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老父最后一程

九九重阳

<p class="ql-block">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p><p class="ql-block"> 老父的身体一向比较好,只是年到九旬,逐渐感觉心衰无力,近半年来饭量减少,腿脚也渐渐不大灵便了。</p><p class="ql-block"> 为此,他经常在老家的县医院住院。今年二月,他再一次从县医院出院后,不像先前病殃殃的样子,在外面能自如地活动了,他自己到银行取了钱,交了党费,然后回到敬老院。但只在敬老院呆了一晚上,他突然出现严重的肺部感染,又紧急住进了襄阳市中心医院。</p><p class="ql-block"> 这回的病来得非常突然,不久,因为肺部炎症难以控制,他生平第一次住进了ICU病房。</p><p class="ql-block"> 医院争分夺秒控制他肺部的感染,也是生平第一次给他插管呼吸,用导尿管导尿,并且一度发出了病危的通知。</p><p class="ql-block"> 但我却一直觉得他会战胜病魔,重新回到健康的轨道上来。</p><p class="ql-block"> 果然,他后来的肺部指标在往好处转变,再后来除了导尿管外,他拔掉了所有的管子,依靠自主呼吸,逐步恢复了常态。</p><p class="ql-block"> 2022年的3月19日,我回到襄阳看他的时候,虽然他躺在病床上,但他见到我还是非常高兴,对我绘声绘色地讲述他在ICU病房的遭遇,特别是讲了为减轻他插管的痛苦,医生给他打镇静剂后处于昏睡状态的感受。听起来虽然谵妄可笑,但他叙述得条理清晰,让我了解了他在昏睡状态下真实的大脑活动状况。</p><p class="ql-block"> 那天在襄阳市中心医院,他特别愿意跟我拉家常,讲到了他一生如何谨小慎微地工作和生活,在文革那种不正常的政治生态下不留下挨整的把柄,叮嘱我要注意身体的健康,不要象他那样年轻时得了病硬扛等。</p><p class="ql-block"> 只可惜,我并没有跟他更深入地交流,只简单地应付了几句,就结束了聊天。</p><p class="ql-block"> 回到武汉后,听我妹妹说,襄阳中心医院一直催他出院,他本人也想到武汉来作进一步的治疗。或许当时他有两个考虑,一是他相信武汉的医疗水平更高些,有利于他尽快康复,二是在插导尿管后,在老家的姐姐和妹妹不太方便照顾他,儿子和孙子都在武汉,照顾起来更方便些。</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妹妹于4月9日在襄阳中心医院给他办了出院手续,当天我们赶到了襄阳。在妹妹家看到老父时,只见他歪在沙发上,见我们到来,他艰难地坐起来,用文字跟我们聊天(此前他只是耳朵失聪,他口头跟我们交流,我们用文字跟他交流,这回见他,或许是插管的缘故,他突然说不出话来,所有交流只能用文字了。)</p> <p class="ql-block">  事不宜迟,中饭后,我们就带他上车,直接赶往武汉。</p><p class="ql-block"> 他在车后面有时候躺着,有时候坐起来,估计那时候他的心情是非常高兴的。我和我儿子也幻想着他到武汉后能够逐渐康复,然后跟我们下棋、交流,安度晚年。</p> <p class="ql-block">  4月10日,他住进了中南医院综合科。医生对他做了全面检查,发现他有两个问题,一是肺部的感染仍然很重,虽然在襄阳出院时有所好转,但并没有彻底控制住。二是心脏功能衰减得厉害。医生在权衡后,决定先以治疗肺部感染为主要目标,待控制住感染后,再治疗心衰的问题。父亲在医院时,时而躺着,时而起来坐一会,我们去后,他能跟我们用文字进行顺畅地交流。</p><p class="ql-block"> 住院十天后,医院给他做了肺部清洗,并抽取部分肺部的感染物作培养化验,明确了具体的病菌和真菌。我对老父说,医生知道了引起感染的病菌和真菌,会有针对性地给他用药。他知道后,估计内心里升起希望,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p><p class="ql-block"> 我们也很乐观,准备他出院后在武汉生活一段时间,他要我们把他平时用的拐杖和部分衣物带到武汉,还要我们帮他再重新装副假牙。我们也为他买了轮椅,我还提出让他学会使用微信,儿子为他买了一部智能手机,给他申请了一个微信号,并把几个亲属拉进了他的通讯录里。</p><p class="ql-block"> 老父拿到手机后非常高兴,说病好后要我教他操作。