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若像阳

天下大猫猫

<h3> <br> 生来喜欢小动物,年轻的时候买过一只普普通通的狗,在搬单元房的时候送了人,虽然再去看它的时候有些难过,但看它吃饱喝足对新主人摇头晃脑,也算是安慰了。那时候青春骄情,因为买来时腿短毛厚,给它起了个张扬的名字叫“毛毛虫”。<br> 婚后孩子出生,遗传了我的喜好,养过诸多小动物,理智之下,选择的是没有大麻烦的仓鼠、兔子等。最接近现在的是一只黑色垂耳兔,名为“墨墨”。<br> 墨墨去世时正值婚姻危机最严重的时候,那天酒后回家对刚刚死去的兔子哭了许久,仿佛死去的人被拖到望乡台最后望一眼前尘往事。此后再不肯养宠物,怕人生漫漫,而宠物匆匆过际,养过宠物的人应该都明白这种痛。<br> 孩子乖巧懂事,喜欢动物时理智地说“我们没有做好养宠物的各种准备”。我们一起理直气壮地决定不要再养了,如同青春期少女不屑地说隔壁班的男生没什么了不起。<br> 然而一切都在那个冬夜改变了,出门上班的我在昏暗的垃圾筒旁边看到了一只吱吱叫的老鼠........不,居然是一只吱吱叫的猫!<br> 我不知所措地抱它回了家,否则低温二三小时也要了它的小命。虽然它还没有睁开眼睛,但从它死命抱住我温热的手开始,这个顽强的小生命就算是走上了喵生的好运。<br> 它未满月的日子我好似又带了个奶娃,羊奶粉比婴儿奶粉贵多了,幸亏它的食量不大,但是要用针筒几小时喂一次也是累坏了我和女儿。它的食量一天天增加,针筒改成奶瓶后,它吧叽吧叽毫不优雅地吸着奶嘴,毛色愈发光亮,软叭叭的小耳朵一天天竖起来,开始跌跌撞撞地循着声音爬向我们。待它睁开莹绿色的大眼睛后,我才松了口气开始打量这个家庭新成员。<br> 这是一只标准的狸花猫,笑称中华田园猫,呵呵其实就是野猫。四肢匀称、双耳高竖,眼光明亮,背部灰黑色条纹齐整,脊梁正中点缀一小撮白毛,肚子及四肢雪白无瑕,毎次肚皮朝天时我都不自觉沦陷在那耀眼的白色波浪里。查了网络说这种毛色的狸花猫称为“乌云盖顶”,猫奴们真是自做多情到骨头里去了。<br> “奶猫”这个词的“奶”字,一定是一个形容词,不是一个动词。它是用来形容三个月内猫咪的软萌姿态的。因为在养猫的前三个月,它都是萌萌哒的小可爱。我还记得阳光下它在我的双手掌心里躺下,然后居然睡着了,头枕着我右手大拇指,脚架在我的左手大拇指上;我走路时它趴在我的脚面上,享受我走路的节奏;更有趣的是我做饭时它跑过来,用刚刚长出的小尖爪勾住我的牛仔裤,顺路一直爬到肩膀上(幸亏体重很轻,爪子很短,如今它已经是接近10斤的肥猫,再这么做后果非常严重)........<br> 啊啊,这么心醉神迷地回忆,是因为后悔啊,错过了唯一可以撸猫的阶段,有猫的人生体验,是从它成年后才开始。<br> 中年后的宠物名字取得非常实在,就叫它“小咪”,如“生活”两字一样毫无遮拦,平实而悠远。<br> 成猫后彼此了解,狸花猫的本性在独立后原形毕露。虽然它从来不知道流浪猫的困苦生活,但祖先遗传的多疑、好动、敏感、警惕和自我保护意识非常强烈,即使它这一生可能都没有要警惕的对象。“总有刁民想害朕”。随意摸猫是不可能的,高兴时允许你摸一下,它还带着忍受你好久的表情,最典型的是,在阳台看风景时,一定要独自呆着,倘若我并排站着,它就扬长而去,它觉得不安全,全忘记了它这小半辈子我从来没有伤害和欺骗过它。<br>  但它是聪明的,和人一样,对于别人爱不爱你,肯定有最敏锐的感觉。动物最怕的是突然的变化和惊吓,平静生活才能让它有安全感。时光流逝,生活融合,一切都在慢慢改变。