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婆婆妈

葫芦

我跟婆婆一个姓，按老家习惯，我应该叫她孃孃（niang读第一声），以示亲上加亲，更加亲近。征求她的意见，她想了想，说还是叫妈吧。 这一声妈，她是当之无愧的。自从我进了她家的门，她从没把我当外人，对我格外亲切、格外关心、格外呵护，甚至偏袒！ 如果我和老公有争执有分歧的话，她一定是不问原因不讲原则地站到我这一边。理由嘛：兰芳怎么会错？（一般是我跟妈一起说这句话）一次，我跟老公争吵了几句，在妈面前，我并不敢放肆撒泼（虽然我认为自己是占理的），一大早，我就自己跑到办公室去加班疗伤。半上午的时候，老公到办公室来了，先是好言劝我回家，我当然不理他，过了好一阵，他叽叽咕咕地说：“你不回家，妈不吃饭，妈还在家哭呢！”我慌了，赶紧回家，妈真的躺在床上掉泪！我赶紧劝解、道歉、认错，蒸了鸡蛋羹端到床前。妈说：“我着急啊！我怕你不要他啊！他这么不懂事，我没有把他教好，我伤心啊！”我这才知道，妈是多么珍惜我们之间的缘分，妈是多么珍惜我们这个家！ 其实，妈是个特别聪明的妈妈。她担心儿子得罪媳妇，她没有采用乏力的说教，她就给儿子施压：你不把媳妇找回来，你不把媳妇哄高兴，我就不吃饭，我就不理你，我就哭！ 我和老公结婚，没有办任何仪式，没有置办任何家具家居用品，只是两根光棍凑在了一起。（哈哈，成一双筷子！）返回单位上班时，妈问我们缺不缺钱，说他们有点钱，存在银行，如果需要，就去取来给我们。我赶紧说不要不要。老公说：“我妈好鬼哦！她诚心给我们钱，先取回来就是了。还问你，你好意思说要吗？”我说：“我是诚心诚意地说不要。你想嘛，农村挣钱多不容易，你小妹还在上学，他们负担那么重。我们好歹有份旱涝保收的工作，今后有条件了，我们应该孝敬他们才是。”现在想来，他和他妈都很聪明哟，他们是在试探我是不是一个拜金女吧？ 妈不仅仅聪明，她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妈妈。公公一直体弱多病，家里家外，主要靠妈撑持。她的勤劳，那不是一般意义的勤劳，生产队里，她要拼尽全力去多挣工分；家里，她要把大小事务全揽在肩上，照顾三个儿女和多病的老公。冬天，北风肆虐的时候，别人缩着脖子懒得动，她要到处去打猪草；夏天，太阳最毒的时候，别人在家乘凉，她要背起背篼跑几坡几湾去捡柴火扫竹叶。吃不饱的时候，吃得最少的是她，吃不好的时候，吃得最差的是她。那时，她还是个年轻妈妈，但她多次在田地里晕倒，醒来后又顽强地站起来，挑起家庭的重担！ 艰难困苦的生活折磨她的身体，却从没消磨掉她的善良和热情。虽然自己很难，要是遇到乞讨人员，她依然会把自己那点少得可怜的粮食匀一点儿给别人（这与我亲妈惊人地一致，中国的善良女性都是这样质朴充满爱心的吧）。虽然自己很苦，她依然开朗热情，在家族里，在邻里之间，她乐于助人，不吝热心、不吝力气、不吝钱物。 自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上了这个勤劳智慧善良的妈妈。我也来自农村，我能体会她的艰辛不易，我很感谢她养育了一个善良正直的儿子并把他培养成人，我更感念她的明理通达、她的宽容包容，相处二十多年，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矛盾。我的亲妈在我20多岁的时候就过世了，不知不觉间，不论从生活上还是感情上，她成为了我真正的母亲，我又成了一个有妈的孩子！ 在她的母爱的照拂下，生活的脚步平静地向前，我的生活也祥和安宁。可惜好景不长，2007年入冬，妈病了。说起来这是个老毛病，大概在1990年，妈被诊断得了冠心病，治疗后病情得到了控制。随着年龄增长，每到冬天，她总要住一两次医院。可是这次的病从县医院到市医院再到华西医院，越来越严重，我们满心期望她挺过冬季，等到春暖的时候再通过手术缓解病情。主治医生却只是摇头，建议我们把她转到乡级医院（避免最后时刻受苦）。经过痛苦的挣扎抉择，我们决定把她转到绵阳市的医院治疗。年三十，我们一家人在病房里吃了团圆饭。正月初二，我去找医院，一说情况，一般医院不愿接手。市三医院有重症关怀科，我终于说动他们同意接纳妈入院，并同意初三上午八点派救护车去华西医院接妈住院。 我在脑子里把怎么照顾妈又怎么兼顾工作等等事宜都想好了。可是，上天没有赐给我机会！初三凌晨两点左右，妹妹打来电话：“妈走了！” 那个慈祥的面容再也看不到了！那个慈爱温暖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我再一次失去了妈妈！我真的成为没妈的孩子了！儿子尽力安慰着我，可我还是忍不住心底的悲伤嚎啕大哭！ 有太多遗憾让我伤心不已！因为年底工作忙，我们只有周末才有时间去华西医院看望她。有一两次，连周末我都没时间去成都，老公回来说起妈的失望情绪，有一次她甚至说“我不治病了，兰芳为了给我挣钱治病，周末都要加班。”反复给她解释，她才相信我是真的因为忙。早知道她这么快就走了，无论如何我也要每周去看她一眼。自她生病以来，一直是两个妹妹在陪伴照顾，我满心希望她到绵阳住院以后，我可以每天去看她，每天给她做点吃的，她是那么喜欢我做的饭食，我可以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呀，可她怎么就走了呢？以前我们的生活条件不太好，现在有房有车有各种家电，我还想开车带她到处逛呢，可她怎么就不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