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故里忆父君

方圆

<p class="ql-block"> 魂归故里忆父君</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母亲仙逝后一个月,习俗为“五七”,在殡仪馆祭拜仪式后,我们姐弟把母亲的遗像和父亲的遗像并放一起,送回肥西县花岗。父亲是2004年驾鹤西去的,他的骨灰安放在小蜀山墓园,给我们儿女留下的慈祥照片,一直存放在合肥,我的住所。不久前,我们在老家整理了一套房子,那里是父母亲共同生活和养育儿女的故土,我们把父母亲遗照送回,安放于斯,点上三盏荷灯,让二老魂归故里,寄托我们永久的追思。现在交通便捷,从合肥回到老家,驱车也只要半个小时。一个月前,我写过一篇追忆母亲的文章。今天,在举家缅怀的日子,我再用笔,留下我记忆中的父亲。</p> <p class="ql-block">  我的父亲,名讳袁先柱,一九二八年出生在合肥南乡花岗街西边一华里左右、一个叫杨郢的自然村庒,我祖父母原本是地道的农民。后迫于生计,带着我父亲等人,来到花岗街合安路边做卖茶水、炕粑粑的小生意,从此,便落户于肥西县花岗镇青阳村下马路村民组。</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少年时候,家境贫寒,吃了不少苦。六七岁的时候就给人家放牛,刚能出力干活,也就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到有土地的人家去扛长活,混一碗饭吃。父亲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很要强,有一段时间是在他自己的姑母家扛活,姑父吝啬,夏季应该给扛长活的父亲一条大手巾,却只给了一块布头,父亲拒绝不要,直到按标准重新给,才收下使用。父亲没有进过书房门,但年少的时候自己蹭学,跟上私塾的同伴套近乎认字,后来,他主动加入扫盲班,刻苦学习文化,也学算术、学珠算。成年以后的父亲,认识不少字,不仅能看报纸,学文件,就连简单的应用文,他也能自己写。会计的一般账目,父亲也能搞清楚,而且还能运用算盘加减乘除。在他同龄人中,依然是一个能说会算的人,至少不是一个文盲了。</p> <p class="ql-block">  父亲虽然只是搬运工人,却是一位很有追求的人。建国初年,已成大小伙的父亲,因住家靠公路边有交通之便,拉起了小板车,合作化的时候,父亲当上了家乡搬运社的队长,而且一当就是三十多年,直到退休。计划经济时代的搬运社,是集体所有制的单位,属交通运输系统。父亲由此成为单位人,吃商品粮了。在那个年代,吃商品粮的比农民要吃香得多。记忆中父亲每天上班下班显得很严肃,也很庄重。父亲是一个性格豪爽的人,又善于交接朋友,家里来来往往的人中少不了小镇上一些有头有脸的人,什么区委、公社书记,粮站、供销社负责人等。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正是中国政治热情高涨的时候。虽然父亲没有什么文化,可是在政治上一直有追求,工作特别卖力,年年都是单位出席县里的先进工作者。父亲最大的心愿是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那时,家里虽然经济拮据,却常常请人吃饭,父亲不遗余力地给人家敬酒,特别是单位的主管领导,几乎就是我家的座上宾,父亲好菜好酒伺候着他,我们也常听他高谈阔论国家大事。然而,后来终因什么社会关系不清白,父亲还是被拒之门外,没有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这是父亲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文化大革命期间,作为普通工人的父亲,也卷进了造反的狂潮,并且成为当地造反派的小头目,参与武斗。那可能是父亲一辈子最辉煌的人生历程,早晚我们都见不到他,偶尔到单位看到他,总是腰扎皮带,身背长枪,肋下还少不了别着二十响,好不威风。但是,两个原因使父亲没有大起大落,一是父亲文化不高,没有什么学历,一直没有在造反派中担任要职;二是武斗时没有命案在身,连欧人致伤的事情都没有。所以,文革风波一平,父亲依然是搬运社的队长。父亲政治敏感性很强,改革开放之初,父亲便认定国家要搞市场经济,做买卖赚钱,不再被认定为投资倒把。57岁的父亲,主动提前办理退休,一则,让没有工作的二姐顶替他,农转非、吃商品粮,有个正式工作。二则,他自己全部精力和我大姐一起开店做生意。什么买卖都做,烟酒百货、旱井噐具,有一段时间还开棋牌室,取筹挣钱。因为父亲下海做生意,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我们家经济状况得到很大改善,在花岗沿合安公路边,竖起了那条街上,第一幢砖混小楼;同时还建造了沿街四上四下的铺面。