西门庆与那杨家娘子见面。</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又是一番精心打扮,穿戴整齐,袖着插戴,骑着匹大白马,有玳安、平安两个小厮跟随,薛嫂骑着驴子,一起来到杨家。</p><p class="ql-block">杨家有人开门迎接,众人入内,薛嫂请西门庆先坐着,然后进内房与杨家娘子问话。不多会就出来了,向西门庆附耳说道:“大娘子梳妆未了,你老人家再坐一会儿!”</p><p class="ql-block">只见有一小厮儿沏了茶,端上来,西门庆接过喝着。</p><p class="ql-block">这薛嫂就说开了:“这杨家除了那头姑妈,都由这位娘子管事儿,小叔子杨宗保还小,手下有两个丫头,一个小厮。大丫头十五岁,吊起头去了,名唤兰香。小丫头名唤小鸾,才十二岁。到明儿这门亲事要是成了,指不定还跟着去你家哩!”</p><p class="ql-block">西门庆笑着说:“这个要看缘分哟!”</p><p class="ql-block">薛嫂说:“这亲事真个成了,你老人家可要好好谢俺哟!去年买春梅那丫头时,许俺的那几匹大布,到现在还没个影儿呢。到时一并算吧!” </p><p class="ql-block">正说着,杨家有个丫头来叫薛嫂。不多会,只闻环佩叮咚,兰麝馥郁,薛嫂忙起身掀开帘子,那妇人便出来了。西门庆睁眼观那妇人,但见:</p><p class="ql-block">月画烟描,粉妆玉琢。俊庞儿不肥不瘦,俏身材难减难增。素额逗几点微麻,天然美丽;缃裙露一双小脚,周正堪怜。行过处花香细生,坐下时淹然百媚。</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西门庆一见喜欢的了不得,直勾勾地盯着看,感觉这娘子长得不赖,与那潘金莲比起来也不相上下,又各有千秋。</p><p class="ql-block">薛嫂忙起身介绍了一番,这才坐下。那妇人也偷眼看西门庆,见他风流潇洒,心里也十分满意,就问薛嫂:“官人贵庚?没了娘子多久了?”</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却抢过来回答:“小人虚度二十八岁,不幸先妻没了一年有余。冒昧问一句,娘子青春多少?”</p><p class="ql-block">那妇人道:“俺今年三十岁了。”</p><p class="ql-block">西门庆一听,转脸去瞥薛嫂,意思是‘前儿不是说二十四五嘛’,薛嫂只顾着喝茶故意不看他,西门庆忙又转过脸说道:“原来长我二岁?”</p><p class="ql-block">薛嫂这才插话说:“妻大两,黄金日日长。妻大三,黄金积如山!”</p><p class="ql-block">西门庆一听也很感兴,心想大点就大点吧,两人又聊了几句生意上的事儿,还算有共同语言。末了,西门庆让玳安用方盒呈上锦帕二方、宝钗一对、金戒指六个,放在托盘内送过去。</p><p class="ql-block">薛嫂一边叫妇人拜谢了,又一边问西门庆婚礼日期:“定好日子,俺这边好提前做准备!”</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既蒙娘子欣赏,这个月二十四,先送些彩礼过来。到六月初二准娶!”</p><p class="ql-block">妇人说:“既然如此,俺明日就派人跟姑妈说说去。”</p><p class="ql-block">薛嫂说:“大官人昨日已到姑奶奶府上讲过话了。她也同意了的,让你自个儿做主!”</p><p class="ql-block">妇人说:“既然姑妈都同意了,这事就定下来吧!”</p><p class="ql-block">薛嫂说:“好好!就看大官人这边了!快点准备儿!”</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连连说好,作辞起身,回家准备娶媳妇的事儿了。</p><p class="ql-block">话说一切进展顺利,可就在娶亲的前一日,出了茬子了。</p><p class="ql-block">这事出在这位杨大娘子母舅张四身上,他倚着小外甥杨宗保,欲图留妇人这些财产,一心想把她嫁给大街坊尚推官儿子尚举人为继室。若定的小门小户人家,他还能拿捏得住,一听说定的是西门庆,又知道他黑白两道通吃,这以后没有想头了,就寻思千方百计,想尽一切办法来破亲。</p><p class="ql-block">那么这位杨大娘子孟玉楼面对尚举人的正室与西门庆的三房之位又如何抉择呢?</p> <p class="ql-block"> 第十一回</p><p class="ql-block">孟玉楼为何喜欢“渣男”西门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诗曰:</p><p class="ql-block">官居极品富千金,享用无多白发侵。</p><p class="ql-block">自古机深祸亦深,休贪富贵昧良心。</p><p class="ql-block"> 话说这杨家娘子孟玉楼的先夫叫杨宗锡,本是开绸缎庄子的,也是清河县数一数二的大商贾,家里的财产房产无数,西门庆当然是知道的,所以薛嫂一提亲,他眼皮不眨就答应了。</p><p class="ql-block">这杨宗锡还有一个弟弟叫杨宗保,估计是兰陵笑生生爱看《杨家将》,把老杨家的独苗给搬出来了,这两兄弟名字很有意思,合在一起就是“朝不保夕”,暗喻杨宗锡生前辛辛苦苦敛来的钱财,终为别人做了嫁衣。</p><p class="ql-block">孟玉楼也看上了西门庆,很爽快地答应了这门亲事,还定下了日子。