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母亲节到了,我好想把母亲接到身边来照顾啊!一年前,她老人家因身体不好,被我的弟弟妹妹接到他们打工的城里照顾,那时作为长女的我正在儿子家带孩子,没能在母亲跟前尽孝,深感不安,后来,几次想把她老人家接到身边,她都不肯来,说在儿子家住着很舒坦,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媳妇都很孝顺,人老了,不想再挪窝了,也挪不动啦。</p><p class="ql-block">但我听弟弟说,母亲最想待的地方还是农村老家,一年来,只要听说老家年纪和她一般大的人过世了,就闹着要回去,可她的身体已不允许她独自一人生活,儿女们都在外工作,谁也抽不开身回去陪她,再加上老家年初出现疫情,待疫情结束刚解封不久,弟弟所在的城市又封闭了,她哪里也去不了啦,只好打消了回去的念头,安心在城里住下来。</p><p class="ql-block">一直以来,我都想写写我的母亲,可又一拖再拖,难以下笔,不知从何说起,在村里,我的母亲厉害得出了名,以我现在的文笔根本无法描写我那在家庭中独当一面的母亲形象,不论我的年龄有多大,母亲在我心目中都是一位大人,我在她跟前永远是一个小孩,永远都怕她敬她。</p><p class="ql-block">母亲今年八十三岁,属兔,每逢有人问我你母亲多大啦,我都会故意多说两岁,八十五啦,尽量避开她老人家的年龄忌讳。相书上说肖兔的人温柔,可我的母亲却截然相反,她向来就像一个顶天立地、粗声大气的男子汉,里里外外一把手,声若洪钟,在村里被人尊称高音喇叭,要是她一声怒吼,连村干部都怕她三分呢。</p><p class="ql-block">然而,母亲以她宽厚正直的性情待人,从未得罪过别人,别人也从不敢去得罪她,她的人缘倒十分的好,特别是进入悠闲的晚年生活,母亲身边每天都聚了一帮老太太,他们最喜欢到母亲家里串门,有什么委屈和不平也乐于向母亲倾诉,母亲仗义执言,为她们主持公道,去找她们的子女为她们讲理,劝告那些不孝之子对老人尽到该尽的义务,因此,母亲在老庄世邻的眼中也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大人。</p><p class="ql-block">母亲不识字,她教育子女的方式从不轻言细语、苦口婆心,而是直来直去、态度明确,告诉你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你若记不住,那么,对不起,一顿打是跑不了的。作为家中长女,我没少犯错,所以小时候挨打比较多,渐渐长大后,能识得好歹了,懂事了,学乖了,也就不大挨母亲打了。妹妹脾气拗,从小到大都挨打,至今和母亲还是钉头对钻眼,常闹别扭,横起来时就把母亲气得要死。但母亲老了,打不动人了,就不去和妹妹一般见识,吵几句、喊几声也就过去了。</p><p class="ql-block">看到母亲因为一生劳累而弯下的腰身,我不能不怀念母亲年轻时的标致身材,那时,母亲在我眼里是一位漂亮妈妈,一米六四的个头,身材苗条,短发,白脸,双眼皮,大眼睛,高鼻梁,洁白整齐的牙齿,笑起来相当好看。她平时最爱穿一身海昌蓝中式裤褂,青布方口鞋,干活麻利,走路飞快,特别是在她担任妇女队长的那些年里,她处处带头走在前面,推车挑担,收插锄地……白天忙集体的事,晚上干私留地的活,披星星戴月亮,每天早出晚归,忙个不停。那些年头,母亲连年被评为劳动模范和妇女标兵。</p><p class="ql-block">对待老人,母亲一向宽厚仁慈,一年两季,只要打下粮食,马上把该孝敬公婆的那一份送去。我的爷爷奶奶都活到八十多岁,从他们二老不能下田劳动那天开始都由我母亲来养活,因为父亲多病,二叔二婶在部队,三叔三婶种果木,他们不种庄稼,逢年过节给老人一点钱花,而两位老人的口粮和日常生活所需全由母亲供给,平日里哪怕包顿饺子吃,母亲也要先盛两碗叫我们送给爷爷奶奶,她宁可自己不吃也不亏待老人。