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操劳了大半辈子的母亲旧病复发，疼痛难忍。而疫情的缘故，我没能第一时间赶到母亲身边，也才真真切切地越发体会到：陪伴最最是馨香，年少只道是寻常。 母亲姐妹四个，她排行老二。小时候虽也学习成绩优异，奈何家境贫寒，再加之当时“女孩读书无用论”的泛滥，母亲草草上完小学就被迫辍学，开始承担起一家六口的重任，挑水，做饭，种菜，割草，砍柴，放羊，喂猪，搬砖，磨面，捡牛粪......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只是当时从未有人在意过，在无数个寂静漆黑的夜里，母亲躲在被窝偷偷流了多少眼泪，为那不曾凋落的知识之花，为那荆棘遍布的坎坷命运。然而，与生俱来的不屈风骨，让母亲在承受了太多苦难的同时，也让母亲收获了许多别样的成功：每日工分必定第一，担任过团支委、宣传委员、妇女队长......后来我们姐弟三人相继出生，尤其从上学的第一天，直到大学毕业乃至工作，一路绿灯，这多多少少给予了母亲些许宽慰，一定意义上也算圆了母亲多年的夙愿。 <p class="ql-block"> 只是在我们前前后后二十几年的求学生涯中，为了能让我们安心学习，父母总是默默承受着无以言说的艰辛。可人生又有多少个二十年？他们把自己生命中最美的青春时光就这样无私、无怨、无悔地全都赐予了我们，还有那满满的激励、呵护与爱。依然记得母亲说过的：“读书改变命运，读书是你们唯一的人生出路。”而在我们考试失利时，他们也没有苛责，只有淡淡的那句：“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有人可以永远做常胜将军。”每次打电话，或回家小聚，老爸总不忘加一句：“一定要对得起国家的皇粮，踏踏实实，把工作做好！”</p> 大学毕业，总想着能飞得更高、更远，可等到有一天，才蓦然发觉，全家团圆竟成了一种望眼欲穿的奢望。虽也曾相约：以后不论怎样，每年至少聚一次。殊不知，曾经的约定，不一定都能一一实现；曾经的誓言，也不一定都能一一兑现。这些年，大家各自忙碌，聚少离多，所有的时间加在一起，也没超过一个月，而且常常是你来了，我不在；我来了，他还在远方，心中不免有一丝丝的怅惘轻轻滑落。 最近的一次欢聚，还是2019年疫情发生前的“五一”假日。我们带着各自的孩子回到老家，大家有说有笑，谈天说地，不禁聊起乡村巨变，经过“整容”的办公大楼颜值瞬间飙升，柏油马路纵横交错，好多村民翻新了房屋，有的甚至盖起了二层或三层小楼，路边还停放着各种私家车……不由喟叹：少年别家黄叶景，归来已是乐春风。 也许世间唯有瞬息万变，才是永恒不变，包括老妈做的家常菜。只是近几年，越发觉得老妈烧的饭菜似乎总少了那么一点灵魂的味道，不是太咸，就是太淡。一开始我还不理解这是为什么，不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一度口无遮拦地挑剔过母亲的厨艺，是父亲用微信的方式偷偷告知我，母亲曾为此自责流泪，那一刻我无比愧疚自己怎么做了这么冲动的事情，也才深深地意识到妈妈也开始变老了，那浑浊泛黄的眼睛，那悄然掉落的牙齿，那渐缓不便的脚步……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嗔怪过母亲，只会不露痕迹地积极点赞，只为博母亲的开怀一笑。 眼前又不由浮现起儿时全家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的温馨画面：大家围坐桌前，争先恐后、狼吞虎咽地干饭，有时是为了得到“干饭第一名”的一元奖励，有时仅仅是为了那份“独吃吃不如众抢吃”的乐趣所在；晚上七点的《新闻联播》，是老爸必看的，当时总不能理解爸爸为什么那么喜欢，并且从未间断，后来才渐渐懂得一个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还要有“位卑未敢忘忧国”的家国情怀；八点以后，就是专属我们的乐园了，那些年曾一起追过的经典剧集《雷雨》、《红楼梦》、《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神雕侠侣》、《新白娘子传奇》、《红十字方队》、《还珠格格》、《康熙微服私访记》......部部都能掀起一大波回忆杀。刚参加工作的那几年，我们还曾一起吃着零食，喝着冷饮，观看过《奋斗》、《欢乐颂》等青春励志剧，畅谈着各自喜欢的偶像，想来这样的日子以后也不会太多了吧！ 也不忘忆起关于我们彼此的繁星往事，当时家境虽不富裕，但“魔术师”老妈总能用土豆、白菜、粉条、豆腐等食材制成可口的美食，把五彩斑斓的布匹裁成时尚的潮服，将剩余的布条缝成精美的诸如手套、车套、鞋垫、坐垫，而让母亲最最乐此不疲的就是她的“百变服装秀”，像自动播放的幻灯片，几分钟一套，我们只需静静观赏并及时点评母亲在举手投足间所展现的或端庄典雅、或雍容华贵、或小鸟依人、或休闲时尚、或文艺清新、或......的风韵之美；人称“赵师傅”的老爸也总能把一堆废铜烂铁变成简易的生活所需，帮助远近的人们解决燃眉之急，而他那身每逢过年才穿几天的婚服——中山装更是我们调侃的对象，原以为老爸只是有单纯的恋旧情结，如今才发现这更多地源自那份深沉的毫不张扬的父爱；心智早熟的姐姐从小就是我们的“生命导师”，她总是利用寒暑假为我们讲授新课、批改作业，在我们调皮时，还会一本正经地严厉批评、教导我们，让我们不至于滑向错误的深渊，只是令我们费解的是，儿时一心想当老师的姐姐长大后竟移情别恋，成为上海农科所的一名研究员；长相酷似苏有朋的弟弟，更是学业、玩乐两不误，他总能神速地掌握各种游戏的秘诀，然后在和小伙伴对战时速战速决，并赢得好几大盒玻璃球、翻纸牌、打纸包……，那不只是他的战利品，更是他童年无数高光时刻的见证，如今依旧是牛人一枚；至于压根儿还以为和教师这个职业绝缘的我，却在大学伊始痴狂地与之再续前缘，只因心底那份对育人情怀的向往，对教育事业深入灵魂的热爱。 人生海海，云卷花开，我们的故事还在继续，未来还将演绎更多别样的精彩。在父母渐渐老去的时光中，愿母亲早日安康，也愿我们是那永不散落的蒲公英，虽天各一方，仍能留存更多温情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