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一个茬子。</p><p class="ql-block">这杨家娘子有个婆家舅,叫张四,他希望她能为大外甥杨宗锡守节不嫁,或者嫁给大街坊尚举人。当他得知这个大外甥媳妇要改嫁西门庆时,不乐意了,立刻前来破亲。</p><p class="ql-block">张四对孟玉楼说:“娘子你不应该嫁给西门庆,还是前儿俺给你介绍的那个尚举人合适,人家是读书之人,知书达理的,家里也有不少的田产,日子还过得去。你再看看西门庆那厮,官商勾结,刁皮无赖一个,他家已经有了正头娘子,还是吴千户的女儿,你嫁过去是做大还是做小呢?况且他家里还不止一个老婆,光我知道的就有三四个,那些暗地里想上位的丫头还不算。你嫁过去,人多嘴杂的,这日子怎么过?”</p><p class="ql-block">孟玉楼听了这话,也知道这张四是来破亲的,就说道:“常言道‘船多不碍路’,如果他家有大娘子,俺情愿做小。你说他家女人多,只要他喜欢俺,俺也喜欢他,多了也无谓。何况大户人家不都是三妻四妾的?”</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张四听了,又说:“不光是这些事,俺还听说他爱打老婆,瞧谁不顺眼就拉出去卖了,拿女人不当人儿!”</p><p class="ql-block">孟玉楼说:“四舅,你老人家言之差也!男人打老婆是很正常的事儿?俺过去,大事不管,小事不问的,他又打俺干啥?”</p><p class="ql-block">张四又说:“俺还打听,他家还有一个十四岁未出嫁的闺女,这个拖油瓶,你嫁过去,还不天天跟你吵?”</p><p class="ql-block">孟玉楼说:“四舅这是说哪里话?俺嫁过去,大是大,小是小,对孩子如亲生一般,还怕儿女们不孝顺?别说是一个女儿,就是十个八个小子俺也不在乎!”</p><p class="ql-block">张四又说:“还有一件最关键的,此人行为不端,经常在外头眠花卧柳的,别看他表面风光,其实外面欠一屁股债呢。你要嫁过去,还不连累你呀?”</p><p class="ql-block">孟玉楼说:“四舅,你老人家又差矣。人不风流枉少年,他年轻力壮的,偶尔做些风流勾当也是很正常的!你又说有外债,这‘世上钱财傥来物,那是长贫久富家’?他既然能欠,也就能赚,你说是与不是?”</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张四知道她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也就说不下去了,喝了几口茶,起身走了。有证为证:</p><p class="ql-block">张四无端散楚言,姻缘谁想是前缘。</p><p class="ql-block">佳人心爱西门庆,说破咽喉总是闲。</p><p class="ql-block">看官们读罢,不禁疑惑:为什么孟玉楼放着尚举人的正室不做,偏偏要去做西门庆的“小三”呢?</p><p class="ql-block">要回答这个问题,可以用“宁愿坐在宝马里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来解释。</p><p class="ql-block">从女性心理学来说,都喜欢高富帅,西门庆刚好符合,这也就是说孟玉楼的选择是没有问题的。</p><p class="ql-block">关键是张四出于破亲也好,出于图谋财产也好,他说出的这些问题,也确实在理儿。</p><p class="ql-block">可是女人在喜欢一个男人之后,男人的缺点也就变成了优点。</p><p class="ql-block">孟玉楼觉得:尚举人一个老婆都养不起,人家西门庆能养一大堆女人,那叫本事。西门庆花心也好,风流也好,那叫浪漫,嫁一个书呆子,天天之乎者也的,有什么意思呢?</p><p class="ql-block">关键一点西门庆有钱还有势,能给女人带来所谓的安全感。你张四不是就想图谋俺前夫的财产嘛?俺偏偏都带到西门府,让你惹不起,远离你,懒得与你们藕断丝连的。</p><p class="ql-block">孟玉楼说她三十了,比西门庆还大两岁,我觉得女人都喜欢装嫩,她的真实年龄应该在三十二三的样子,已不是爱做梦的花季少女了,她此时应该是很理智的,看事情也是比较客观全面的。</p><p class="ql-block">可后来我们再看孟玉楼,她错了,她选择西门庆完全是一个错误。</p><p class="ql-block">正所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她虽然说了句:这‘世上钱财傥来物,那是长贫久富家’,但她却没整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p><p class="ql-block">这句话本义是说钱财乃身外之物,穷人不会一直穷,富人不能一直富。如果她要选择尚举人,说不定一起奋斗,哪怕白手起家,也会幸福满满、白头偕老。可她盯上了西门府的高大上,等孟玉楼嫁过去才知道这是个烂摊子,里面充满着勾心斗角,在一番心力憔悴之后,不得不另寻出路。正所谓不义之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切皆是空。</p><p class="ql-block">好了,这婆家舅舅张四,苦劝孟玉楼不从,他又会善罢甘休吗?