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p></p><p><font color="#ed2308"><b>(听语音朗读请点击右上方圆圈图标)</b></font></p><p><font color="#ff8a00"><b>(阅读其他章节请点击上方圆形头像)</b></font><br></p><div><br></div><font color="#167efb">《青山瀚海情》<br></font><p></p><p></p><div style="text-align: right;"><font color="#167efb">作者:朱云宝</font></div><div style="text-align: right;"><font color="#167efb">配乐:朱建刚</font></div><div style="text-align: right;"><font color="#167efb">朗诵:朱弘琛</font></div><p></p><div><font color="#b06fbb"><br></font></div><div><font color="#b06fbb">第一章 大漠边 绿洲旁 英魂无归<br> 荒坟地 夫妻冢 众人扫墓</font><br></div><div><br></div><div><font color="#9b9b9b">1</font><br><br> 昆仑春来早。<br> 公元一九九三年三月中旬的南疆大地,已是春意盎然了。绿油油的冬小麦夹着一片片金黄色的油菜花,中间偶尔点缀着些已呈墨绿色的苜蓿草。这景色,恰似一幅天然的东方式地毯,煞是好看。星罗棋布、被树木簇拥着的村落,衬上村外道路边挺拔而刚吐绿叶的白杨林带,绘成了新疆农村春天的主体图画。透过白杨树的空隙,巍峨的昆仑山脉,突起着一座座盖着冰雪的慕士塔克山峰,晶莹闪烁地插在蓝天中。真是那“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的气魄。<br> 这是一条奇特的分界线。由东向西的水渠,把大地冷酷地劈成景色迥异的两个世界:<br> 水渠北边是无际的绿洲。散落在农田中的村庄,家家户户的果园里,粉红色的杏花像挂晒在树上的彩布;寂静的村庄中,不时传出驴马的吼叫声。田野间,穿着“爱得来斯”绸裙,包着鲜艳头巾的妇女,三五成群在绿色的海洋中飘荡,时高时低的维吾尔民歌在绿洲的上空回响。<br> 水渠南边是茫茫戈壁沙滩,没有一丝绿意,也没有一点生气。严峻而冷酷,它一直延伸到遥远的昆仑山麓。虽然才是阳春三月,已像被烈火灼烤的死海。万籁俱寂,沉闷得让人窒息。<br> 这条分界线也是生与死、阳世与阴间的隔断。在水渠南侧的戈壁滩上,躺着一大片坟墓。这块寂寞的归宿地上,已长眠着不少从内地各省来到这昆仑山下的人们。早先的坟冢都十分简陋,有些是草草用沙土堆成的,有些虽然坟头堆得较大并压上了戈壁卵石,大概由于亲人已远去,好久没有人来扫墓了,坟头已塌陷,粗糙的木板“墓碑”,大多已裂开折断,横七竖八散落在四周,显得遥远和凄凉。这坟堆下的白骨已没有人知道他们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当年叱咤风云的斗士还是平凡普通的百姓,或者还是屈死的冤魂?一切都随着时间的推移沉沦了。大概这就是历史的演绎,创造历史的人,不能也不应该向历史去索取什么的。<br> 这块墓地靠西的一片,因开辟的时间晚些,还较为齐整,各种材料的墓碑歪歪斜斜地立着。偶尔也可见到散落在荒坟中几处砖砌的围墙内,突起着半球形的墓冢,就像一片简陋平房城镇中的几处现代建筑,显得有些呼五喝六的神气。