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巫溪之致敬母亲节：在大宁河边

竹立虚谷

　　感谢廖典成先生、李英学先生友情赞助的照片资料。还有网上不知的作者们。

　　年少的时候，曾想人生最美的方式，是在大宁河边，某一个渡口不远，有一所石墙青瓦的房子。

　　青石板的小路，联接着石板的院坝，四季歌唱的河流，四季焕肤的灵山。

　　当所有人没有醒来，踏着星光和薄雾，去洗脸、担水、洗菜、捣衣。

　　把一河闪烁的星光撩乱。凭鱼儿在指间穿梭。

　　炊烟和太阳一起升起来。金色的阳光，金色的河；金色的木船，金色的渔歌。

小小的码头，有黄桷树，石头生成的凳子。等船等人的，聊着冷暖悲喜。

　　没有诗没有远方。小小的孩子，行走的第一个光脚Y，印在青色的红色的黄色的沙滩上。

　　他会瞒过母亲，像一条鱼儿冲浪，河流就是他的天空，双手变成翅膀。

　　她会撒网一样，把绿底红花的被单，撒出去又收回来，把洗净的衣物摊在大圆石头上。小小的孩子，睡在圆圆的卵石上面，河谷送来的风，像无字哼唱，暮色里，他们的母亲忽然想起，敞放的孩子没有绕膝喊饿。

河滩上，卵石圈起的沙地，有大有小，并无规矩。可种豌麦，可种红薯洋芋。

　　在房子前种一株金丝柳，燕子的剪刀在柳眉儿中穿行，告诉我又见春天。河水变暖，将澄净无色，枯瘦的河岸，即将丰满。

　　夏天来了，河沸腾了。被称作船狗子的船公，哪有什么羞涩，在险滩处噌的掉下河，一丝不挂，黝黑的皮肤上水都沾不上。

　　夏天的夜，既短，又藏掖着惊恐和莫名的期待。什么时候暴雨陡降洪水滔滔？

　　大水总会来，带着上游的泥沙石头，一浪辗过一浪，咆哮着冲撞着我们经营的生活。大水淹没了所有，所见并不是所得， 没抢出的菜粮送给水龙王。高处的人，搭凳子从窗子往外看，低处的人家搬锅碗被笼，看洪水带来的大树。大人愁，细娃儿竞然乐。

　　胆肥的男人，撑着杆拦水打来的财喜，趟浑水打渔。

　　洪水恣意渲泄后静静消褪，总会带走一些，也许是鞋子的一只，也会留下些什么。

　　每一个夏，大宁河会带走一个或几个小小的孩子。每个母亲都在忧愁。他们是山水的孩子。

　　洪水席卷过的河滩，新添了些远古生物的化石，雨花石，宁河玉。彩虹搭起山和水的鹊桥，小小的孩子，并不惧怕，在彩虹边上，掀开一块石头，看昨天的螃蟹在不在，提一只小桶，两三尺的竹杆，能吊一把把的鱼。岸边的浅水里，游着大水带来的鱼儿，太阳出来，它们回不了家。

　　渡口寂静，河两边的人，吼起嗓子对话传信。河面上的吊桥，河湾里的水车，河岸上的栈道。如果想看你，再大的水也阻隔不了。

　　夏天的黄昏与夜，天作幕帐地是床，在大宁河边，一张凉席一把芭蕉扇，大人聊着聊着、细娃闹着闹着，就进入美丽的梦。

　　总想去对岸看一看。秋天的大宁河变蓝了，变浅了，趟着水就去。

　　青色的绝壁上，各种灌木的叶子像花开放，杜鹃花一样的艳，火烧云一样的艳。

　　坐在有些冰凉的卵石上，想日子里的有些忧伤。河边有焦有虑，惊天动地的眼泪与悲嚎，也不过河水的一朵浪花，一声轻嘘。

　　大宁河并没有一本完整的史籍。《山海经》中记录的宝源山、盐泉、药山，被当作过往的辉煌。广袤的大海、无际的星空，都没有史籍。大宁河边的日子，为自己而过。从容恬淡，读山读水，读风读雨。

　　这里的人，这里的自然，这里的内心，接近平和。冷暖自知，悲喜自渡。这里的人，是河的孩子。大宁河，是摇篮。

　　大宁河在冬天，变成翡翠河。浅水处的跳石露出来。

　　几艘精心打扮的船，载走了别人的新娘，妈妈的小小姑娘。

　　如果有一天，能回到大宁河边。顺着青石板的路，去看水里的夕阳，想爹娘。席地而坐，道一声流水已带走一切，也曾追波逐浪。这世界并不需知我来过，但我的心里，永远淌着这条彩色的大宁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