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高善骥先生的嘉善之行

美友74461141

从几位老友的朋友圈中获知，海宁中学的资深语文老师高善骥先生驾鹤仙游，不胜惋惜的同时，也感慨老先生从此摆脱病痛，诗魂归于道山，从此朗然神游矣。 　　我和高善骥先生虽只见过一面，也已经时隔三十多年，但他给我的印象却一直深深地印记在我的脑海里。 那是1991年的十月份，嘉兴市高中语文在嘉善二中举行高三语文会考复习教研活动。我作为庆云中学唯一的高三语文老师，有幸参加了从事教学工作以来第一次出远门的教研活动，我们海宁的几位老师由教研员黄加平老师带队，黄老师老早约好我和他住一个房间，所以那天我早早地来到了硖石。去嘉善要坐火车，在当时看来，改建不久的海宁站看起来非常的壮观。上车时间是下午三点半左右，我和黄老师上车后正在找座位，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加平，加平，来来，我老早给你们占了座位了”。我一眼望过去，两侧黄色已经淡退的车厢尽头，一个高瘦的身影站着，扬着他那长长的手臂，向我们招手。 我和黄老师赶紧地走过去，那边有两个位置空着，上面搁着两个包，两边各坐了一个人。见我们过来，他们就把包拿开放在行旅架上，我和黄老师就面对面坐了下来。 　　“海中，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们海宁高中语文教育界的元老啦，坐我旁边的这位叫曹根声，他对《红楼梦》有研究；坐在你边上的这位叫高善骥，古典文学专业知识扎实，诗歌写得非常好。”“两位老前辈，这位是庆云中学的小沈，你们叫他海中就是呃，跟你们海宁中学的简称一样，容易记。”黄老师用他特有的磁性声音为我们各自做了介绍，这于刚工作两年的我而言，印象特别深刻。 “真的叫海中啊，那么巧啊，小沈。”高善骥先生转过来，眼睛爆灵灵地看着我，笑嘻嘻地说。我马上表示黄老师说的都是真的，高老师还不忘说一句“你爸爸肯定到过海宁中学”的话。 　　高老师穿着藏青色的中山装，一只钢笔别在上衣口袋里，里面是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下身是灰色的长裤，脚上一双褐色的皮鞋。他的脸颊痩瘦的，有点狭长，眼眶比较深邃，倒衬得他的眼睛透出一丝丝清亮的光来，鼻梁高而挺，说话的时候，牙齿稍微有些外露，坐着的时候，身子挺得笔直。曹老师一身灰色的中山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他的背有些佝偻了。 当时去嘉善，坐火车大概要两个多小时，我们四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些事情。除了黄老师，他们两位都要比我大30多岁，自然没什么共同的话题，很多时候，我就沉默地听他们说些掌故。 大概车过了嘉兴站，高老师突然很郑重其事的对我说：“小沈啊，我拜托你一件事情，我心脏不好，我的速效救心丸就放在我的衬衣口袋里，你如果觉得我脸色不对，马上给我拿出这个药来服。”我起先还以为他开玩笑，他看我不相信，就从衬衣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子，棕色的，摇了摇，还真的有几颗药丸。 从这以后的车程中，我便紧张起来，不时地观察高老师的脸色，但最终他的略显黝黑的脸色始终没什么大变化。 　　到了旅馆后，高老师的意思曹老师年纪大，要我陪他住一个房间，好照顾他。黄老师表示，说我一个20岁的小伙子，晚上睡着了叫都叫不醒，还是老曹和你住一个房间吧，况且来的时候表格上都已经填好了的。 旅馆朝南，临着一条东西向的街，两旁的梧桐树密密匝匝，树叶已经略有些黄意。再往南就是一条河，印象中还有一座石拱桥横跨在水面上，昏黄的灯光下，多少有些小桥流水的感觉，以至于高老师绘声绘色地说起嘉善著名画家吴镇的山水画怎样怎样的时候，我看着那桥影，流水，松竹扶苏，一时间那种欢喜竟有点恍惚。 　　旅馆东面是一家一间门面的小餐馆，我们安顿好住宿后，便来到这个小餐馆吃饭，我们点了一盘猪耳朵，一叠水煮毛豆节，四只汾湖蟹，还有茭白炒肉丝等几样小菜。高老师提议晚上喝黄酒，说嘉善的黄酒最好喝，黄老师表示喝不来酒，我第一次陪黄老师出门，也马上表示不会喝酒。高老师就来劝我说：“语文老师怎么可以不喝酒呢，不喝酒你怎么写得出好文章呢，一个小伙子怎么可以不喝酒呢，不喝酒这怎么骗得到小姑娘呢……”这个时候，黄老师表示，海中你就陪高老师喝一点吧。高老师酒量一般，但是酒品是真的好，一饮一啜，节奏和谐；一叹一笑，芬芳徐来。他的手指是精瘦的，是遒劲的，每次只是微微夹一点小菜，然后放在碟子里，必要讲一大段话，或讲几句诗，才抿一口。 每每这个时候，曹老师总是面带微笑，看向高老师。 酒足饭饱后，高老师要付饭菜钱。黄老师执意不肯，后来四个人平摊了事，约等于现在的AA制。出门再往东，就是嘉善二中了，再往东过去，似乎有一个电影院，高老师便提议：“长夜漫漫，不如观一影耳。”电影的名字叫《沉默的羔羊》，印象中灰暗而压抑。 　　第二天，在嘉善二中听课，其中一位授课者的黄老师的同学，叫屠亚芳，她讲朱自清先生的《绿》，很有激情，高老师对她的课时有点评，我也得了一些听课的门道，相对而言，曹老师要闷好多。课后，屠亚芳老师来找黄老师聊天，极力邀请我们晚上一起吃饭，要做东道，高老师表示绝对不可以。后来屠老师调到嘉兴报社工作，她的散文写得很棒，只可惜前些年也已经因病去世了。 　　岁月匆匆，时光略略，不觉之间，我也已经到了高老师当年和我嘉善之行相当的年纪了。比来人事萧瑟，时有耳闻。 今以此小文，纪念文采敷敷、性格朗朗的高善骥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