</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话说张四被孟玉楼呛了一顿,灰溜溜地回到了家,他家婆子也不愿意了,给出了一个馊主意:要等那娘们出嫁的当天,依着小外甥杨宗保,拦截她的嫁妆。</p><p class="ql-block">话不多说,到了五月二十四这天,西门庆还真的如期把彩礼送来。</p><p class="ql-block">到二十六这天,杨家姑妈又请来十二位素僧念经烧灵,然后孟玉楼又请来了一些街坊众邻来帮忙,杨家姑妈亲自过来主事儿,准备过妻器。</p><p class="ql-block">此时薛嫂也带着西门庆家的小厮伴当,外加守备府里请来一二十名士兵,熙熙攘攘前来抬嫁妆。鞭炮礼乐完毕,众人正欲进来搬抬妻器。</p><p class="ql-block">那张四就带着一帮亲戚过来拦住了,说道:“媒人先不要抬这些东西。俺有话讲!”众人皆停下来,听他说。</p><p class="ql-block">张四先开口说:“列位高邻听着,大娘子在这里,本不该俺说,可你家男人杨宗锡与你这小叔子杨宗保,都是我外甥。今儿不幸大外甥死了,空挣一场钱。有人主张着你改嫁,这也罢了。无奈第二个外甥杨宗保年幼,一切责任都落在我身上了。他是你男人一母同胞所生,难道家产没他的份儿?今日对着列位高邻在这里,只把你把箱笼打开,让众人看一看,有东西没东西,也让大家看个明白!”</p><p class="ql-block">孟玉楼一听,就哭了,说道:“众位听着,你老人家差矣!又不是俺故意害死了丈夫,故意改嫁。他手上有没有钱,大家心里都清楚。就是攒了点钱也都用在这房子上了,房子俺又没带走,都留给了小叔子。就是外边有三四百两银子欠帐,文书合同已都交与你老人家。哪里还有银子?”</p><p class="ql-block">张四说:“你说没银两也罢。如今儿只对着众位打开箱笼看一看。就算有,也是你的,我又不要你的。”</p><p class="ql-block">孟玉楼说:“难道俺的鞋底你也要翻开瞧瞧?”</p><p class="ql-block">两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那吵吵,只见杨家姑妈拄拐从过来了。</p><p class="ql-block">众人就对她喊:“让姑妈过来说说!”</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姑妈就开口说了:“列位高邻在上,我是他亲姑妈,又不隔层,难道没俺说话的份?死了的也是侄儿,活着的也是侄儿,十个指头咬着一样疼。如今休说他男人手里没钱,就是有十万两银子,你也只能干看着。她身边无儿无女的,年纪轻轻的,你打拦坝,不让她嫁人是何道理?”</p><p class="ql-block">众街邻高声说:“人家姑妈说得有理!”</p><p class="ql-block">姑妈又接着说:“难道她娘家陪嫁的东西,你也给人家截留下来?俺也不图她一分,只是说句公道话而已!不瞒列位说,我这侄儿媳妇平时又仁义,老身也舍不得她改嫁,可今儿摊上了,又能怎么办?”</p><p class="ql-block">张四听了,气得直瞅她,骂了句:“你好公平呀?无利不起早的货!”</p><p class="ql-block">就这一句话,把杨家姑妈给惹恼了,她指着张四大骂道:“张四,你休胡言乱语!老身虽不是杨家正头香主,但俺姓杨,你这老油嘴,算哪根葱?”</p><p class="ql-block">张四说:“我虽然不姓杨,但这两个外甥是我姐姐养的,你这老咬虫,吃里爬外的,一头放火,又一头放水?”</p><p class="ql-block">姑妈骂道:“贼叼栲的老东西,她年纪轻轻的,你让人家留在家里,有什么算计?要不是图色,就是图人家的东西,到时方便都弄你腰包里!”</p><p class="ql-block">张四也骂:“俺可不图她钱,只恐杨宗保后来长大了,过不得日子。不像你这老妖婆,撑死大的饿死小的,拉偏架。”</p><p class="ql-block">姑妈骂道:“张四,你这个老贼种,老奴才,老粉嘴,只会在那儿谤业子腔,到明儿死的时候,都没人抬。”</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张四骂:“你这嚼舌头的老笔窠子,挣那些昧心钱来养汉子,怪不得你无儿无女的。”</p><p class="ql-block">杨姑妈最怕别人说她无儿无女的,就急眼了,破口大骂:“张四,贼老吊栲的,老猪狗,我无儿无女,强似你家女人偷汉子,跟和尚睡觉,你还自我感觉良好!”</p><p class="ql-block">两人骂着骂着就打将起来,好在众人拉的拉,劝的劝。有的说‘老舅,好男不跟女斗,你就让一步’;还有的说‘他姑妈,你这一把年纪了,别气坏了身子,都少说一句’……</p><p class="ql-block">薛嫂儿见张杨两个老人吵成一团、打作一片,感觉机会来了,亲自率领西门庆家的小厮伴当,还有那众军牢士兵,趁着混乱,七手八脚地将妇人床帐、妆奁、箱笼,扛的扛,抬的抬,一阵风全搬走了。</p><p class="ql-block">等张四缓过神来一看,气得吹胡子瞪眼,半晌说不出话来。</p><p class="ql-block">众邻舍见这也不是事儿,又安抚了双方一会,逐自散了。</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到六月初二日,西门庆一顶大轿,迎新的队伍浩浩荡荡,四对红纱灯笼,她小叔杨宗保头上扎着髻儿,穿着青纱衣,撒骑在马上,送他嫂子成亲。西门庆答贺了他一匹锦缎、一柄玉绦儿。