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下三吴，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的美篇

浪下三吴，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青  春  变  奏   曲

宣   传  漫   忆（七）

快乐地工作着。不知不觉妻子谢碧梅己身怀六甲，在乡下孤身一人，行动不便，无人照顾。于是我向部领导提出将妻子从棠兴供销社调回县城的请求。李正南部长非常关心部下，当即找来县新华书店经理宋旭东同志商谈此事。宋经理表态原则同意，但因人事权在市店，须经上报批准流程才可调动。远水难解近渴之际，我到好友、县乡镇企业供销公司经理廖伯祥兄处倾诉此事。伯祥兄说不如把小谢先调到他公司解决当前燃眉之急，边工作边等市新华书店的调令。回到单位，当夜我就写具了关于请求调动妻子到县乡镇企业供销公司工作的报告呈县委罗辉副书记。罗书记批示：县乡镇企业局：小文同志是县委宣传部工作骨干。其家属工作调动事宜，请尽快照顾解决。随后，当着我的面给乡镇企业局旷运辉局长打了电话托付此事。

一个星期后，在县委食堂早餐时恰好与罗书记同桌。罗书记问：小文，你爱人工作调动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回答听说乡企局党组还未研究。餐毕，罗书记拍我肩膀：小文，跟我走。我迷惑地跟着罗书记从县委后院小门出，经工业职工学校丶城西完小到了县乡镇企业局办公搂。进局长室，罗书记不紧不慢地问：＂旷局长，小文爱人调动的事党组开会了没？＂旷局长极活泛的人，一边摆凳端茶，一边忙不迭地说：“县委领导这么重视，局党组今晚就开会，今晚就开会。”次日上午，县乡镇企业局人事股罗股长就电话通知我去他那开小谢的工作调令。

罗辉书记的关怀厚爱我毕生感念。说真的，除了工作关系，我与他老人家全无私交。更谈不上送过一两茶、一包烟。他这种共产党人胸怀坦荡、关心同志、敢于担当、落到实处的光辉品质，给我以刻骨铭心的影响。故此，我担任领导职务后，看人论事，能坚持基本做到不论亲疏，重在工作表现和品行。

一九九二年初，我带领宣传、政法、计划等部门二十四人组成的社教工作队进驻岭坡乡。当时某科局负责人与我关系甚好，有意无意地跟我说过他单位派出到我驻岭坡乡工作队的那个C同志是因为对领导不尊重，这次是特意用搞工作队的方式把他从实职上弄下来。报到后，C同志知道我与他单位领导素来关系较好，故虑重重。我主动找C同志谈话，肯定他一贯上进心強、能力突出、工作扎实及口碑良好，并明确表态绝不会因为与他单位领导私交较好而对他另眼相看。只要他发挥骨干作用，把工作做好，我一定会公平对待。由此，C同志放下了包袱，轻装上阵投入工作。年终，县社教办在C同志的驻村点召开现场经验交流会，C同志也顺理成章被评为我队唯一立功人员。事后，C同志的单位负责人和我渐行疏远，而C同志和我却因经过考验的友情而至今相互挂怀。

在县房产局工作期间，当时政企不分，重中之重是先农小区和开云南路建设。工程师C同志工作起早贪黑，兢兢业业，成效卓著，堪称老黄牛，却在一次年终评先中（涉及较大金额年终奖金）因为各部门名额之争落选。党组会上，因各守自己摊子几次复评都不能形成一致意见。最后，大家推给担任党组书记的我定夺。我这样说：C工程师极少到我办公室，更无任何个人交情。但他的工作，在座各位应该有目共睹。他如果不能评为年度先进，那么本局这次评先工作的意义将大打折扣。既然大家要我解此难题，那么我提议：全体党组成员从这次评先中退出来，将名额让给一线的同志。全体党组成员均予赞同，难题遂解。

二00七年初，房产局办公室主任出现空缺。这仅次于副局长的位置，局里站在平地仰望高山的有好几个。这个岗位的人选，必须忠诚老实、勤勉肯干、灵活机变、善于协调，还要有一定的文字功底。用谁呢？考虑再三，我断然在党组会上提名从未向我表达过此意愿的测绘所D所长担任局办公室主任。因为他的科班出身，也因为他的踏实工作，还因为他的老成持重。党组决定宣布后，连小D自己都感到十分突然。但他上任后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办公室管理精准有序，上传下达迅速周全，内外关系协调妥帖，干部群众评价甚好。经过几年历练，毫无背景的小D现已被提拔担任开云镇副科实职。

