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县西黄河滩边的人,爱吃拌苦苣的劲头,一点不亚于城里的孩子们对肯德基的爱,我妈也是如此。</p><p class="ql-block"> 住在县城,似乎吃拌苦苣已经成了一种奢望,有时去菜市场里的大妈跟前买一些,总觉得不是河滩地里的,味道不足。</p><p class="ql-block"> 每年过了清明,妈妈就开始念叨:滩里的苦苣长出来了,这个时候只有两片叶子,最嫩也最好吃。她一边念叨着,一边又开始讲那已经讲了无数次的故事:你二舅三舅最喜欢吃苦苣了,每年清明节回来,你大舅妈就给他们拌苦苣吃。说着这些事儿,仿佛也过了一把吃拌苦苣的瘾,满足的很。</p><p class="ql-block"> 那一次,邻居开车去滩里专门挑苦苣,回来分享给我们不少。妈妈看着这满满的一大袋子苦苣,仿佛见到了久违的亲人,满脸都是喜悦。她坐在院子里,精心地择菜,掐掉多余的根,乳白的汁液渗出了,妈妈解释道:“你看这菜,多有营养。”像抚摸自己的亲孙子一样,一颗颗苦苣菜从妈妈满是爱意的手中过去,变得整洁了,干净了。而妈妈的手指,因苦苣的汁液和着土又黑又厚,很难洗,妈妈却很享受。</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不用说,我们的午餐就是拌苦苣。妈妈把苦苣淘干净,用刀切碎,撒上碱面,用手揉匀,少放一点盐,撒上面粉拌匀,也可以捏成圆圆的菜馍馍,上锅半小时蒸熟。出锅的苦苣菜浓绿浓绿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材的味道。奇怪的很,这菜自有天然的味道,不要油,不要过多的调料,就很好吃。我们爱吃辣子,妈妈用油泼好蒜辣子,加上些米醋,调到菜里,苦苣略带苦的药材味和着酸辣味,真是绝配。女儿爱吃肉,对苦苣很不屑。妈妈一本正经地劝道:“苦苣是药材,吃了比肉好。”接着,她又把那自己给我们讲过几十年的理论讲给孩子听,说苦苣热吃凉吃都好,隔夜不变质。她还常常举出某人吃苦苣治好病的事给我们听。</p><p class="ql-block"> 苦苣在她心里是有情结的。那些年,滩边的人农活苦重,经济条件也差,苦苣像农村的姑娘一样朴实,不需农人耕耘,不用费神管理,它们四处扎根,从清明一直到秋后,都可成为菜肴。农人们干完活,顺手捎一把苦苣拌面吃,为人们省下了买菜钱,也满足了身体对菜的需求。一年年,一代代,苦苣陪着滩边人生活。你穷的时候,苦苣是不用花钱的经济菜肴;你富的时候,苦苣是除湿利尿的保健菜肴。于是,它用自己的特质俘获了滩边人的心,成为滩边人的招牌菜。</p><p class="ql-block"> 现在,人们的生活日渐富裕,饭桌上顿顿有肉,但对于妈妈来说,再好吃的肉,都没有一碗绿绿的拌苦苣调蒜辣子利口。她对苦苣的爱深深地烙在骨子里,隔离的时间越久,越是思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