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银子

　　母亲节这天，合唱团的一个团友在群里发了彩虹室内合唱团演唱的歌曲《外婆》，并附文说：“想念唱歌的日子，想外婆了……”我听着深情又温馨的《外婆》，却想起了孩子的外婆，我的母亲。

　　一直以来，也不知什么原因，我总是不怎么愿意写母亲。是她偏心？还是她啰嗦？亦或者是她的娇气？应该都有一点吧。

母亲今年八十三岁，瘦弱多病，只有六十多斤的她，仿佛一阵大一点的风都能把她刮走似的。

据母亲说，母亲是家里的独生女儿。外公外婆结婚多年都没有孩子，后来就去抱养一个男孩，几年后才有了她。男孩长大参了军，再后来就长期在外地工作，很少回家。家里也就只有母亲这一个孩子陪伴。因为是中年得女，所以外公外婆也就格外宠她。在五六十年代，所有的人都生活贫困，母亲却可以读书，一直读到初中毕业，还读了一年的师范。这在当时很多孩子读不起书，早早就要参加家务或田间劳动的环境来说，是很难想象的。每每说起此事，母亲都会流露出一种骄傲的神情。

　　童年和少年时的母亲，与同龄人相比，是很幸福的。因为是独生女，连最基本的家务都很少做，有事心血来潮，想帮忙洗个碗，外公都会把她赶出厨房，说：“不用你洗，不用你洗，别把衣服弄脏了。”所以母亲的生活能力是比较差的，也就显得有些娇气。

母亲成家以后，生活就很拮据了。跟了父亲，又远嫁他乡，孩子又多，一家人的生活仅靠父亲一人微博的工资，常常是仅够糊口而已。不熟悉家务活的母亲也学会了种菜，养猪，喂鸡，养兔。每天从早忙到晚，忙得脚不沾地。到晚上八九点钟才能够坐下来歇歇，才发觉自己全身酸痛。这时母亲就会叫我们用自己纳的布鞋来拍打她的背。我现在还记得母亲坐在长条凳上，我用布鞋拍打母亲的后背，母亲一边说：“往上一点，再往左一点，再……”一边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哎呦，哎哟，酸，酸，舒服……，”第二天天不亮，母亲又开始忙了，完全忘了前一晚的酸痛。

　　记忆里，母亲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她穿的衣服，永远都是干干净净，整洁平整的。头发也是梳得服服贴贴。家里吃的用的东西都洗刷的一尘不染。我读小学时，有时候早起，总会看见母亲把碗柜，碗筷，锅盖，饭桌洗漱一遍。我当时觉得奇怪，这些前一天晚上不是都洗过吗？妈妈却说，虽说是洗过了，保不准晚上有蟑螂爬行过，洗一遍才放心。

我现在也总喜欢把家里的东西洗漱干净，摆放整齐，应该就是受了母亲的影响。只有看到地上有一点脏东西就不舒服，就要拖一拖地，打扫干净才会心情舒畅。

　　母亲无疑是爱孩子的。但在那个物质极度贫乏的日子里，母亲也拿不出多余的钱给我们买解馋的食品。虽然那时一个水果糖才一分钱，一根冰棍才两角钱。但母亲总会想办法给我们解解馋。比如，挖土豆的时候，母亲会很大方地拿出那些小个或破损的土豆洗净烤干，自制烤土豆。烤土豆香气扑鼻，每次我们都吃得过瘾。至今想起来都是无上的美味。

上中学时，我要离开家到六七十公里外的县城上学。母亲总是在开学的前几天就去打听那些货车司机，看哪位司机在开学那天有出车，顺便捎上我。这样可以就可以省下几块的车钱。然后在开学的那天，天还没有大亮，母亲就会叫我起床，并端上一碗煮好的面条。记忆里，那碗面条的上面，总会卧着两个荷包蛋，还有细细的葱花，一碗黄白绿相间的面条，看着就让人食欲大振。我总是狼吞虎咽，吃得肚子圆鼓鼓的。那也是我记忆力最美味的一碗面条啊。

　　母亲很节俭，甚至到了让人感觉吝啬的程度。家里偶尔有煮顿好吃的，母亲一贯都是浅尝几口就不吃了，说是也不见得好吃。我们却觉得是难得的美味。母亲爱美，但一年到头，也没有看见她买一件新衣服。现在生活好了，依然舍不得吃穿。父亲在世时，曾跟我说过，每次陪母亲去买菜，都是来来回回看了又看，价钱问了又问，到最后还是买了青菜萝卜豆腐。偶尔我们买一些好吃的给她尝尝，她总喜欢问问价钱，还说：“这么贵，我可买不下手。”

现在母亲老了，身体也越发地差了。年轻时营养不良，又劳累过度，如今隔三差五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酸的。我们几个姐妹去看她，带些吃的给她，她也是说别浪费钱了，她什么也吃不下。别人送给她的食物也舍不得吃，总是说要给妹妹的孩子吃。说妹妹太难了，孩子都没有东西吃，很可怜。一辈子省吃俭用下来的一点钱，只要儿子一开口，总是毫不犹豫地拿出来，还对我们说，你弟弟没有稳定的工作，从小身体也不好。一天到晚为这个忧虑，为那个孩子操心。唉，妈妈就是这么偏心，就是重来没有想到她自己。母亲有时也感叹自己身体不好，唠唠叨叨劝告我们，要吃好一点，压力不要太大，希望我们好好保养身体。我们听了，总是不以为然，觉得她太啰嗦，常常拿话岔开，说别的事情。

　　晚年的母亲就有些娇气了。前几日母亲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和姐姐去看她。听母亲说不想吃饭，姐姐就泡了些杂粮米糊，一口一口地喂她，就像喂婴儿吃饭一样。母亲也很配合，张开嘴一口一口吞下。隔壁阿姨看了，开玩笑说：“你呀，越老越娇气了。”母亲咧开嘴笑了，确实挺像个娇气的孩子。带去的水果，她也说不想吃。我们洗好，切好，塞到她嘴里，她也就吃了。她应该就是很享受这种被宠的感觉吧。

天下的母亲没有十全十美的。但天下的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心里永远装着孩子。“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惟愿母亲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惟愿岁月无惊，缓缓流淌，让我们多一些陪你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