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凋落时

柳叶（兰）

玉兰花凋落时

　　其实，我一直想写写我的母亲，只是我不敢写，还不等拿起笔，泪水就顺着脸颊流下来，模糊我的双眼。

母亲，您的离开，让我痛不欲生，心如刀绞，自从您老人家离开我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一天不想您，三年了，我依然保存着同您出去玩时的视频，您坐在轮椅上，笑的那么灿烂，可是，您那时已经完全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

我喜欢玉兰花，那个公园的玉兰花好大好美丽，我带着您去公园，没想到您也很喜欢玉兰花，您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久久地凝望着玉兰花，浑浊的眼神里放出异样的光彩，我知道，那是您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花，因为咱们老家还没有这样的花，您感觉很新奇，很美，想把它记在脑子里，把它织到布上去，所以您久久不愿意离开。

母亲，您穿着好看的衣服，白净的脸上透着慈祥和宁静，我牵着您的手，在那个小公园里转了一圈又一圈，那时，我是多么的幸福，我多想让时间定格在那一刻，然而，时间毫不留情地把我抛弃了，玉兰花也把我抛弃了，三年来，我没有迈进那个公园半步。

前段时间，玉兰花盛开的时候，它那高雅的气质霸了屏，我喜欢，我狂爱，我也想一睹它的芳容，可是，到了那个公园门口，心痛的依然很厉害，我知道，我想母亲了，我还是没有勇气把腿迈进去，我怕控制不住自己，会嚎啕大哭，会泪流不止，怕惊扰了玉兰花，惊扰了赏花的人，还有母亲的灵魂。

可是我的母亲，我何时才能不想您？我做不到了，永远……

母亲不识字，可是在咱家里，您算数比谁都快，织布浆线时，多少经纬，张口就来，您一生织的布数也数不清，只有光阴见证，都说光阴如梭，母亲的一双手，就是在光阴里穿梭的。一家十几口人的穿戴都溶入在梭子里了，那时，我多么喜欢看您老人家织布穿梭的样子，一双灵巧的手不停地左右摆动着，那梭子就在狭小的空间来回飞奔穿梭，梭子里面的线越来越少，织出的布却越来越长，双脚伴着织布机发出的“踏踏”声上下起伏，您一双明亮的眼睛与梭子同步，还要随时监督布的质量，倘若织出的布，有一个小疙瘩，或者有毛刺，您就会立刻停下来，返工。您织的布不仅好看，还非常密实，做成被子，做成衣服，盖在身上，穿在身上，好看又舒服，

母亲不仅是一个织布能手，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设计师” ，您织出的花布，花样繁多，美轮美奂，花型几乎没有重样的，可是，我的母亲，您可曾见过女儿那羡慕的目光？留恋在织布机前，看您“表演”技艺，我到现在不明白，您不识字，是怎么把那么复杂的流程记住的？在您的大脑里储存了多少样本？

您教我学织布，我上到织布机上，一阵手忙脚乱，还没等穿梭，那梭子顺着线缝就溜在了地上，您替我捡起来，让我再来，可是我哪有那份耐心？再没有第二次了，我知道织布不是一日之功，更知道织成布得有多辛苦。为了织布，您老人家哪里在午夜前休息过？我都是在“嗡嗡”的纺车转动声中进入梦乡的。

　　我想好好学习，将来用知识改变命运，不想像您那样太辛苦，可是，您总说女孩子先学会针线活，我学了，可大部分都是半途而废。但是，我跟您学会了吃苦，学会了坚强，我如饥似渴的学习文化知识，在这点上我没有让您操过心，也是让您老人家感到欣慰的。

　　母亲，您一直在织布，到了75岁的高龄，还没有停下织布的脚步，孩子们劝您，您都不听，也许是老天爷看到您太累了，想让您歇歇，就与您开了一个玩笑，可是，这玩笑开得太大了。

那天，只有您一个人在家，您感冒好久了，不见好转，慢慢变成了支气管炎，您拿来治气管炎的药，因为不识字，说明书上的注意事项您看不懂，就自作主张吃了超过八倍的药量，超大的药量，带来极大的副作用，血管急剧扩张，血压降至零，心脏不再跳动，只剩下颤动，大脑供血不足，长时间缺氧，导致大量脑细胞死亡，多亏乡亲们帮忙，打了120，把您送到县医院，抢救及时，捡回一条命，可从那一刻开始，您的命运完全颠覆了。

原来那么灵活的大脑，从此变得迟钝了，变得丢三落四，别说织布了，就连做饭也忘了关火。渐渐地，您连孩子的名字都忘记了，可是，我的母亲，您从没停止过劳动，地里的活您依然会干，您自己不种地了，还会帮着子孙们去拾棉花，掰玉米，孩子们都心疼您，可您只知道干活。

渐渐地，您找不到自己的家门了，为了能照顾您，把您接到我这里，可是，我还要工作，只能把您一个人舍在家里，从前您就说我住的房子像鸟笼，嫌憋的上，住的还高，上下楼不方便，不喜欢来我家，却不曾想您还是待在里面，为防止您走失，还要反锁大门，名誉上来闺女家里享福的，可是我却不能好好地照顾您，没有给您一个自由的生活，不知让您忍受了多大的寂寞和孤独，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可是您从来不说孤独，因为您知道，您没有了自由的权力。

我亲爱的母亲，我亏欠您太多太多，子欲养而亲不待，现在己经无法偿还了。如果母亲灵下有知，只乞求您的原谅。我的母亲，多少次在梦里梦到您，您还是年轻时的样子，可是您不再同我说话了。您是否听到女儿的呼唤声，您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吗？您苦不苦？玉兰花还会再开，可是我的母亲何时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