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鸡事三章</p><p class="ql-block">文／肖冰</p><p class="ql-block">1、第一章</p><p class="ql-block">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闹钟，每天早上上学不是乌洞洞黑去的太早，就是响咣咣亮去的太晚，总是受到同学们的奚落。那会儿刚学了篇《闻鸡起舞》的文章，我灵机一动，养只鸡不就解决问题了嘛！于是乎，我就嚷嚷着缠着要母亲养鸡。</p><p class="ql-block">母亲一听大惊失色：“好我的乖乖哩，不要命啦，那鸡是能随便养的？”</p><p class="ql-block">我很纳闷，鸡为什么就不能随便养了呢？</p><p class="ql-block">有一天我放学刚进家门，母亲神神秘秘地捧着一个纸箱子对我说：“二小，你猜妈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p><p class="ql-block">“新鞋子。”</p><p class="ql-block">“不对不对，再猜。”</p><p class="ql-block">“猜不到嘛！妈，别叫我想了，快打开让我看看嘛！”</p><p class="ql-block">母亲慢慢地打开纸箱子盖。哇！两只毛绒绒的小鸡正睁大眼睛，充满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世界。</p><p class="ql-block">我兴奋极了！要不是母亲“嘘”的一声，估计我早就蹦起来了。</p><p class="ql-block">时间真快，两只小鸡很快就长大了。</p><p class="ql-block">有一天早上，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间一声“咯，咯，咯……”高亢嘹亮的鸡叫吵醒了我。我睁眼一看，天刚麻麻亮，正好上学。</p><p class="ql-block">哇塞！我家的鸡会打鸣了耶！这下我就不会迟到了！</p><p class="ql-block">可好景不长，有一天我们正在吃饭，队长过来了。</p><p class="ql-block">“有人反映，你家有鸡叫声，是不是私自养鸡了？”</p><p class="ql-block">“没有，没有，哪敢养呢！肯定是哪个嚼舌根的听错了。”母亲镇静地答道。</p><p class="ql-block">“没有就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队长一脸严肃。</p><p class="ql-block">“那是一定，一定。”母亲赔着笑。</p><p class="ql-block">队长走了，母亲却出了一身的冷汗。</p><p class="ql-block">唉，养个鸡有什么错呢？这世间的事，古里古怪的，让人琢磨不透。</p><p class="ql-block">2、第二章</p><p class="ql-block">儿子小的时候喜欢小狗，总想养一只，可他妈怕狗坚决反对，弄得儿子日思夜想，一副怏怏不乐、心有不甘的样子。</p><p class="ql-block">有一天接儿子放学时，幼儿园门口有一个卖鸡仔的，儿子看到了，欢喜的不得了，一屁股蹲在箱子旁，咋叫也叫不走，非要缠着买。那一只只小鸡仔黄嫰嫩、毛绒绒，煞是可爱！别说孩子了，就是大人，看到也欢喜的很。于是，给他买了两只，满足了儿子的心思。这回他妈倒是坚决支持。</p><p class="ql-block">回到家，儿子一门心思扑在了两只鸡仔的身上。他用积木为鸡仔搭建了漂亮的小房子，喂它们吃小米，甚至用自己吃饭的小碗喂它们喝水；冷了搬到房间里，热了又挪到阳台上，还美其名曰晒太阳补钙，小鸡仔就会长的又快又健壮。也不知道他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知识。</p><p class="ql-block">一个礼拜天的早上，因有事，我们一家子需要出远门一趟。临走前，儿子把两只小鸡仔侍候的吃饱喝足，然后把它们搬到阳台上晒太阳。可谁料到晚上我们回来时，两只小鸡仔竟然在阳台上热死了。儿子一看难过极了，大珠小珠落玉盘，伤心的样子真叫人心疼。我赶忙劝儿子：仔仔别难过了，到明年爸另给你买两只。儿子抽噎着说：我再也不要小鸡仔了！我照顾不好它们，又为什么要买它们呢？</p><p class="ql-block">童言最真。</p><p class="ql-block">柏杨在《特有的魅力》一文中说过“人，有所能，有所不能。”道理都知道，可真正到设身处地时，又有几人能活的明白，活的通透呢？</p><p class="ql-block">3、第三章</p><p class="ql-block">父亲在距家百里外的异乡给人看门时结识了一个朋友，姓吕，唤作老吕头。老吕头和父亲年纪相仿，头发花白，乱糟糟的，像顶着一个鸟窝。脸色却红润红润的，苹果一般。