</p><p class="ql-block">孟玉楼房里的兰香、小鸾两个丫头,都跟着来铺床叠被。小厮琴童年方十五岁,也被带过来伏侍。</p><p class="ql-block">到了第三日,杨姑妈家和孟玉楼娘家两个嫂子孟大嫂、二嫂都来做回门庆贺。西门庆与又给了杨姑妈七十两银子、两匹尺头。打那以后,两家亲戚来往不绝。</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还把西厢房收拾出来三间,留给孟玉楼住。</p><p class="ql-block">因孟玉楼在娘家排行第三,所以西门府老少都随着叫三姨。</p><p class="ql-block">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西门庆自此一天到晚,一连在孟玉楼房中歇了三夜。</p><p class="ql-block">正是:销金帐里,依然两个新人;红锦被中,现出两般旧物。</p><p class="ql-block">有诗为证:</p><p class="ql-block">怎睹多情风月标,教人无福也难消。</p><p class="ql-block">风吹列子归何处,夜夜婵娟在柳梢。</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这边美滋滋,可急坏了那边的潘金莲,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 <p class="ql-block"> 第十二回</p><p class="ql-block"> 潘金莲闲打相思卦</p><p class="ql-block"> 众和尚烧灵动凡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词曰:</p><p class="ql-block">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p><p class="ql-block">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p><p class="ql-block">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p><p class="ql-block">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p><p class="ql-block">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p><p class="ql-block">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p><p class="ql-block">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p><p class="ql-block">话说西门庆娶了孟玉楼之后,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心里美得不要不要的!</p><p class="ql-block">人家娶媳妇花钱,西门庆娶媳妇发财,仅孟玉楼的嫁妆箱笼就摆满了大半个西门府,小厮丫鬟们收拾了三天才算完事,吴月娘也跟着高兴儿,因为这些东西都归她管。</p><p class="ql-block">俗话说好事往往成双。</p><p class="ql-block">西门庆正在兴头上,亲家陈宅那边又派媒人文嫂儿来报喜,说六月十二日要娶西门大姐过门。</p><p class="ql-block">西门庆高兴的了不得,只是婚期太紧,就把孟玉楼陪过来的一张南京描金彩漆拔步床陪给大姐做嫁妆。</p><p class="ql-block">西门庆也是第一次为儿女们办喜事,想把女儿出门子这事办的风风光光的,里里外外忙活了好一阵子,这前前后后一个多月,也没踏进潘金莲家半步。</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潘金莲每天依着门,左顾右盼的,连西门庆影儿也见不着。这中间还多次托王婆去上门打听,门口的小厮知道是潘金莲指使的,也不搭理她老婆子。</p><p class="ql-block">见婆子几次空手而回,潘金莲沉不住气了,又叫迎儿去府里找。这小妮子没见过世面,怎敢进西门府的深宅大院,只在门口来回磨了几圈,见不着西门庆就回来了。</p><p class="ql-block">回到家就被潘金莲一顿唾骂,骂她无用,骂完还罚她跪着,一直饿到晌午,也不给饭吃。</p><p class="ql-block">时值三伏天,潘金莲怕热,又让迎儿起来端水给她洗澡,洗完澡,又给她打会扇子。还骂了几句“西门庆这个负心贼”,又想起之前包的那一扇笼带肉的菜角儿,就让迎儿拿去蒸了。</p><p class="ql-block">闲来无事,潘金莲又脱下那双红绣鞋儿来,试着打一个相思卦。这正是:</p><p class="ql-block">逢人不敢高声语,暗卜金钱问远人。有《山坡羊》为证:</p><p class="ql-block">凌波罗袜,天然生下,红云染就相思卦。</p><p class="ql-block">似藕生芽,如莲卸花,怎生缠得些儿大!柳条儿比来刚半叉。</p><p class="ql-block">他不念咱,咱何曾不念他!</p><p class="ql-block">倚着门儿,私下帘儿,悄呀,空叫奴被儿里叫着他那名儿骂。