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再见如花影——西仓老街与玉梨魂

青青自在

无锡东面的西仓老街，历史颇悠久。

这里是无锡蔡氏的聚居地。

只是，早先的繁富兴旺如今已渺茫。

丁字形的两条河道，多少保存了老街的基本格局。



⬇️残破的房子截面，可以看到支棱出来的一块条石。石条的作用，在接下去的一图中就可以清楚看到了。

⬇️老街的房子颓破不堪，拆的拆，倒的倒。但也有的房子劫后余生，尚保留原先的格局。

沿街的墙门间已经拆了，石板小路是不久才铺的。

进屋，地面所铺设的砖和样式，都非常考究。天长日久，多少人进进出出，踩踏得有了凹陷。

左右都有附房。右手一段幽暗的残存的里屋弄堂，想见当初的这栋建筑的体量不小。

⬇️隔着一个宽敞的大天井，望见里面的正厅。街上老人说，这原是个楠木厅。因为不能近前去看，不得其详。

⬇️房子的真正主人早已经去了外地。据说，荡口蔡鸿升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蔡鸿升幼年时父亲即早逝，落拓不堪。大家族里的弱支贫族，形同乞丐，母子两个后流落到荡口，靠摆摊卖烘山芋度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蔡便到上海去做学徒，最后混成了上海滩的大亨。

宽敞的河埠头，很方便于卸货堆货。客来人往，又曾是多么热闹。

⬇️枕河人家

⬇️临河宅子的石排水道，掩藏在杂草中。这不仅是一条暗道，且仍然可见雕凿细致的出水槽。

⬇️附着在墙上的排水孔。还保持着原先的样子。

⬇️两个隔河相望的河埠头。想曾经，吴侬软语里，这边厢洗菜，那边厢棰衣，笑语声落在水里，溅起阵阵涟漪。

　　1909-1911年，后来的鴛蝴派的作家徐枕亚，就在西仓镇的鸿西小学做老师。年轻的作家，在这里遇到了第一次爱情，沉浸在旧式的哀怨爱情故事中，不能自拔，写了800余首旧体爱情诗词。

在西仓的三年里，徐枕亚一边做着教书先生，一边痴迷地爱上了镇上的一位陈姓寡妇。那女子美丽娟秀，而又知书达理，是年轻人心里所恋慕的样子。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明媚的女子，可望而不可即。寤寐思之，辗转反侧，那刻骨铭心的爱情，终究还是镜花水月。徐枕亚黯然离去，坐上门前的小船，悠悠荡荡中去往上海。

到了上海，小徐协助哥哥办《民权报》，一边就在报上连载自己写的小说《玉梨魂》，那正是以镇上蔡家里发生的故事为范本，里面自然有他自己的影子。

小说的女主角白梨影，才比易安，写得一手清丽哀婉的词。白日惊鸿一瞥：

一女郎在梨树下，缟素练裙，亭亭玉立，不施脂粉，而丰致娟秀，态度幽闲，凌波微步，飘飘欲仙。

中夜，又见女子望月兴叹，暗自神伤。寄寓隔壁的何梦霞被深深打动，作诗自娱，本无非份之想。

梨娘既感其对儿子鹏郎敦敦教育之恩，又怜其飘零落魄之状，更有对翩翩佳公子的无比爱慕，竟不避嫌疑，乘梦霞外出时，私入其居室，携取诗稿，留荼蘼花一支而去……

香艳的故事便开了头。

两人心意相通，待月西厢。爱得深情，也爱得辛苦。

只是，哀艳的故事没有结局。

小说连载，吸引了海上大量读者，尤其是女性读者。末代状元刘春霖的女儿，也成了小徐的痴情的粉丝，从北京追到上海，一门心思要将自己嫁给小徐。

事实真相是：

徐枕亚在西仓时，有学生名蔡如松者，颇得小徐喜爱。如松母即陈佩芬，小徐缘此而爱上陈氏，刻骨铭心。陈氏知道两人无结果，遂介绍侄女蔡蕊珠与小徐为妻。

小徐离开西仓十年后，陈氏离世。而以两人爱而不得为故事蓝本的小说，也已经改编成电影和戏剧，在上海滩盛演不衰。徐枕亚感慨今昔，愧对逝者。作《情天劫后诗》六首，其中有诗云：

不是著书空造孽，误人误己自疑猜。

忽然再见如花影，泪眼双枯不敢开。

我生常戴奈何天，死别悠悠已四年。

毕竟殉情浑说谎，只今无人慰重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