行文至此，必须讲一个从市里衡山藉老干部那里听来的关于罗辉书记充满人性美的故事。上世纪四十年代末期，罗书记在县一中读书期间，与熊清泉（后任湖南省委书记）、文益谦（后任衡阳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等参加地下党，从事革命斗争。期间，与某老师关系甚好，情同父子。时国民党政府风雨飘摇，大厦将倾，各方要员作鸟兽散，某老师被人裹胁充门面担任了两三个月的县党部书记。衡山和平解放后，某老师仍回县一中教书，而罗书记则任拥有枪决犯人权力的萱洲区人民政府区长。一年后，朝鲜战争爆发，百万志愿军奔赴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前线。而国内残存的敌对势力在退守台湾的蒋介石集团蛊惑下，蠢蠢欲动，妄图推翻新生的人民政权，实现复辟。面对此严竣形势，《人民日报》发表了《坚决镇压反革命》的社论，原则性地公布了镇反的目的、意义、对象、措施和政策。某老师读此社论，极为惶恐，难以自我定位。当晚趁茫茫夜色，步行五十多华里，于子夜时分赶到萱洲区公所外，远远看见罗区长正在煤油灯下伏案批阅文件。

“罗区长、罗区长。”某老师趴在窗沿轻声呼唤。

罗区长猛然抬头，看到来人乃自己向来敬爱的恩师，却怒目圆睁，大喝一声：“你这罪该万死的东西，来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滚！＂随即操起办公桌上大半瓶墨汁迎面泼去……

某老师心如明镜，头也不回地走了。次日清晨，人们在县城观湘门客运码头边发现了某老师码放齐整的布鞋、长袍、眼镜和教师证，都云某老师被镇反运动吓破了胆，投河自尽了。

三十多年后改革开放，某老师以旅美老华侨身份回国探亲，罗书记与他师生聚首，言及当年风卷残云的镇反大背景下但凡担任过保长以上伪职人员多被处以枪毙的情形，不胜唏嘘。某老师无以为报，执意将罗书记刚中学毕业的次子办好手续带去美国学习深造……

言归正传。妻子回城后，领导安排我夫妻住县大礼堂进门左侧的楼上楼下各一间房子。楼下作厨房，楼上居住，使我人生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家。两个月后，儿子文问降临人间，更使我感觉到生命脉动的源远流长和永无穷尽，感觉到人生承前启后的希望和责任。欢欣和喜庆中，没有忘记给尊敬的罗辉书记家送去三十六个红蛋。月子里，有祖母和母亲前来照顾，我工作基本未受影响，只是适当减少了加晚班，尽量多些时间在家陪伴她娘俩。

其时，宋桥乡宣传干事向力力调任团县委副书记，与我同在县委大院工作。因为都是恢复高考后的大学毕业生，声气相投，走得很近。上班时各务本行，下班后时常河边散步，畅谈天下兴亡、人生抱负。周末到临，也不时招引力力到家啃猪脚，嚼排骨，围炉小饮。

每逢大事有静气。向力力的这一本事，我一辈子也没能学会。那天早上上班，见力力宿舍门敞开着，便进了他房里，但见力力坐在床头生闷气。一问缘由，原来昨晚团县委书记L来了两个远客，到向力力房间借宿，力力则外出撘铺。今晨客走他归，却发现自己平时用来洗脸洗脚的镀锌铁桶里余下那两个孟浪客人射出的小半桶哐骚尿液。

我一边劝慰力力，一边拎着水桶去拖把池倒掉尿液，并洗刷干净。待我回来送桶，L书记己到房间里与向力力商量工作。力力则无事人儿一样面色平和，波澜不惊，真正使我暗暗叹服。

人挪活，树挪死。力力不时变换着工作岗位。一九八五年任衡山县委办副主任，同年底调省政府驻深圳办事处任人事处长，两年后任省长刘正专职秘书，一九八九年任永州市凤凰工业园管委会主任……

向力力离开衡山时，我赠送了他一部简编《辞海》，并随后与之以基本每月一次的频率，保持了三年书信联系，无非交流工作情形和思想状况，谈些人生感悟和今后设想。触及社会不公，偶尔彼此也作作愤青状……

相处时短，感君情厚。分别后几十年，虽然力力平步青云，高官得做，骏马任骑，而我拼力挣扎也只混了个正科级，位置天差地别，见面机会也甚少，但他却一直对我十分关怀，帮助多多。