</p><p class="ql-block"> 然而,这一切都化为泡影。医生知道病因是一回事,是否能治得了又是一回事。虽然医生对他进行了有针对性地用药,因为严重的耐药性,药物却控制不住他的肺部感染。在综合科治疗二十天后,老父逐步只能躺在床上了。眼看着他病情在加重,5月1日,只有把他转到呼吸和重症监护室继续治疗。</p><p class="ql-block"> 在呼吸和重症监护室,他的病情仍在发展,医生再跟我们说起他的病情的时候,面色凝重了许多,2日晚医生甚至要求我不能离开医院,以面对随时可能发生的不测。</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他肺部的功能在持续恶化,医院给他上了呼吸机,他感觉不舒服,用力拉扯呼吸机,接着再次给他插管呼吸,这是继在襄阳中心医院插管后第二次插管了。</p><p class="ql-block"> 为了让他配合插管,医院给他打了镇静剂,他由过去躺在床上能跟我们文字交流就变成了处于昏睡状态。他这一次在镇静剂作用下的大脑活动状况我就再也无法知晓了。</p><p class="ql-block"> 5月7日上午我到病房去探望他时,他却醒了过来,嘴里呼呼噜噜要说话,但由于插着管,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手也无力再写字了。下午我再去看他的时候,他看到我后,有眼泪从他眼角流出,我帮他擦拭干净后,他睁开眼睛看着我,我再次跟他用文字交流,在手机上写下:“安静,安静,您插管了,帮助您呼吸”,“要坚强,相信会好的。”</p><p class="ql-block"> 他不断眨着眼睛紧盯着手机屏幕,但并没有做出明确的回应。</p><p class="ql-block"> 晚上ICU病房的主任过来会诊,用B超看了他的心脏后说,他的心跳几乎已经泵不出血来,随时可能停止跳动。</p><p class="ql-block"> 这是他老人家来武汉看病以来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到老父的病或许真的无力回天了。</p><p class="ql-block"> 医生到办公室讨论父亲的病情去了,当走廊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心头发堵,悲从中来,两行热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我感觉自己对老父所抱的所有希望和幻想这一刻都要破灭了……</p><p class="ql-block"> 医生商量的结果是两条意见,一是在监护室保守治疗,减轻他老人家的痛苦,二是马上转ICU,用最强的抗生素攻击肺部的病菌,但心脏的功能要撑到抗生素起效,必须用透析机帮助血液进行体外循环,或许还有奇迹发生。在征求我的意见的时候,我愿意让他们作积极的治疗,期待能有奇迹在我老父身上发生。</p><p class="ql-block"> 5月7日晚,医院把我老父迅速转到ICU病房,并迅速上了透析机。</p><p class="ql-block"> 老父到ICU病房后,我就再也不像他老人家在其他病房那样能够随时陪护左右了,医生一再叮嘱我二十四小时手机不能关机,但庆幸的是7号一整夜手机非常安静。</p><p class="ql-block"> 8号下午,ICU病房的医生把我叫过去,介绍了老父的病情,让我要有心理准备。晚上七点四十三分,我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我一看是中南医院的座机号,心头便是一凛,果然,那边说,刚刚,我的老父亲故去了。</p><p class="ql-block"> 虽然我内心已经有所准备,但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我仍然难以接受——原本是想让他老人家来武汉接受更好的治疗 ,原本要他能够来安享晚年,而且他老人家来时也是抱着巨大的希望,万万没想到,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老人却以这种方式与我们告别,他老人家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我们!</p><p class="ql-block"> 我感到非常地无助,感到对不起自己的老爸!</p><p class="ql-block"> 愿老父的在天之灵安息!在天堂再也没有病痛的折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