<br>  最初的依恋,是孩子中考前夊。那阵子家庭破碎,孩子辛苦,日子真的很难过。<br>  可只要和猫儿一起坐在午后的阳光里,静静地闭上眼睛,时间就会温柔而亲密地流淌过去。<br>  夜晚,小咪安睡在台灯下,侧着身子,前爪撘在女儿的手背上,背抵着一大叠课本。风从窗帘里吹过,日子也就这样坚持下来了。中考算是一个小坎,但孩子平静和淡泊的心境,比成绩更加可贵。<br> 狸花猫最明显的性格是特立独行,强壮而自立。除了喂食物和水,它独自找休息地方,独自玩耍,独自看风景、独自捉虫子,我觉得它从来不需要我。<br> 但是搬家的第一天吓坏了它,它在大包小包的行李袋间慌张地游走,躲在各个它认为相对安全的角落,怎么叫也不敢出来。费尽心机找出它来安慰一会,但它很快又消失在行李堆间。<br>  半夜时分,它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我感觉到它悄悄地靠近我,犹犹豫豫地蹭到我的腰间,转了两个圈子,战战兢兢地躺下,还挪了挪身子调整,保证它的背部能依靠到我,然后,慢慢慢慢放松下来睡着。忍着笑,我反而睡不着了。夜深人静的时分,一睡一醒,我们都体会到了信任和依赖。<br>  我自小好强,年轻时任性胡闹。有了软绵绵的女孩子后,成了一本正经的耐心妈妈。小咪蛮横闯入生活后,秒杀了最后的自我意识。从此见不得任何伤害猫猫狗狗的新闻报道,出门旅游时耗时最多的是买火腿喂各地陌生公园里的流浪猫。<br>  带小咪去做绝育手术时,它被麻醉针吓得尖声大叫,我差点抢了它夺门而逃。医生用奇怪的眼光看我这个试图去手术室抢猫的中年女人:“十分钟就好,小手术不要担心啦。”在大厅如坐针毡的时候,恰逢一对中年夫妇带一只病入膏肓的老狗来安乐死,一片悲戚。狗狗安静地死去后,妻子已经是泣不成声。工作人员准备将狗包起来埋葬,女人跟着问了一句:“它真的死了?埋下去它会不会再醒过来?那怎么办啊……”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反正也是无所谓了,大家都在哭。有的感情看起来真的很矫情,世间大苦难远比眼前多,但某个时刻,单纯的感情也可以哭吧,也许我们都压抑得太久了。<br>  小咪约一岁时,我骑车过大桥,迎面一只黑色的小小猫可能是和猫妈妈失散了,短短的腿爬不上人行道的台阶,只能在车水马龙中惊慌奔逃,凄惨地叫着。我犹豫着停下了车,一时里想不出什么有效的方法。如今回头想来,所有令我放弃的理由都是借口。总而言之,我注视着它跑远,而无所作为。<br>  一年多了,至今念念不忘。虽然世间需要救助的猫狗多如牛毛,我们根本不能做什么实质性的事,但我任凭它擦肩而过,仿佛欠了生命一个承诺。世间不乏残酷的事,保留一颗柔软的心也许是奢求,命运里小小的感动,总比忘记最初的自己好一点。  <br>  冬日暖阳,难得半日无事,窗台小花散落在细叶,碗莲碧油油的叶子正铺满小盆,紫砂茶壶水雾腾起,工笔山茶花盛开在白瓷砖墙面上。小咪粘着我的气味晒太阳,渐渐柔软下来,滑落在纸箱里,间或抖动下小毛爪。挪动身躯,雪白肚皮逐渐上翻,四脚朝天,这是流浪猫永远不可能出现的睡觉姿势,因为腹部是动物最柔软的部位。 <br>  音乐缓缓流淌,生命安静得象在湖底。生活再沧桑,总会静好在一个时辰里。村上春树说:“看到猫熟睡的身姿,我也得以安下心来。我深信在猫安心睡觉的时候,不会发生特别恶劣的事情。”时空穿越,有一样的感觉:我与幸福之间,只差一只猫儿。</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