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车怀情，一一我们的青春往事

张耀明

　　即将临近赴内蒙古建设兵团50周年的9月份，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应特别纪念的日子，相约乘着夏日再回趟内蒙古。内蒙唯有夏天能看到连天的绿色，也更在于这个季节气温相对平稳，不必准备太多衣物，且少有沙尘天。

　　乘坐的还是绿皮车，去内蒙古大家有个不约而同的约定，那就是坐绿皮车，这或巳是我们这些当年的支边人最平直也是最能怀情的记忆和回味。上了车安置好行李就准备“开饭”，集合了五花八门的餐具叠加在小桌上，荤荤素素都是各自拿手的菜，如彩娟的素烧鹅，贤光的卤鸭盹，金伟的一大瓶盐水鸡爪．…,品种最多的还是美娟，其中的霉干菜扣肉又会成为第二天早餐的抢手货。

　　一声“干杯”，在嘻嘻哈哈中进入了最开怀喜乐的时光。金黄色的晚霞隔着一棵棵路基防护林木照进移动的车厢，光亮一闪一闪掠过张张笑得依然像青春少年似的却已爬满折皱纹的脸。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夜幕降临了，躺在卧辅上静静地听这熟悉的车轮压轨声，思绪穿越50年漫长，撕开的更是封尘心底的记忆。

　　童年的家近铁路，夜深人静时能感觉火车驶过带来微微的地面撼动。站在家门口不远的小石桥上喜欢看百米外来来往往的火车，当然，最爱的是那些绿皮客车，也常走近铁轨处，和着“咔咔 嚓嚓”的铁轨撞击看一格一格的车窗一节又一节车厢从身边掠过。

　　肖公桥一童年站桥上看火车的记忆

　　逢暑寒假偶尔也会跟着父母亲坐上每个小站都会停靠的绿皮车回趟老家，好开心地趴在打开的窗口，在特有节奏感的压轨声中观赏从远到近又渐远去的一片片农田、一条条小河小溪，一座座多用毛草作屋顶的农舍…。很短的车程，也算是那些年里最奢侈的享受了。

乘火车去远方，也成了儿时最拨动心弦的梦……。

　　入了初中到毕业，我们这代人大多是上山下乡去农村去边疆的无奈。年少的冲动，军队式集体生活、还有“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的美妙诱惑和憧憬…，选择了内蒙古。

相册中巳没有了初中毕业这个时段的照片，但手机里有两张人民中学和笕桥中学去内蒙兵团的初中毕业学生合影，能从他们身上想像我们当年的自己，都是才16岁稚气未脱的末成年人。

　　从杭州那个小小的闸口火车站起程，儿时乘火车远行的梦想，在轰轰烈烈的特定境遇中成了真。这趟火车在当年我们这群还是少男少女的迷惘、懵懂、对目的地更是一无所知的忐忑中一路数昼夜的漫漫西行，待过了长江，尤其是进入了西北地区，车窗的外景也由江南芳草如茵，绿意盎然逐渐地转为空旷、萧瑟、荒芜凄凉。

　　当年乘坐在这趟绿皮专列上才真真切切地梦醒：这2000多公里穿越的，或就是将我们这辈子人生落根塞北黄土高坡的单行道。

　　两年多后，我们与绿皮车真正结了缘。往南方向的兰州至北京的44次，中转北京至福州的45次，以及探亲假期滿回内蒙乘坐的福州至北京的46次，中转北京至兰州的43次，从北到南，又从南到北，探亲假漫长的旅途，年复一年来来回回绿皮车成了我们知青生涯中最期盼又是最无奈的选择……。

　　七八十年代的43次／44次列车

　　多少年过去后，动车、高铁、飞机…,当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挑选出行方式时也会坐坐悠悠然的绿皮车，尽管车内的设施设备早已升级换代不再是破旧简陋，更不会再拥挤不堪，但唯有车厢外那一抹不变的绿色，是我们这一生中铭刻心灵的沧桑。

　　这一抹绿色，刻录着我们的青春印迹，更是溶入了我们血液的岁月情怀。曾经飘泊的人生，承载过生命中最质朴最本真的向往，去探索寻求烂漫天真的梦想。那怕在这路途遥远的渺无人烟的黄土地，我们依然用青春的激情和辛劳的汗水让贫脊的盐咸滩地萌出春的绿芽，收获秋的金黄。

　　这一抹绿色，是深深地烙在心底的浓浓的至亲真情的时代印记，在来来往往中他见证了我们与父母亲人一幕又一幕的悲欢离合，串起了那个时代在塞外高原漫长的岁月里与家人间无以言表的思思念念，也赋予给了曾经年少远行的游子从此更深切地懂得了孝敬、孝顺、孝道。

　　这一抹绿色，从雄跨壮观的南京长江大桥，穿越京张铁路，奔驰在寂静苍凉的塞北黄土高坡．…，每每临近年关的探亲假，欢声笑语的车厢气氛融合了最暖心的大家庭式的战友情怀。我们眷恋绿皮车里曾经浓浓的青春气息和一幕幕温馨快乐，在以后的多少年里让我们相约携手，自驾、高铁、飞机、游轮、或更钟情的绿皮车，战友团队一次次相伴踏游祖国大江南北，直至走出国门远行欧美亚各地。

　　这一抹绿色，给了我们这辈子地北天南的战友似兄弟姐妹般的情感馈赠，从此我们生命中便有了如亲人般对远方战友的惦念牵挂。他是晨曦睁开眼睛第一见微信里的一声“早上好”，是煲电话粥家长里短时的声声亲切，是相见相聚时发自心底的热切和激动，是岁月走向迟暮中相互间暖心的勉励关照和守望相助……。

　　定格在蓝天白云下的那一段峥嵘岁月，注定了我们生命中从此拥有了第二故乡。循着这一抹绿色的回路，深深浅浅都是我们青春的足印，引领着我们一次次回望青春的故乡，回望古朴神奇的内蒙古大草原。

要说这世上的旅游景区景点，如已去过一次那怕再美我们几乎不会再走第二次。但唯独这遥远的发展变化甚微依然带点落后且当年工作生活的旧格局也早已面目全非至今都没有公共交通的偏僻孤独之地，我们竟三番五次专程来到这里，每当踏上这块土地心里就会泛起一种别样的无法言语的激动，这也或是我们特殊的刻骨铭心人生经历而无法改变的怀旧。

在那浩瀚无垠的库布其沙海踏浪，我们在意境中感悟“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雄浑壮美。锡林郭勒蒙古包内悠扬的马头琴曲传送着古老壮烈的草原故事，仿佛听到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横跨欧亚驰骋千里的战马昂天嘶鸣。疾风掠过元上都遗址，那是忽必烈一统中原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曲深沉悠远的巜天堂》唤醒的是激情和热血的记忆，这苍茫的塞外青春故乡曾给我们这些南方人温文尔雅性格中添加的是刚硬坚韧、直爽豪放的西北风骨。

　　回程的火车在北京站停留半小时，三三两两下了车又聚绿色车厢处嘻嘻哈哈在照相。想起那个金色年代里我们探亲途中曾一次次在北京下车中转停留，听着雄壮优美的《北京颂歌》在天安门广场留影。

青春早已湮没在牧羊海芦苇丛中，却依旧深深地依恋着那一丝丝苇草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