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粮食的故事

神画

<p class="ql-block">【芳华】- 生活永不退休 我爱我的芳华</p> <p class="ql-block">  母亲是伟大的,为了把我们养育成人,她呕心沥血,无怨无悔,不惜献出一切,<span style="font-size: 18px;">用爱为我们留下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span></p><p class="ql-block"> 母亲是传奇,她一生经历无数曲折、坎坷,却义无反顾,果敢抗争,从不低头,以她的正能量频频刷新一个家庭妇女的作为。</p><p class="ql-block"> 母亲是榜样,她文雅、阳光、开朗,无论家境贫困,亲人遭难还是面对绝症,她从容不迫、豁达、坚韧,成为我们一生的典范。</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身影里有数不清的故事,不同的年代,任意一个章节,都足以让人感动与震撼,刻骨铭心,永世难忘。</p> <p class="ql-block">  母亲在天津市区长大,家境温饱,没经历过苦日子。一九四八年,她与铁路工人的父亲结婚来到铁路塘沽站,白手起家,开启了勤劳俭朴的生活。</p> <p class="ql-block">  从天津卫的城市女子到普通铁路职工家属,在父亲的鼓励、支持下,母亲积极学习文化,参加街道读报,<span style="font-size: 18px;">宣传新婚姻法、抗美援朝,</span>排练现代话剧等爱国运动,边融入边锻炼,从初小水平达到了读、写流畅,甚至全面组织、编撰的能力。为了把精力集中于我们姐弟四个,她辞去民办银行的工作,照顾我们同时又兼在街道民办食堂当会计及先后多种工作,夏天在烈日下卖茶水、卖蔬菜,冬天在候车室前卖热饮、到蔬菜批发场当搬运工,抬筐,拉车,运输大白菜,她挤时间报名土产加工,参加砸核桃、包杏仁的劳动,还受托组建街道幼儿队身兼队长……,含辛茹苦,负重前行,工作过的地方很难数清。</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每天起早贪黑,不停的劳作,以父亲六十元工资和微薄的积攒,将我们的六口之家打理得红红火火,有声有色。<span style="font-size: 18px;">她主持的幼儿队教学别出心裁,远近闻名,</span>我们姐弟四人学习成绩在学校始终名列前茅,一九六三年的《天津日报》还刊载了父母循循善诱,启发式教育子女的专题报道。</p> <p class="ql-block">  我自幼睡在母亲身旁,每当半夜醒来,总是看到相同的一幕:她独自坐在床头,不停地抽烟、卷烟、又点燃,一支接一支,使她夜不能寐的始终是个难解的苦衷——粮食。为了让我们吃饱饭,她经常彻夜思索,想尽一切可能的办法。 </p><p class="ql-block"> 那几年,国家处于困难时期,但我们还能获得一定的供应保障。以杂粮为主的口粮是高粱面、山芋面、豌豆面和少量玉米面,这个定量还不能满足完全吃饱。在饥饿恐惧中,母亲到处想办法,只要听说人家吃过哪些能吃的东西,都设法找来添加在饭菜里,她每天不停的拣、洗、切,有大白菜根、大葱根、榆树叶、水草以及挖来各式各样的野菜,或煮或蒸,或放在粥里,或活在面里,或剁成菜馅儿,尝试着五花八门的做法。同时,我们也经常得到姥姥家的接济,搞一点舅舅所在酱油厂酿造酱发酵过的高粱废渣给我们,母亲将其洗净、晒干,待糟味散凈,再掺在杂面加上野菜蒸成饽饽,以充当不错的主食。正因如此,那时无论干粮还是粥饭都是棕褐或黑色的,期盼能吃上一顿“净面”饽饽(不掺杂粮、酱渣和野菜)只是一种美好奢望很难实现,做了稍好点儿的饭首先留给父亲,因为他是全家的顶梁柱。