</p><p class="ql-block">你怎恋烟花,不来我家!奴眉儿淡淡教谁画?何处绿杨拴系马?</p><p class="ql-block">他辜负咱,咱何曾辜负他!</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潘金莲打完相思卦,背靠着椅子就睡着了。约摸一个时辰醒来,不见迎儿,就大骂:“死哪去了!”</p><p class="ql-block">迎儿慌忙出来说在烧锅,潘金莲没好气地说:“蒸个菜角儿要这么久?跟下窝子一样慢!”</p><p class="ql-block">迎儿说:“已经蒸好了!”</p><p class="ql-block">“那拿来我看!”</p><p class="ql-block">迎儿连忙端过来。潘金莲用手一数,原来做一扇笼三十个菜角儿,现在数来数去只有二十九个,便问:“那一个弄哪了?”</p><p class="ql-block">迎儿说:“俺没看见,恐怕是娘错数了!”</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我亲自数了两遍,三十个菜角儿,专门留给你西门爹来吃的。你胆儿真大,竟敢偷吃一个?你天天大碗小碗地还吃捣不够?快说,你是哪儿想吃这个菜角儿?”</p><p class="ql-block">也不等迎儿说话,就一把拽掉小妮子的衣服,抡起马鞭,恶狠狠地抽了几十鞭,痛得迎儿像杀猪一样的惨叫。</p><p class="ql-block">“你说不说?不说把下半截给打烂!”</p><p class="ql-block">迎儿痛得实在受不了了,就求饶道:“娘!别打了,是俺饿得慌,偷吃了一个!”</p><p class="ql-block">潘金莲骂到:“好好!你偷了,为什么还赖我数错了?有什么样的根就有什么样的苗,你那王八爹活着的时候,你天天搁他跟前说坏话儿,如今他哪去了?今儿不把你打烂,你都不长点记性!”</p><p class="ql-block">又打了一会,自己都嫌手累儿,就丢了鞭子,去椅子上坐。然后呵斥迎儿提上裤子来给她打扇子。打了一会扇子,心里还不解恨,就说道:“小贱人,把脸伸过来,让我掐两下子!”</p><p class="ql-block">那小妮子真的伸着脸,被潘金莲用指甲尖掐了两道血口子,这才饶了她。</p><p class="ql-block">过了一会,她又上楼重新点妆一下,依在窗台帘下瞧帅哥。</p><p class="ql-block">说来也巧,刚好看到西门庆的小厮玳安儿从门口经过。潘金莲立马叫住他,问道:“小哥!去哪儿?</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玳安儿是西门庆的贴身服侍,之前经常跟着出入潘金莲家,所以彼此都很熟。</p><p class="ql-block">玳安儿一边下马,一边回答:“俺爹使俺送人情,往守备府里去来。”</p><p class="ql-block">潘金莲招呼他进屋说话,问道:“小哥儿,跟六姨说实话!你爹在家中忙什么来?是不是另续上了一个心甜的姊妹了?”</p><p class="ql-block">玳安儿刚开始还东扯西扯的不说实话,后来禁不住潘金莲一番威逼利诱,就把西门庆迎娶孟玉楼之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p><p class="ql-block">潘金莲不听便罢,听了不由得珠泪儿顺着香腮流将下来。</p><p class="ql-block">玳安慌了神,就说:“六姨,你别这样,早知道俺就不告诉你了!”</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倚定门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哥儿,你不懂得,以前我与他那样恩情,今儿却被他抛弃!”说着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下。</p><p class="ql-block">玳安说:“六姨,你这又何苦?家中俺大娘都不管他嘞!”</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小哥儿,你可听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俺的整颗心都给了他,他却把俺忘的一干二净。常言道‘容易得来容易舍。兴,过也;缘,分也’。”说毕又哭。</p><p class="ql-block">玳安说:“六姨,你先别哭了。俺爹这几天要过生日哩,说不定会过来与你一起!你马上写一封信,俺捎给他,俺爹见信如见人,便会来了!”</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这才止住哭,说道:“对对!这还要多麻烦你,让你爹来俺这过寿吧!他来不来,全靠你这张小嘴哟!”</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说完,让迎儿端一盘菜角儿,沏了茶,招待玳安儿,自己去里屋写情书了。没多大会功夫,写了一首《寄生草》。词曰:</p><p class="ql-block">将奴这知心话,付花笺寄与他。</p><p class="ql-block">想当初结下青丝发,门儿倚遍帘儿下,受了些没打弄的耽惊怕。</p><p class="ql-block">你今果是负了奴心,不来还我香罗帕。