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系老百姓的民政厅长—谢象晃

戴廷耀

<p class="ql-block">  在决定采访江西老红军初期,由于老红军资料欠缺,要进行有计划和系统的采访还真无从下手,我多次与江西省摄影家协会主席许景辉商量,许景辉主席利用他的关系四处打听联系采访对象,他同学赵华明父母也是长征老红军,都己先后逝世,但他跟红军后代有着联系,他又是一位心直口快,乐观助人的人,许景辉通过赵华明关系,约好老红军谢象晃长子谢华,下午同去江西人民医院病房采访原江西省民政厅厅长、老红军谢象晃,我的心情即兴奋又有点紧张。因为这是我第一位采访的老红军,我暗想,一定要马到成功,我先前在家准备了120.135黑白.彩色和反转胶卷,设备全部检查擦试干净。</p><p class="ql-block"> 2001年3月15日下午三点,我开车接上许竟辉、赵华明,再到孺子路接上谢华。谢华早早在路傍等候。在谢华引领下,我们一行径直来到江西人民医院329病房。这是一间套房,谢象晃老人见我们一行进来,非常高兴,他拄着拐杖,支起独腿连忙起身说“欢迎,欢迎”。94岁的老人,嗓音宏亮中带着豪爽。我看着面前久闻其名的老人,我的敬意由衷而生,竟忘记拿出相机拍照,许主席巳架好相机,我也随之支起了三角架。</p><p class="ql-block">谢老1908年出生在江西兴国崇贤乡,1926年参加当地农民协会,1932年入党,是江西省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同志。</p><p class="ql-block">谢老很善解人意,在交谈时见我们拍照,便要护理员扶他上轮椅,并说:“去外面拍,光线好”。一路上他那敏捷的思路,幽默的言语,给我们创造了极好的拍照氛围。</p><p class="ql-block"> 在沿江傍,我尽情地发挥抓拍技能,丢下了几个胶卷,拍完后,我们又回到病房,听谢老谈起了自己终生难忘的几件事,他用那带着浓重兴国的口音,先谈起了独脚的由来……</p><p class="ql-block">1938年11月28日,我们长征到达陕北不久,部队进行了调整,我被任命担任红一军团陕北第二后方医院医务所长,医院有接收来的二、四方面军伤病员3000多人,有1000多人安排不下,暂时安。排住在窑洞中临时救治。由于突然增加了这么多人,粮食不足,为了不使伤病员陷入饥饿中,我着手安排全体同志找粮,由于陕北仍有国民党残敌和地方武装,为保卫伤病员安全,在大部分同志外出找粮的同时,我带领几位留守的同志担负保卫伤病员的安全任务。</p><p class="ql-block"> 险情真的发生了。</p><p class="ql-block"> 被红军击溃的敌杂牌军赵老五的部分残兵败将和当地土匪帮团集成一股祸水,在我大部队离开时,向我们进行骚扰。</p><p class="ql-block">当时,敌人人多气焰十分嚣张,我带领几位同志守住窑洞口阻击土匪进攻,土匪头久攻不下就叫喊着要我们赶快投降,并叫喊着说;‘‘你投降给你当团长,否则死路一条……。’’</p><p class="ql-block">我当时气愤地说:“想要我这个共产党员当你们的土匪头,瞎了你狗眼,就是死,我们也不会背叛党,背叛红军”。</p><p class="ql-block">战斗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过去,面对敌强我弱的形势,我们毫无畏惧,凭着过雪山、草地的战斗锻炼出来的胆略,同志们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我们想到的是如不把敌人打退、消灭,千余名红军伤病员就要惨遭敌人毒手。敌人看久攻不下,抱来一堆干草撒在窑洞周围点燃,顿时窑洞里弥漫的烟雾呛得人喘不过气来,为了伤病员的安全,为了守住阵地,我用身体拼命堵住洞口,打退了敌人多次进攻。</p><p class="ql-block"> 窑洞外的火越烧越大,洞内空气稀薄,我不得不将身子挪出洞口,就在这时,一发敌人的子弹击中了我右大腿,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灰色的军服,我忍着钻心刺骨的痛,用一条腿支撑住自己的身体继续向敌人射出一发发复仇的子弹。经过4个多小时的奋战,在红军增援部队的支持下,将敌匪全部消灭,保护了千余名伤病员的生命。战斗结束后,由于失血过多,加上医疗条件太差,我的整个右腿被截肢,这一年,我只有30岁。</p><p class="ql-block">我就这样一条腿跟随部队参加了抗日战争,参加了解放全中国的战斗。