</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们幼儿队(街道建立,称谓有别)经常到区里参加各类汇演,一次演出之前,作为队长的母亲却一直在哭——明天全家已经揭不开锅,靠什么让我吃饱去演出呢?另一位胡老师得知安慰母亲说,孩子是主角,演出又很重要,明天孩子还是照常上台吧,我会有办法的。次日,我吃了胡老师给的半个米面窝头儿完成了演出。</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黄昏到红楼兵营(地名)演出,我的节目是口技表演。这个特殊节目缘起母亲的一次发现,那个傍晚我学了一回婴儿哭啼,不料正在另一个院子串门的母亲慌忙地跑了回来,她断定同院的张婶怀孕已经分娩赶来帮助,寻声而来见到我才恍然大悟。母亲知道我的表演耗费气力,放心不下,担心演出难以坚持,马上安排姐姐带着一包凭票供应的点心,在开幕之前远远跑来送到了礼堂后台,看着准备登台的我吃完了才离开。</p> <p class="ql-block">  每月的二十五日是供应下月粮食的日子。其实,早在二十四日家里的粮袋就已经瘪瘪的了,那天常常要找到处邻居去借粮,胡同里人们纷纷议论的也都没离开这个话题。</p><p class="ql-block"> 二十五日早晨,天还没亮,母亲就把姐姐们叫起来,带队匆匆的到赵家地粮店去买粮了,最早三点多钟就要出发,还带着小板凳好在排队久了有坐的地方,那一天粮店开门也比平日要早。</p><p class="ql-block"> 天色大亮,我刚刚起床,母亲她们身背大粮袋抱着小粮袋地回来了,由于品种多袋子就很多,数量少的常常把两个袋子扎结起来,一前一后搭在肩上,再把更小的袋子拎在手里。姐姐她们一边放下粮食,一边背起书包,空着肚子马不停蹄地赶往学校,为的是不能耽误第一节课,几乎月月如此。</p> <p class="ql-block">  终于到了第二节后的课间,母亲带着热腾腾的饼或饽饽赶到学校,校长、主任、老师们和工友都与母亲很熟,早知其来意,马上心领神会地围拢过来,纷纷接过早点按班级分送到每个姐姐的手中。</p> <p class="ql-block">  六十年代初的那段日子,对于有四个正在成长少年的家庭来说,粮食始终是生活的主题词。</p><p class="ql-block"> 听人説“东边”(塘沽铁路人们对冀东一带俗称)黑市可以用钱买到粮食,消息如同天降巨富般让母亲看到了希望,如果成真那将是件大事儿!母亲与父亲反复商量,希望父亲抽空能走一趟“东边”买粮,作为天津铁路分局电务段,负责辖区电报、电话运行监察的“报话际察”,父亲的公务免票能随时乘坐南起德州、北至山海关区间任何车次的列车,此去买粮易如反掌。不料这一希望之行却被父亲一口否决,理由简单又明确:公务车票用于工作,不应作为私用。母亲满怀希望,父亲态度坚决,为此两人还别扭了几日。最终考虑再三,没出过远门的母亲下决心亲自去闯一闯。</p> <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严冬的夜晚,母亲经过一番准备,带着三姐姐登上东去列车直奔了昌黎。</p><p class="ql-block"> 昌黎路途不算太远,但那时普客列车不仅要停靠北塘、汉沽、茶淀、芦台、唐山、胥各庄、古冶、滦县等知名车站,还经停开平、洼里、石门、九龙山、后封台等小站,运行时间很长。抵达昌黎已是次日凌晨,母亲一行马不停蹄地开始赶路。第一次带上三个孩子出门是个不小的动作,夜行山间,陌路野岭,北风刺骨,寒气逼人,<span style="font-size: 18px;">有的姐姐冻的甚至尿了裤子,</span>三个小学生紧随着母亲,冻饿、恐惧交加,甚至担心联想到了狼……。</p> <p class="ql-block">  天亮时,她们终于赶到了大集之上,寒风中用篱笆墙围起来,一座热火朝天的大场子。