</p><p class="ql-block">看官读罢,感觉潘金莲还真是一个才女哟:不就是“男人,来干吧,俺寂寞”这点事,人家潘金莲却写成了一首诗,你说多浪漫? </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写完,叠成一个方胜儿,封停当,交给玳安儿收好,说了句:“一定要交给他,等他生日那天,来俺这边,俺专门在家等!”</p><p class="ql-block">玳安连连点头,潘金莲又给了一些碎银子,临走又嘱咐玳安:“见到你爹,就说六姨在骂他哩。他要再不来,你就说六姨明儿亲自去府里找他哩!千万要记住我说的,赶明儿俺给你做双鞋儿穿!”</p><p class="ql-block">玳安说:“六姨,这可是卖粉团的撞见了敲板儿蛮子叫冤屈——麻饭肐胆的帐哟!”说毕,上马走人。</p><p class="ql-block">玳安儿走了以后,潘金莲在家日日等、夜夜盼,仍是音信全无,如石沉大海一般。潘金莲几乎要崩溃了,天天跟度日如年似的,长吁短叹的,恨死了西门庆。</p><p class="ql-block">这一天,她又找来了王婆,先是大酒大肉的请婆子吃上一顿,然后送王婆一根金头银簪子,央求她一定要把西门庆给请来。</p><p class="ql-block">王婆吃着喝着又拿着,羞得满脸通红,这才下决心帮她找。</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王婆走后,潘金莲独坐房内,香薰鸳被,款剔银灯,睡不着。这正是:得多少琵琶夜久殷勤弄,寂寞空房不忍弹。于是又起身弹起琵琶,唱一个《绵搭絮》:</p><p class="ql-block">谁想你另有了裙钗,气的奴似醉如痴,斜倚定帏屏故意儿猜,不明白。</p><p class="ql-block">怎生丢开?</p><p class="ql-block">传书寄柬,你又不来。</p><p class="ql-block">你若负了奴的恩情,人不为仇天降灾</p><p class="ql-block">潘金莲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好。天一刚亮,就叫来迎儿:“去看看隔壁王奶奶可去找你爹吗?”</p><p class="ql-block">迎儿不多时回来了,对她说:“王奶奶老早就出门了!”</p><p class="ql-block">再说那婆子得了潘金莲的好处,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去找西门庆。来到西门府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厮都假装没看见,王婆就蹲在门角一旁坐等。不多会看到傅伙计路过,就上前道了一个万福,问道:“劳驾一下,请问大官人在家吗?”</p><p class="ql-block">这傅伙计是西门庆生药铺的管家,主要管些账目啥的,因在家中排行老二,西门府上下都叫他傅二叔。</p><p class="ql-block">傅伙计上下打量了这婆子半天也没认出来,就说:“你老人家找他做什么?你这问俺可是问错了人喽!俺也不知道他在哪,只晓得他昨儿寿诞,在家请客喝酒一天没出门,晚上又被几个兄弟拉到院子里去了,要不你去那儿找找看?”</p><p class="ql-block">这婆子连忙辞谢,去清河县的红灯区来找西门庆。果然在勾栏那个巷口,看到西门庆骑马出来,两个小厮跟随,好象还没醒酒,醉眼摩娑,在马上前仰后合的。</p><p class="ql-block">王婆高声叫道:“大官人,还不少喝点!”说着向前一把扯住马嚼环。</p><p class="ql-block">西门庆醉眼蒙眬地问:“你是王干娘?你来想必是六姐找我?”</p><p class="ql-block">那婆子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玳安回家跟俺提过,俺知道六姐在怪我哩,俺今儿就去!”</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见了西门庆就象中子五百万似的,连忙下楼迎接。西门庆摇着扇儿进来,半醉半醒,与她唱喏。</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还了万福,说道:“大官人,贵人稀见面!怎么把俺忘的一干二净?哦,对对!家中有新娘子陪伴,如胶似漆,哪里还能想起俺来?”</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休听别人胡说,俺哪里有什么新娘子?只因小女出嫁,忙了几天,不得闲来看你。”</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你还哄我哩!你若不是喜新厌旧,另有别人,你就指着旺跳身子发个誓,我就信你。”</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我若负了你,生碗来大疔疮,害三五年黄病,扁担大蛆叮屁股!”</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负心的贼!扁担大蛆叮屁股,管你什么事?”说着一手拽起他头上新缨子瓦楞帽儿往地上一扔。</p><p class="ql-block">王婆慌忙捡起,放在桌上,说道:“六姐,之前还怪老身不去请大官人,这请来了,又这般对人家?”