<br> 从墓地残存的痕迹可看出,似乎管理部门还从南面高处开挖过引水渠。几年前,在墓间小路边栽下的树苗,尚可见到稀稀拉拉有几棵未被干死,那快要发芽的枝条,可怜巴巴地在微风中发着抖,给这片后建的墓地陡添了几分哀伤。<br> 太阳升到半天高。大路上有一辆驴车和几辆自行车正在向墓地进发。从人们的衣著可看出他们来自南方。这群男女都揣着沉甸甸的心:有些轻声细语,有些沉默无言,不时向坟场方向探望。<br> 走进那片稍为整齐的墓地后,前头几位径直来到了并列的两座坟墓前,他们自动地擦拭起墓碑、培堆着坟土。默默地干完后,无声地向墓碑凝视着:一块是早些时候的水泥混凝土碑,一块是较新的水磨石碑。擦净后的碑石,在阳光下闪出了一丝丝光泽,用油漆描过的字体,还留着红色的残迹。<br> 碑文刻着:<br> 上海市人 一九三六年生 医生<br><br> 沈 芸 之 墓<br><br> 丈夫 陆 沙<br><div style="text-align: right;"><span style="color: inherit;">一九八五年一月敬立</span></div> 女儿 陆小芸<br><br> 江苏苏州市人 一九三四年生 工程师<br><br> 陆 沙 之 墓<br><br> 女儿 陆小芸 </div><div><div style="text-align: right;"><span style="color: inherit;">一九九一年五月 泣立</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right;"><span style="color: inherit;"><br></span></div> 两年前为陆沙立碑时,满头白发的农学家李效农想在碑的背面刻上一段文字,以记叙陆沙的业绩和为人,当时在场的人大多赞成,中学老师卞真等认为陆沙的一生不愿张扬自己的业绩,树碑时也不要违背他生前的愿望,加上这么荒凉的墓地会有谁去看呢?提议还是把碑立在大家心里的好。卞真对小芸道:“你知道古希腊的圣哲苏格拉底吗?他的墓碑上只刻了‘认识你自己’几个字,夺人魂魄啊!你爸的碑上就刻上‘陆沙之墓’四个字,这名字,就足以震撼活着的人们的灵魂,抨击那些卑劣的小人,何须用文字再赘述呢?”方案就这样商定了。<br> 年已二十五六岁的女建筑工程师陆小芸,望着两块墓碑,触景生情、思绪万千,文静的躯体内翻滚着对父母思念的狂澜,眼泪忍不住流满了两颊。似乎父母亲就在坟地上空,向她爱抚地注视着。在一阵颤抖以后,她“哇”地一声趴在父亲的坟头上恸哭起来,接着翻身爬到母亲的坟头上,哭喊着“爸呀妈呀,小芸来看你们了,来看你们了……”她哽咽的哭声,如重鼓般擂在扫墓人的心上,咚咚直响。女同胞们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男士们低着头,不时地深深吸进一口气,无语凝噎,压住了那翻腾欲出的悲哀。他们谁也没有马上去劝住小芸,心里都想着:哭吧哭吧!小芸你哭吧。他们心里明白,这时去劝小芸的话,必定自己也会恸哭起来的。挨过了一段凝固了似的时间,小芸已是精疲力尽,伏在坟堆上一阵阵地啜泣。黄梅与蚕桑专家王为群两位年已半百的女知识分子,把已经开工的水利枢纽图纸和一本用绿丝带绑扎的沈芸遗作,放在两座墓碑前面,并斟了满满两盅酒;又把一只便携式放音机放在碑前,那中间装有一盒沈芸生前爱哼唱的越剧红楼梦的磁带。几个年轻些的妇女这才把陆小芸扶了起来。<br> 大家面对着墓碑。由卞真用南方普通话轻声主持了事先并未约定的仪式,说了些对死者悼念的话,让大家向墓地行了三鞠躬,又绕坟墓转了一圈。卞真深沉地自语道:“‘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全不惜,要留青白在人间’啊!”