一九八八年的一个傍晚，下班回家，发现己经宋旭东经理关怀调到书店工作的妻子情绪低沉。经询问，得知县新华书店本次有三个调资名额，而她虽工龄长却因应店龄短被排到了第四位。几番开导，她却一连数天思想转不出来。也确实，计划经济时代能加一级工资对于一个三口之家不无小补。联想到向力力此时正任主管党群的省委副书记刘正秘书，而省新华书店正在此序列，于是决定长沙一行。那天下午到了省委大院，经卫兵通报方准进入。见面后当然握手拥抱上茶不提。我讲述了此行目的。力力沉思一阵，进到里间打了一通电话。出来后眨巴眨巴眼晴说：老文，你回衡山去吧。有关领导答应会作特殊情况处理。次日上午，省新华书店通知衡山县店：本次调资增补一个名额，戴帽给谢碧梅同志。

二00二年十月，是“中华百年八大女杰＂唐群英女士一百二十周年诞辰，省市县将在女士故里举行隆重纪念活动。时任县文化局长，我提前一年多予以筹备。最艰难的任务是修复唐群英书屋、建设纪念园。经反复预算，需资金三十余万元。向县长王旭明汇报，他答复说这一工作非常重要，事关县里在海内外声誉，事关对革命前辈的态度。但当前县财政工资都保不住，异常困难。总的要求是钱冒得拨，事要做好。吃了这颗冰凉的定心丸，只好另辟蹊径。先是联系群英女士抚孙唐存正先生〈市探矿机械厂退休高工）发动唐氏宗亲、民革系统等捐资七万余元。然后花了将近两个月时间，动用了自己几乎所有的人脉资源，多的一万，少的五百，从珠海三桥企业集团、市文化局、市电力局、市环保局、市通讯线路管理站、衡南一中及县内有关单位或个人筹得资金近二十万元，按纪念园施工、故居建设、陈列展览三个口子开展工作。接近竣工，尚存较大资金缺口。

怎么办？我向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李天化同志汇报，建议与他一同去共同的好同事、时任长沙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向力力处化缘。李部长欣然同意。到得长沙岳麓山下，向副市长见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左手揽李部长颈，右手抱我肩，三人高矮差不多的人成排漫步在宾馆门前，也为长沙一景。他的众跟班为之恻目，不知我和李部长几大的角色。进入正题，向市长面有难色，说长沙市的资金不方便朝衡阳走。稍顷，向市长又说衡山县是他参加革命的第一站，格外有感情；为＂一代女魂＂唐群英女士诞辰一百二十周年出点力，也是他应尽义务。加上你俩都是老朋友，更会玉成此事。半个月后，向市长安排的五万元专项资金到账。

二0一四年春节前夕，我表弟、下岗工人、重度听力残疾人L的小店购进十余万元香烟供年关销售。谁知那晚值守的他一觉醒来，却发观十余件香烟不翼而飞，枕边还有犯罪分子遗下的一把尺多长利刃……顿时，L一家呼天怆地，陷入绝境。

三个月后，郴州市桂东县公安局来人办案取证，L方知盗他香烟的流窜盗窃团伙落网。L前去桂东退赃，却被告知该团伙将L的香烟销赃后，购得一台小轿车作交通工具，另行作案十余起，案值八万余元并挥霍一空。退赃之事，需将小轿车拍卖后按各被盗户损失比例折价返还。如此，L返还仅不到四万元，仍将损失惨重。L提出既然小轿车是用盗窃他香烟销赃款所购，这车子就应返还给他自己。奈何办案人员充耳不闻。

失望之至，L找到我家，泣涕告知来龙去脉，请求我帮他找时任郴州市委书记向力力解决此事。我回答他说这件事对于你家确实至关重要，但对于一个管几百万人的市委书记却是太小的事。况且我与向书记近十来年也交往甚少，只能帮你试一试。

电话打通，那头向书记说：老文，我正在开会。有么子事发信息给我好吧。遵嘱，我发去了短信介绍事由和诉求。次日早上，向书记回复短信：＂老文：你好！你所托之事，值得同情。我已与桂东县委X书记说了，你直接找他（手机号……）。＂随后，L再次前往桂东，该县相关部门很利索地将小轿车发还给他。不足部分，在指导L写具申请报告并留存L的残疾证、下岗证复印件后，启动司法救济程序给予了资金弥补。至今，L一家仍逢人便说向书记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