</p><p class="ql-block">潘金莲也不理她,又向西门庆头上拔下一根簪儿,拿在手里瞧了瞧,却是一点油金簪儿,上面笈着两行小字“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p><p class="ql-block">这簪儿本是孟玉楼带过来的,潘金莲却猜想是哪个唱曲的送的,夺了就往自己袖子里塞,还说:“你还不变心哩?俺送你的簪儿弄哪去了?”</p><p class="ql-block">西门庆说:“你那根簪子,前儿因喝醉酒,跌下马来,把帽子落了,头发散开,再也找不着了!”</p><p class="ql-block">潘金莲用手在向西门庆脸边弹个响榧子,说道:“大哥,你喝醉了,眼也喝醉了?哄三岁小孩也不信!”</p><p class="ql-block">王婆在一旁插嘴说:“大娘子休怪!大官人,他离城四十里能瞧见蜜蜂儿拉屎,出门却被大象绊一交,原来觑远不觑近呀!”</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哭笑不得,就说:“一个麻烦人,一个爱开玩笑!”</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又见他手中拿着一把红骨细洒金、金钉铰川扇儿,夺过来迎光一照,只见扇子上好多牙印子,就怀疑是哪个女的咬的。不由分说,只两下子就给折断了。</p><p class="ql-block">西门庆想阻止,已来不及,痛惜地说:“这扇子是我一个朋友卜志道送我的,一直藏着不舍得用,今儿才拿出来三天,被你扯烂了!”</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又乘机数落他一会,这才肯罢休。唤来迎儿沏茶,还让迎儿给西门庆磕头。</p><p class="ql-block">王婆说:“你两口子拉呱半天儿了,别耽误了正事!老身去厨房准备着去!”</p><p class="ql-block">潘金莲说好,又吩咐迎儿将预先安排与西门庆祝寿的酒肴,整理停当,拿来摆在桌上。</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又从箱子里取出与西门庆祝寿的礼物,用盘子盛着,端给西门庆看,只见是:一双玄色段子鞋;一双挑线香草边阑、松竹梅花岁寒三友酱色段子护膝;一条纱绿潞绸、水光绢里儿紫线带儿,里面装着排草玫瑰花兜肚;一根并头莲瓣簪儿。簪儿上笈着五言四句诗一首“奴有并头莲,赠与君关髻.凡事同头上,切勿轻相弃”。</p><p class="ql-block">西门庆看了满心欢喜,把潘金莲一把搂过来,亲了个嘴,说道:“你手儿恁巧!”</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叫迎儿执壶倒酒,摆花,插烛,然后自己也给西门庆磕了四个头。</p><p class="ql-block">那西门庆一把将她拉起,两个并肩而坐,交杯换盏地喝酒。王婆也过来陪着喝了几杯,喝得脸红红的,这才家去。</p><p class="ql-block">二人又玩耍取乐一番,只当是迎儿是空气一般,也不避她。</p><p class="ql-block">眼看天黑,西门庆这才吩咐小厮们打马回家,自个儿留在潘金莲家中歇了。</p><p class="ql-block">这一夜,二人尽力盘桓,淫欲无度。</p><p class="ql-block">常言道:乐极生悲。</p><p class="ql-block">原来潘金莲和西门庆疯狂了大半夜,第二天睡到大晌午还没起床。却听王婆子在后院咣当咣当地打门。</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唤迎儿去开门,王婆进屋就说:“大事不妙!这武二刚才差士兵送来书信,幸好被我拦截住了!快看看上头写得啥?”</p><p class="ql-block">西门庆拆开一看,书信内容大致是说武松因路上耽搁,迟了日限,约莫中秋回家。</p><p class="ql-block">二人都慌了手脚,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今我们二人情深似海,不能相舍。干娘快想想法子,帮帮我们,恩有重报,不敢有忘!”</p><p class="ql-block">王婆说:“大官人,这有何难?老身早些日子就说过,这幼嫁由亲,后嫁由身。自古叔嫂不通门户,如今武大已百日期满,六姐到时请上几个和尚,把这灵牌子烧了。趁武二未到家,大官人一顶轿子娶到家中。等武二那厮回来,我自有办法应付。他又敢怎地?”</p><p class="ql-block">西门庆想了一下说:“干娘说的是!”于是与潘金莲约定八月初六日,也就是武大百日那天,请僧烧灵,初八日晚,迎娶她。</p><p class="ql-block">三人计议已定。不多时,玳安儿催马前来,接西门庆走了。</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到了八月初六。</p><p class="ql-block">西门庆从府上拿出数两碎银子,来到潘金莲家,叫王婆去报恩寺请来六个和尚,在家中做水陆法事,欲明儿超度武大郎,当晚除灵。</p><p class="ql-block">先头和尚五更天就挑来经担子,铺陈道场,悬挂佛像。王婆帮厨子在灶上安排斋供。西门庆当天就在潘金莲家中歇了。</p><p class="ql-block">不一时,众和尚到齐,摇响灵杵,打动钹鼓,念佛诵经,宣扬法事,不必细说。</p><p class="ql-block">再说潘金莲怎肯斋戒,陪着西门庆睡到太阳西去,还没起床。