此时,人们紧张心情才刚刚开始,因为打探粮食需要乔装方言。据说当地有个习惯,一旦听説是外地人,一般是拒绝卖给的。那一天的成交还算顺利,母亲用积蓄买到了清一色的白玉米,究竟多少已经记不清了,但肯定是母女四人的负重极限。母亲回忆说,背起玉米那一刻,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成功喜悦。</p><p class="ql-block"> 马上要回家了!在昌黎站上车时天色已晚。时为六年级、四年级和二年级的三个姐姐,背着粮食与母亲在车上走失,分别被挤到了两个车厢,见不到母亲她们不免有些紧张,没有座位就挤在窗前,听不到站名就死死的盯着窗外,毕竟是在铁路边长大,期盼夜色中看到熟悉的景物。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夜空中一颗熟悉的红星<span style="font-size: 18px;">让她们坚信,这回真的到家了</span>——那是塘沽站外汽车站广场,一座高高耸立、酷似克里姆林宫尖顶的标语塔。</p><p class="ql-block"> 我第一次渡过了离开母亲的那个昼夜。晚间,邻居韩嬸整夜守在我的床头,我见到她连被子都没打开,㨥着鞋底儿通宵达旦,次日肖姥姥为我加热了午饭。好不容易盼到了天黑,邻居韩伯伯说母亲回来那趟车要晚点很多,不知啥时才能抵达,我委屈得差点儿要哭出来,那就不如跑到车站去等吧!事情终于有了转机,我意外等来了父亲,在天津工作的他破例晚上赶回来,为了做好晚饭迎接买粮的人们归来。</p><p class="ql-block"> 晚间十一点多,母亲和姐姐们个个紧裹棉袄,缠着厚厚头巾,背着鼓鼓地大小粮袋,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家门大开,一片寒气,但被亲人见面的热流冲得无影无踪。举家上下一片欢腾,大家兴奋、感慨,迫不及待讲述着一路的艰辛、寒冷与所见所闻,想妈的孩子也终于开心地笑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姐姐似乎不知道累,各背上一袋玉米,步行到郊区一个叫胡家园的地方去磨面,临行前母亲担心她俩饿了没有力气,煮好了玉米粒趁热给她们带在身上,在路上边走边吃。</p> <p class="ql-block">  从那个年代起,母亲费劲心机,<span style="font-size: 18px;">想方设法让我们吃饱、吃好</span>,她习惯了揣摩、钻研、学人所长,反复试验,在做饭上下了不少功夫。她变着花样的磨豆腐,包菜梆子大饺子,烙烀饼(玉米面的酥脆甜咸饼),金裹银饼(表皮为白面,芯为玉米面),擀杂粮面条,手包黑面元宵,插黄豆馅儿,炸豆腐渣粗粮丸子,还一改常态地冬天包粽子,熬饺子粥(玉米面粥下饺子)。浸透着心血和汗水形成的一套特有习惯手艺、制作风格,多年来一直逐渐积累、延续下来。她为我八月十五生日烙的月饼,工艺、用料和加工方式远超习惯做法,多年来总有邻居上门求教并邀请她示范指导,后来,姐姐们和我还将其作为稀有礼物送给同学和同事,广受人们赞誉,这个手艺也传给了我的爱人。</p> <p class="ql-block">  粮食,这个古老又永恒的话题,只有经历过这一切的人,才能真正领悟其非凡价值与意义,才可能萌发珍惜之心,敬畏之心,感恩之心。</p><p class="ql-block"> 民以食为天,孩子就是母亲的天,为了我们,她耗尽一生的心血。如今,忆起一小段母亲的故事,真能胜过无数溢美之词与华丽动听的口号。</p><p class="ql-block"> 我的平凡母亲,伟大的母亲,传奇的母亲,英雄的母亲!</p> <p class="ql-block"> 文/摄影/插图:神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