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水十年

小志

（一）

我常常在想，人生能有几个十年？特别是二十岁到三十岁间最美的十年。我在波水呆的正是这最美的十年。这十年里，我每周往返于县城和乡镇，舟车劳顿，算路程不止二万五千里长征，算路费至少达到了七八千元。尽管如此，但我不后悔在波水这十年。

“巍峨险峻七宝山，水流湍急永乐江。枫树红叶铺地毯，大坪平坦晒谷场。”这是我给波水写的地名诗。二十二年前，我毕业分配来到这块热土地上，从这里起步，在这里成长，十年里，头七年当老师，后三年当干部，都是在波水。

（二）

波水是个好地方，《家住波水》歌中唱道：“那是一个蓝天白云的地方”。我无数次走过这个“蓝天白云的地方”，有时是当老师家访走过，有时是当干部下乡走过，几度风雨几度春秋，不觉中，我的人生历程也从稚嫩的青年走到了成熟的中年。第一次结婚成家在这里，第一段事业起步在这里，同许许多多往日波水的同事一起，我身心融入了这里，尽管后来我们一个个离开，至今却还在一个叫“波水缘”的微信群里互致衷肠，表达留恋。

（三）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无论喧嚣还是独处，每当我想起波水，眼前便会浮现出一张张亲切的面容。面容里有我可爱的学生、淳朴的乡亲、尊敬的师长和友善的同事。

谢宝章校长、徐则国主任，他们把丰富的教育教学经验传递给我，为我传道授业解惑。

黎万利委员，有一年我去大湾村欧家组调整村民矛盾，不小心骑摩托摔跤受伤，是他带领乡干部托举着我，把我送到波水卫生院。

周书记、陈乡长、熊主席等领导在我感情受挫，状态低糜时鼓励我，重用我，引导我走出人生低谷。

在大湾小学的那一年，学年结束时我把剩余的作业本送给一个学生做练习，万万没想到朴实的学生家长特意感谢我，送给我一袋冬笋。

我从教师改行当乡干部的第一年，有天下乡进村，刚到村口，我调皮的学生们远远地看到我，在村子里故意大声喊我的名字，等我走近时却又一哄而散。

2009年春节乡干部报到上班的第一天，干部职工才刚刚集中，书记乡长恭贺大家新年好的话才刚讲完，就接到电话报告某某村山林着火，大家都去扑火，真是红红火火的一年。

2006年7.15洪灾中，我教过的一位七宝村的女学生，才刚刚由市立中学录取，就不幸被洪水卷走，连尸首都无处寻找，我闻后泣不成声。

波水十年里发生的事，我还记得很多很多。过去的日子有的是诗，有的是泪，波水是我笔下诗和泪的远方。

（四）

波水有美丽的七宝山，七宝山下的清晨和夜晚给我留下特别深的印象。

有一年秋天下乡，我夜宿七宝村，住在村委主任曹双规家里。山里的夜晚非常安静，天上星星怕我寂寞，特意跳出来几颗，一闪一眨地跟我作伴，犹如浪漫童话。星光下，依稀可见乡村里散布的民房亮着一盏盏微弱的灯光。不远处传来狗吠的声音，可能是外出干活的主人归家了，此情此景，我立刻想到了：“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这句唐诗。

次日天明，迎着朝阳，我看到山里缤纷绚烂的秋色，这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美丽的风景，体会过的最纯净的生态。

（五）

多年过去了，大湾小学的钟声还在我的耳边回荡。在村小当老师的这段时光我最怀念，单纯朴实的的村小教师生活至今影响着我，一想到大湾学校的岁月痕迹我就能从喧嚣的尘世中静下心来，伏案执笔，潜心写作。

曾记得，在那座不大的院落里，在宿舍一盏不大亮的灯光下，我宁静地给学生备课、批改作业、刻印试卷、写教研论文。校园很空旷，夜色更深沉，偏居村庄一隅的学校就像一座庙，我感觉自己就像庙里的高僧，相伴“青灯黄卷”。这种生活虽然只持续了一年，但却培养了我的耐力。我现在稍微能比别人耐得住寂寞一些，还得感谢当时环境的塑造。

汪曾祺先生散文《岁月钟声》，代表着对往昔岁月的感慨，对时光飞逝的心灵回响。我的《波水十年》凝结着难以言表的青春情感，因此有了上面这一行行情意款款的文字。

田家英先生《京兆书生》诗言：“十年京兆一书生，爱书爱字不爱名。一饭膏粱颇不薄，惭愧万家百姓心。”我亦言：“如果有机会，如果时光能倒流，我真愿意再回波水当一回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