和尚来请斋主拈香佥字,证盟礼佛,潘金莲这才起来梳洗,换了一身素衣,前来焚香拜佛。</p><p class="ql-block">众和尚见了武大郎这婆娘长得如此妩媚,都把持不住,动了凡心,这个说“明天就还俗”,那个说“今晚回去逛窑场”,反倒迷失了佛性禅心,关不住心猿意马,颠三倒四,乱来一气。这正是:</p><p class="ql-block">班首轻狂,念佛号不知颠倒;</p><p class="ql-block">维摩昏乱,诵经言岂顾高低。</p><p class="ql-block">烧香行者,推倒花瓶;</p><p class="ql-block">秉烛头陀,误拿香盒。</p><p class="ql-block">宣盟表白,大宋国错称做大唐国;忏罪阇黎,武大郎几念武大娘。</p><p class="ql-block">长老心忙,打鼓借拿徒弟手;沙弥情荡,罄槌敲破老僧头。</p><p class="ql-block">从前苦行一时休,万个金刚降不住。</p><p class="ql-block">潘金莲在佛前烧了香,佥了字,拜礼佛毕,回屋继续陪西门庆,摆上大鱼大肉,一点也不戒荤,吃喝起来。</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又交代王婆说:“凡事你老做主就行,别让他们过来打搅六姐儿。”</p><p class="ql-block">王婆笑着说:“大官人且放心,你两口儿只管快活,老娘自与那帮秃驴纠缠。”</p><p class="ql-block">再说这帮和尚见了武大郎娘子如此轻佻妖娆,都念念不忘,想着法儿与她套近乎。到了午斋回寺中休息一会儿便一窝蜂又跑过来。</p><p class="ql-block">此时潘金莲正在与西门庆在房里饮酒作欢。这卧房与佛堂只隔一道墙壁。</p><p class="ql-block">有一个和尚先到,走到窗子下净手,却听到屋里有动静。遂趴窗细听,原来有人在做那事。</p><p class="ql-block">这和尚听了好大一会,听得心里直痒痒的,等众和尚都到齐了,他便将听到的一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p><p class="ql-block">众人听罢哈哈大笑,你传我,我传你,都知道这女主在家偷汉子了,皆为武大郎抱屈。</p><p class="ql-block">临佛事结尾,晚夕送灵化财出去,妇人又早除了孝髻,立刻把灵牌佛龛一并烧掉。</p> <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那帮和尚从帘子里瞧见屋里有一个汉子与一个女的影影绰绰的,又想起他们白天做的那些勾当,就一阵乱敲乱打,喝倒彩。有一阵风把长老的僧伽帽刮在地上,露出青旋旋的光头,也懒得去拾,只顾着打鼓挠钹,笑作一团。</p><p class="ql-block">王婆就说:“各位师父,纸马都烧过了,你们还敲打作甚?”</p><p class="ql-block">和尚答道:“从早到晚都是老施主你在忙活,为何不见女主!俺们等她出来致谢呢!”</p><p class="ql-block">王婆进屋便说了,西门庆听了,却说:“干娘!俺打小见了和尚就怵得慌!打发点钱让他们快点走吧!”</p><p class="ql-block">王婆又出来发衬钱给众和尚,说道:“女主痛失先夫,心里难受,不便出来致谢!”</p><p class="ql-block">早先那个趴窗的和尚说:“不是心里难受吧?依贫僧看是两腿发酥吧!”</p><p class="ql-block">众和尚又都笑将起来,被王婆又推又搡的,好不情愿才离开。</p><p class="ql-block">有诗为证:</p><p class="ql-block">浪女烧灵志不平,阇黎窃壁听浪声。</p><p class="ql-block">果然佛法能消罪,亡者闻之亦惨魂。</p><p class="ql-block">诗曰:</p><p class="ql-block">感郎耽夙爱,着意守香奁。</p><p class="ql-block">岁月多忘远,情综任久淹。</p><p class="ql-block">于飞期燕燕,比翼誓鹣鹣。</p><p class="ql-block">细数从前意,时时屈指尖。</p><p class="ql-block">话说西门庆与潘金莲烧了武大郎灵位,到次日,又安排一桌席酒,请王婆过来,还把迎儿交付给王婆看养,还交待说:“等武二回来,千万别让他知道是俺娶了六姐儿!”</p><p class="ql-block">王婆笑着说:“有老身在此,武二那厮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大官人只管放心便是!”</p><p class="ql-block">西门庆听了,满心欢喜,又掏出三两银子给她。当晚就将潘金莲的箱笼嫁妆全扛到自己家里去了,只剩下一些破桌、坏凳、旧衣裳,还都送给了王婆。</p><p class="ql-block">到了次日初八这天,西门庆叫潘金莲换一身鲜红喜庆的衣裳,用一顶轿子,外挂四个灯笼,由王婆送亲,玳安跟轿,把她抬到西门府。整条紫石街,都知道他们俩这事儿,只是惧怕西门庆有钱有势,也不敢多管闲事,只编了一首顺口溜:</p><p class="ql-block">堪笑西门不识羞,先奸后娶丑名留。</p><p class="ql-block">轿内坐着浪荡女,后边跟着老牵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