他竭力控制着,未让自己哭出声来,“‘莫愁前路无知已,天下谁人不识君’,可叹可悲可壮!陆沙沈芸,你们安息吧!”<br> 黄梅轻轻拽了下卞真的衣角,意思不让再说下去了。她打开了放音机,这空旷的戈壁滩上,立刻飘出一曲忧中带愁的乡音,如泣如诉地向沈芸低声叙说着历史的悲哀。<br> 神情沉着、带着浓郁姑苏气息的葛郁芬,从观察着的一棵才吐出几粒嫩芽的小树旁走过来,两眼水汪汪,悄无声息地跪坐在墓前,从小包内拿出黄纸烧了起来。这位历尽坎坷,被改革大潮推向综合集团公司任经理的女子,此时头脑中闪现出了陆沙与沈芸的音容笑貌,她仿佛见到了远方的姐姐柳隐絮也来到了这墓地,两颊挂着泪珠呼喊着陆沙和沈芸的名字。葛郁芬低声哭诉着:“陆兄、嫂子,你们安息吧!清明节快到了……我,我们姐妹俩给你们烧些纸。”<br> 吕玉芳等几人一面擦着泪,一面忙把葛郁芬扶起来,轻声地劝慰着。葛郁芬平静后,解开一个长条形的背袋,拿出那只被蹭磨得十分光亮的琵琶,坐在地上调了调弦,弹起了维吾尔乐曲《解放了的时代》。这铿锵的弦音,如行云流水又如万马奔腾,与她的泪水一起,向高空飞去,飞去……<br> 大家静静地听完这委婉跌宕、激动人心的乐曲,两眼更加湿润了。这时,随着微风听到不甚远处墓墙内传来一阵呼吆声。定睛一看,那墓墙外停放着几辆摩托车,几个人头在墙内簇成一团,似乎是扑克牌的赢家发出了欢笑声。老专家李效农告诉大家,那是城里有名的胡老板——胡榴弹的墓,就是前几年在舞场为争伴舞女打群架,受刀伤后死去的。大家不约而同“噢”了一声,那是轰动小城、人人皆知的故事,也就不再刨根问底了。<br> 方刚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开始发胖的岳山湖:“哪个是小承的坟?已记不清了。他已走了二十多年了啊!”岳山湖把头向右倾侧一下,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是啊!当初要不是你和卞真冒着危险东找西寻的,小承连这块葬身之地也不会有呢。前几年他老娘已去世,那个家算是无牵无挂了。”岳山湖也未回头,用右手指了过去:“在胡老板那个高级坟院过去两条小路,从北向南数第七个就是。”<br> 卞真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半黑半白的头发,扶正了那副老式眼镜,十分伤感地说道:“沈芸这块水泥碑上的字,当年是陆沙自己写的,一笔一划是用眼泪凿成的呵!他说在沈芸活着时对她关心太少,也没有经济力量给她瘦弱的身体以补养,这块碑算是对她的补偿和思念,他是用心、用血凿出来的!想不到五年后,我们又为他自己立了这块碑……”<br> 卞真的一席话,触动了妻子黄梅的痛处。这位年近六旬受尽创伤的浙江女儿,在她带着难以言明的心情到海外后一年,沈芸便离开了人世,她遗憾着没有与这感情甚笃的姐妹在弥留时见上最后一面。几年后当她再回到这昆仑小城时,沈芸已长眠在这寂静而荒凉的坟墓中了。黄梅一面啜泣着,一面低声亲昵地呼喊着沈芸的名字。在悲哀中,她又情不自禁地喊起了早逝的女儿小梅来,使大家更加重了痛苦的思念。卞真也不时转过脸去,擦拭着镜片后的双眼。<br> 陆小芸想起父亲为母亲凿碑的痛楚和叔叔阿姨们为父亲刻碑的情景,又大声恸哭起来,把老专家李效农震惊得如鲠在喉,找不到一句确切的语言去劝慰她。<br> 王为群、吕玉芳几个人,一忽儿劝着黄梅,一忽儿又围在小芸周围,连劝带扶才把他们的哭声制住。<br> 陆沙!沈芸!你们的离世,牵着多少人的心啊!你们走得那么早,留下了多少未遂的愿望,多少未竟的事业啊!<br></div></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