</p><p class="ql-block">爷爷奶奶没有女儿,母亲手巧,经常给二老做鞋子,她做针线又快又好,一个晚上在灯下就能纳出一双鞋底,做好一双鞋子,一家大小的鞋都由她做,老少三代的针线活儿她全都包了。她在家里无论怎么发脾气都无人跟她顶嘴,他们都敬佩她,尊重她,特别是二叔,他在部队当兵十八年,转业后作为国家干部却从未小看过我母亲,不论在困难时期还是在生活好转之后,抑或在爷爷奶奶和父亲相继过世后都不忘接济母亲,把老家的一切都放心地交给母亲管理,逢年过节都去看望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嫂子,还教育他的儿女也来孝敬这位大娘。</p><p class="ql-block">母亲虽然比较看重儿子,有些重男轻女思想,但她从不惯孩子,特别对待唯一的儿子有时比对我们做女儿的还要严厉,该打时就打,该骂时就骂,因此,弟弟成了典型的棍棒下的孝子,从不敢惹母亲生气,在母亲面前连句大话也不敢说,但却成了我们村里最能干的人,新建的四上四下全现浇楼房在村里也是最好的。就连我们姊弟仨生的五个男孩母亲疼爱他们,帮我们带他们,但也从不惯使他们,哪个家孙外孙不听话,她抡起巴掌就打,孩子们虽然怕她,但也听她的,他们努力学习,考上大学,个个敬她爱她孝顺她,比女孩儿还体贴她老人家。</p><p class="ql-block">父亲在世时,母亲看不惯父亲的慢性子,常常指责父亲身为一名共产党员混同如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她冲父亲发火、与父亲闹别扭时,父亲都礼让她,不去和她计较什么,反而笑对我们说,你妈妈累急了就这样,我们看惯了母亲对父亲发脾气、使性子,也就习以为常、见惯不怪了。可到了父亲失去劳动能力被病痛折磨得站不起来时,母亲却没了脾气,一变为宽宏大量起来,无微不至的照顾父亲,即使到女儿家过几天,心中也不安,惦记父亲,赶紧让我们送她回去。</p><p class="ql-block">父亲去世后,年近花甲的母亲一度难过的逢人就讲父亲临终前的情形,像失去孩子的祥林嫂,精神几乎垮掉,大半年过后才渐渐好转,忘却父亲一般,专心于侍弄孙辈,为儿孙操劳帮忙,直到累弯了腰,还那么要强。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母亲的腰板由挺直到弯曲,但精神却一天比一天健朗。</p><p class="ql-block">听奶奶讲过,母亲打小失去我的外公,跟我外婆相依为命,长到十九岁,因和奶奶娘家同村,被奶奶回娘家时看好了,托大姨奶做媒将她说给父亲。而没出嫁前她就被外婆当成男儿养了,同龄的男子能做的活母亲都会做。父亲相看母亲那天,只看了母亲在屋顶上和几个本家兄弟苫屋的背影就愿意了这门亲,理由是母亲看上去是个能干的女人。</p><p class="ql-block">母亲喜欢打扮孩子,在我小时候,母亲手头即使再拮据也要省下钱来扯几尺水红色花洋布或细软的绸子给我做衣裳,把我打扮得花枝招展,母亲一件装新的水红缎子棉袄改给我穿了好几年,至今让我不能忘怀那件闪闪发光的鲜艳衣服。</p><p class="ql-block">我怀念母亲每年麦收季节煎的咸烤鱼,那些被母亲用豆油煎好的咸鱼干,母亲每次都说鱼头好吃,自己就用煎饼卷烤鱼头,吃的有滋有味,而把鱼身鱼尾让给父亲和我们姊弟仨吃。我更怀念母亲在我们每学期开学那天包的素菜饺子,为了让我们上学识数,即使家中再艰难,母亲也要千方百计在那一天包饺子给我们吃,有时只包够我们吃的,她却只吃一块煎饼卷咸菜喝碗饺子汤充饥。那些去了头的咸烤鱼和素菜饺子在我记忆中成了永远的美食,永远都吃不够。</p><p class="ql-block">母亲,严厉的母亲!我庆幸我由这样一位刚强的母亲所生,想起她,我的内心就充满了温馨,同时也欣慰无比。我要趁她老人家还健在的时候,好好把她孝敬,在她需要我的时候尽可能的陪伴在她身边,让她能够安度晚年。写到这里,我真想对母亲说一句:母亲大人,你的安康就是我们做儿女的福音,愿您活过一百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