那个时代,在我们家乡很是扎眼的。</p> <p class="ql-block">  父亲治理家庭、养儿育女有他自己的办法。他对一家老小生活上照料得不是很周全。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父亲一个人到县城靠拉板车填自己肚子,母亲带着我的二姐回了圩上娘家谋吃谋喝,刚出生、嗷嗷待哺的我和大姐只能有祖母带着,在老家吃公社大食堂度命。说实话,我和大姐两人能活下来,全靠祖母变卖当时家里的房产,一间房屋换一升糙米。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我家沿花岗街合安路边有十几间铺面,灾害过去后,仅剩两三间草蓬。父亲在搬运社上班的时候,一般中午不回家吃饭,在单位里和同事们一起打“平和”,也就是凑份子喝酒,晚上回家母亲也是把家里最好吃的东西,特别是肉食一类的留给父亲吃。日常家里缺口少穿的事,父亲多是不管,全由母亲辛辛苦苦张罗。然而,父亲虽然是个大老粗,可是他非常敬重有文化的人,对孩子们的学习和政治前途却十分看重,每逢开学的时候他可以不喝酒,也要攒钱给孩子交学费。那时升学不是凭成绩,而是靠家长在学校的关系。我初中毕业的时候因调皮打架,学校没有推荐我上高中。这下急坏了父亲,他到处找人托关系,最后找到了当时区委书记的夫人,才把我作为上高中的候补名额,以至后来上了高中。我考师范学校的时候,因为我在八三O一当民工的时候,写过对当时社会不满的诗句,地方政府对我升学政审不予通过,就连政审表也不对县招生办报送。这时,父亲非常着急,带着我,起早徒步行走二十多华里到县城找领导。一个普通的搬运工人,去和县太爷直呈其事,既需要勇气,又不能少了智慧。父亲闯过了几道人为的关口,找到了当时分管招生的县委常委、县招生办主任,把我的事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这位县领导根据当时的招生政策,便打电话给地区招生办请示。那时,政治环境已经转变,扣帽子、抓辫子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通过我父亲的努力,我的升学政审档案从公社 调到肥西县和六安地区两级招生办,审核通过了,我赶上了一九七八年秋季最后一批录取,终于上了学,命运从此得以改变。我二弟高考的时候我父亲更是重视,专从单位要了一间房子让他静心读书。小弟弟参军和退伍找工作时,父亲专门住到我家里,亲自督战。可以这么说:没有父亲就没有我们兄弟的学业,当然也就没有我们今天的事业。作为一个没有文化的普通搬运工人培养了两个大学生,特别是职工下岗涨时,他的五个女儿都有自己稳定的工作岗位,在那个时代,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因为这些,我父亲在家乡获得了很大的颜面,受到许多人的称赞和高看。</p> <p class="ql-block">  父亲重情重义,是我们家族中的诸葛孔明。我母亲娘家是地主成分,在那个年代,多数人家是避之唯恐不及,而我父亲不仅正常与他们来往,而且还在经济上尽力照顾好母亲的侄辈、侄孙辈。父亲对自己袁姓的堂兄堂弟更是关照有加,主动参与他们家庭事务处理,谁家娶媳妇、嫁姑娘,或者盖房子之类大事,父亲有请必到,不仅出钱送人情,而且还积极帮助想办法、出点子,家族中有许多棘手、难处理的事情,父亲都会有办法帮助摆平,多数能把各家的事情办得圆圆满满。家族中,对父亲十分尊重,奉若族长。父亲离开我们以后,大家庭家务事,多有我负责。我姐姐常对我说,在家庭事务处理方面,我的办法没有我父亲多,能力也远不及我父亲。</p><p class="ql-block"> 父亲离开已经15个年头了,一向少梦的我,每梦必有父亲人的音容笑貌。父亲啊,芸芸众生中,你只是一粒尘埃,而在儿女们的世界里,你就是一座山;人类的长河中,你只是沧海一滴,而对于儿女们来说,你就是生命的源泉。</p><p class="ql-block"> 是的,生活中我的父亲,是一个平凡的人。然而,我记忆中的父亲,永远的不平凡。</p> <p class="ql-block"> 补记 : </p><p class="ql-block"> 柳色四月正青青,</p><p class="ql-block"> 絮絮绵绵忆父君。</p><p class="ql-block"> 修文岂为立碑记,</p><p class="ql-block"> 平凡人家见亲情。</p><p class="ql-block">蜀山女史 绘荷</p><p class="ql-block">石桥斋主 书法</p><p class="ql-block">袁文长二O二二年五月八日于天鹅湖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