</p><p class="ql-block">父亲有些好奇，六十多岁的人了，脸色怎么还这么红润呢？问老吕头，老吕头神神秘秘的：“老李啊，老伙计告诉你，你可要保密哦！”</p><p class="ql-block">“又不是国家机密还保密，神神叨叨的，算了算了，不想说就搁你肚子里暖着。”</p><p class="ql-block">“别介呀，老伙计我给你说，我这都是吃火鸡吃的。”</p><p class="ql-block">“火鸡是个啥东西？吃了真这么神？”父亲半信半疑。</p><p class="ql-block">“没见过吧，老伙计，走，到我家叫你见识见识！”老吕头得意洋洋的。</p><p class="ql-block">老吕头是本地人，家离看门的地方不远。</p><p class="ql-block">到了老吕头家，老吕头打开后院门，父亲一看惊呆了！好家伙，院里跑着几只色彩艳丽、长脖子长嘴的大家伙，足足有半人多高。肥胖的身体短短的腿，走起来一晃一晃的，但却跑得特别快。</p><p class="ql-block">“哎哟！”父亲正愣神呢，其中一只突然就蹿到了他面前，照准他的胳膊就是一下。</p><p class="ql-block">“滚一边去！没事吧，老伙计。”老吕头急忙问父亲。</p><p class="ql-block">“没事没事，多亏我躲的快！这就是你说的火鸡？还厉害哩！”</p><p class="ql-block">“是。专家说火鸡肉营养丰富，富含人体需要的什么氨基酸，我也不懂，反正吧，总之对人大有好处。怎么样老伙计，给你逮一对！”</p><p class="ql-block">“行，逮一对就逮一对，你说多少钱？”父亲被说动了心。</p><p class="ql-block">“钱什么钱，见外了吧！咱弟兄俩谈什钱，谈钱伤感情。”老吕头脸更红了。</p><p class="ql-block">“那怎么行？这又不是你地里长的不摊本。”</p><p class="ql-block">“那是这，我给你逮一对你回家养着，等孵下小火鸡了你还我两对行不行？”</p><p class="ql-block">“行，一言为定。”两双粗糙的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p><p class="ql-block">到了第二年，老火鸡孵出了小火鸡，父亲赶紧给老吕头打电话：“喂，老伙计吗？小火鸡孵出来了，赶明儿我搭车给你送过去。”</p><p class="ql-block">“是李叔吧！我是小吕，老吕头是我爸。我爸他，过年时突发心脏病走了。走前爸给我交代过，说火鸡不用送了，权当你代他养着。”</p><p class="ql-block">父亲一听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一个人蹲在火鸡窝旁愣是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地呆了整整一夜。</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一大早，父亲用尼龙袋子装了两对小火鸡，登上了去往百里外的客车……</p><p class="ql-block">电影《寻梦环游记》里说，人的一生会死亡三次：第一次是断气的那一刻，从生物学角度来说死亡；第二次是举行葬礼的时候，这一刻你的身份将会在这个世界上抹除；第三次是这世界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死亡。这一刻将是真正的死亡，从此不会有人知道你来过这个世界。</p><p class="ql-block">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老吕头并没有真正死亡。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惦记着他的老伙计。</p><p class="ql-block">4、结尾碎语</p><p class="ql-block">经过4000多年的漫长岁月，当人类将野生的原鸡驯化成为家禽后，家鸡，注定将成为人类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员。只是如今回到村中，却是再也难闻鸡鸣狗吠，看到的听到的只是越来越冷清的一派沧桑，不知一千多年前的五柳先生目睹此情此景，还能吟出“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美妙诗句吗？而对于我们那些吃着“打个雷就能吓破胆、下个圪台就能骨折”的“饲料鸡”的后辈或是后辈的后辈而言，又该是怎样的一种悲哀呢？</p><p class="ql-block">佛说，其实折磨你的，从来不是任何人的情绪，而是你心存幻想的期待。</p><p class="ql-block">难道，是人们对于美好生活的期望太过苛求了吗？</p><p class="ql-block">于2022年5月9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