</p><p class="ql-block"> 全国解放以后,谢老带着对家乡土地的眷恋,从武汉回到江西,被任命为江西省民政厅厅长。解放初期江西老区还处于极度贫困之中,这块养育了红军,养育了革命,养育了红色政权的土地,深深地烙在谢象晃的心中。他牵挂,牵挂原红军遗属的生活处境,牵挂受迫害划为“AB”团红军战士的名誉恢复及家属待遇……。</p><p class="ql-block"> 这位红一军团第一师第一团的副官,老资格的红军老战士,不负重任,带领厅里有关干部经常深入群众、下乡调查,在调查中他发现,老区贫困户中有一类家庭极为贫困,就是一大批在红军时期定为所谓“AB”团的家属,经济上,他们孤儿寡母,没有劳动力,没有依靠,政治上,还要受到各种歧视。</p><p class="ql-block">谢老是老红军,他心里清楚,亲身经受过当年的左倾路线错杀了不少好人,他心里清楚,所谓“AB”团是个冤案。新中国建立初期,党和政府忙于新中国的建设,还来不及解决这一问题。谢老凭着实事求是,直率豪爽的性格,看看眼前一间间树枝和破草席搭成的小屋里,一个个衣不蔽体的弱女人端着竹筒,抓着芭蕉根煮成的饭吃。</p><p class="ql-block">“你叫什么”?谢老停留在一家人屋里问,</p><p class="ql-block">女人无声,用一双惊异的眼睛望着站在面前的独脚干部。</p><p class="ql-block">“家里就你自己”,谢老又问。</p><p class="ql-block">女人点点头。</p><p class="ql-block">“你男人呢”谢老继续问。</p><p class="ql-block">女人流泪了,女人道出实情,原来,她丈夫二十年前参加红军,参加过反“围剿”,受过伤,但是,被当作“AB”团杀害了。谢老难过极了,因为他心中明镜似的清晰,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红军家属啊!这太不公平了,绝不能让这些送丈夫上前线,为国流血牺牲了,当红军家属被国民党迫害的女人,在革命胜利后仍然吃黄连。</p><p class="ql-block">谢老经过初略地统计,在江西受“AB”团事件丈夫被错杀的处于特困之中的女人有数千人。他等不及上面发红头文件,从民政厅的角度,他作主给“AB”团平反,全部给烈士待遇,家属按人头一人发65元救急,当时65元可是一般工人二个月的工资。</p><p class="ql-block"> 在中央未表态的情况下,谢老动用200多万元公款救济尚未平反的“反革命”家属,从经济上挪用公款,从政治上,是违反了党的纪律,厅里副手和其他干部也为他捏了一把汗,这种事情要倒霉,弄不好,终生政治生命就了结了。</p><p class="ql-block">但是,谢老却讲“没有先例,我谢象晃就来搞一个先例,我去了一条腿,了不起再去掉另一条。我一个民政厅长不为这些人着急,不为他们解困,还干什么厅长”,他认准了一个理,就是“实事求是”。</p><p class="ql-block"> 谢老笑着说:“做归做,在给“AB”团家属发钱时,我还是从民政口向政务院内务部打了一个很长的报告,组织纪律还是要的。”报告送到周总理手中,周总理批示,大意是:江西这样做很好,今后所有“AB”团的问题都可参照江西的做法。</p><p class="ql-block">第二年,在北京开会,谢象晃遇见谢觉哉,谢觉哉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说“你做得好”!</p><p class="ql-block">“我这人没有文化”,谢象晃说。</p><p class="ql-block">“你这个人,不像没读书的人,看得透,胆子也大,站在一旁主管政法的董必武插话说。</p><p class="ql-block">谢老很善谈,乘着余兴,谢老说,“我一生没有真正流过泪,但在京九铁路通车时,当第一列火车缓缓驶进兴国站时,我忍不住泪流满面从轮椅上一条腿站了起来,满脸流着眼泪说:“我打仗没有哭过,今天我激动得哭了,是为千千万万死去的战友感激的泪,我要告慰死难先烈,兴国老战友,兴国通火车了,你们来坐火车吧”!</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一位老红军,一个老党员,一心关心别人,心中装着人民群众的疾苦,为人民谋利益的风范。</p><p class="ql-block">天已暗了,我们告辞谢老,踏上了回程,但谢老那执着的脾性,吭亮的声音,还有他的许多故事在我心里、脑海里久久索绕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