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偏脸子

齐文秀

人间烟火偏脸子 <p class="ql-block">  偏脸子,这是我儿时居住的地方。我家就在安字片的安平街,和眼下热播的电视剧《人世间》的作者梁晓声是隔街对院的街坊。</p><p class="ql-block"> 电视剧播出后,很多哈尔滨的观众置疑,外景为什么不取作者的出生地偏脸子安字片?我亦同感!</p><p class="ql-block">偏脸子地面很大,建在这里的房屋大都偏离正南正北,故得此地名。这里是汉人、俄罗斯人、中俄混血儿、犹太人、朝鲜人等不同种族、不同民族的贫民集居地。不同文化不同的生话习俗在这里展现了相融相契各具特色的生活画卷。</p><p class="ql-block"> 我居住的院子有十来户人家,邻居中山东黄、掖县人居多,有中俄混血的我妈、阿利嬸家,有金姓的永吉拉、李光植、老崔头等几户朝鲜人,再就是"臭糜子"东北此地人。</p><p class="ql-block">阿利嬸在防疫站工作,与丈夫离异独自代着一双儿女阿利和吉莉过日子,他们娘三个在家用俄语会话,对外说汉语。阿利嬸是二代混血,保留苏联人的生活习惯,比如喜欢甜食,奶,面包,西红柿土豆大头菜…喜欢花草窗下特意种植了一棵丁香树,五月时节满院飘香。偶而能到她家玩是最大的奢望,异于中国家庭的沙发,电镀的铁床软软的睡枕和富有弹性的床垫子,铺着十字绣楕圆桌面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枝绽吐在枝头的毛毛狗。墙角上方的神龛上悬挂一幅神像,下方是一盏昼夜闪烁的小油灯。玻璃橱柜里摆放有茶具和高脚杯等器皿。更吸引我们小孩的是各种洋娃娃,布熊,小汽车等玩具。圣诞节时置放在屋子中央的小松树上挂满了一闪一亮的各色彩灯,阿利嬸装扮成圣诞老奶奶给孩子们送上小礼物!</p><p class="ql-block">夏天的傍晚,各家邻居搬个板凳坐在院里纳凉聊天,偶而她和我妈还用俄语说上几句私房话。</p><p class="ql-block"> 要说院里生活最困难的是对门老姜家,山东黄县人,全家九口人七个孩子,全靠姜叔在地包小市摆摊卖些针头线脑儿的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姜叔大高个儿黑黝黝的,一年到头阴着脸很少开晴,只要他一进门老婆孩子大气儿不敢出。姜嬸从早到晚地操持这个家,买菜做饭縫缝补补洗洗涮涮,炕上地下的活儿没完没了,没到五十岁头发灰白落了一身病。</p><p class="ql-block">姜家孩子多姜嬸脾气好,院里的小孩都愿意上她家玩。赶上吃饭的时侯,看见孩子们在地下的桌子上捧着窝窝头喝着大铁锅熬的稀溜溜粘乎乎的高梁米粥,就着咸罗卜和蒸熟的雪里红吃得狼吞虎咽。姜叔坐在炕上吃小灶,炕桌上一盘见点油腥的熟菜、一小碟咸菜和两掺面的馒头,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呀!我家条件比较好,有时包饺子送过去一盘子√,姜叔吃几个剩下的分给孩子们,那真是狼多肉少不够塞牙缝的!</p><p class="ql-block">三年困难时期更惨了,家家上顿稀饭下顿粥的,配给的粮食不够吃。条件稍好点的人家托人弄窍地买些豆付渣或糖厂加工后的糖疙瘩丝,掺合在包米面里蒸窝头,这也不是顿顿能吃得上的。记得那年的春天,不少人家到郊外挖野菜、捋榆树钱儿。我妈也给我在学校请了假,带着我和姜家二丫头上江北剜柳萵芽儿,在冮边摸些蛤蜊。傍晚回来用柳蒿芽做菜团子,合在豆面里做小豆付。秋天大人孩子们一齐到郊外溜土豆,背袋拎包地挤满了近郊火车的闷瓘车厢。记得那年冬天市场上连片莱叶都没有,姜家孩子们从垃圾站捡些白菜头回来洗净用盐水煮熟吃。</p><p class="ql-block">日子虽然过得煎熬,邻里之间朴实的情感则互相温暖着。三年级的时候我得了急性黄疸型肝炎,那些曰子我妈天天背着我上医院打针,姜嬸得知后立刻打发大女儿每天和我妈轮流背着我上医院。二女儿放学后到我家帮我补习功课,我俩是同班同学,病好之后功课也没拉下多少。再有时我家的水缸见底了,我妈就去姜嬸家找大一点的孩子和我一齐到街头水站抬水去。</p><p class="ql-block">院东头居住着崔、朴、金、李四家朝鲜人,他们的住房紧挨着,用破板子夹出一块空地形成院中院。他们洗衣服方式很特别:把肥皂水浸泡过的衣物放在厚板儿上,用木棒槌一遍遍反复地敲打,用净水漂洗后晾在绳上,看上去蛮透珑清爽的。</p><p class="ql-block">夏天他们把晒干的土豆放进石舂里,用长柄木槌一上一下用力地搗碎,然后把细罗筛出淀粉掺进大米或糯米面里继续捣,最后上笼屉蒸熟后就是年节和招待客人的打糕。</p><p class="ql-block">每当出门的时候,朝鲜女人薄施淡粉,头上顶着布包袱,身着短衣飘带长裙的民族服装,脚踏一双勾勾鞋走亲串友去了。</p><p class="ql-block">我特盼望老崔头妹妹带着女儿金贞爱来串门。这个鲜族姑娘和我同年,皮肤白皙清秀,模样儿有些象韓剧里的大长吟。她在朝鲜学校念书,系着红领巾左臂佩带少先队大队长的三道杠儿。她很愿意和汉族孩子们一齐玩,cua嘎拉哈、跳大绳,打鸡蛋黄…令我们羡慕的是她能歌善舞,唱着“道拉基,道拉基…”挥动双臂翩翩起舞,更令我讶异的是她顺手摘下几个院里种的小辣椒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一点不嫌辣。和院里的孩子们玩上大半天,傍晚在舅舅家吃过饭,被她妈拽着依依不舍地离开我们回家了。 还有崔健的姥姥是个开朗风趣的老太太六十多岁瘦瘦的背有些驼。她跟儿子住在我们的后趟街,隔三岔五的到女儿家来一趟。这天她刚进院,门口坐着的人便和她打招呼:“怎么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忙什么呢?”她直了直腰,现出满脸的无奈:“忙,忙得很呐,忙得连死的功夫都没有。"逗得大伙哈哈笑。</p><p class="ql-block">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偏脸子"这个地名和我们的父母辈永远地定格在那个年代,也只能在回忆中穿越回那个充满温情和人间烟火的岁月,重温那一幕幕的生活情景。</p><p class="ql-block"> 每天早晨,家家点燃了煤球炉子的烟火中,开始了一天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街头的供水点上排着长队拎着水桶扁担等着挑水的人们;</p><p class="ql-block"> 响彻在街上敲木梆子的声音,催促着家家户户出来倒泔水,拉汚水的毛驴车早已停在街当腰;</p><p class="ql-block"> 每逢周三、六、日,安平街的小教堂的顶搂上传出阵阵的钟声,呼喚着前来做礼拜、不断在胸前划十字的基督徒们;</p><p class="ql-block"> 每年五月盛开的丁香象紫色的霞霭点缀着大街小巷,空气中弥漫着淡谈的醉人的花香;</p><p class="ql-block"> 夏天的夜晚,大人们坐在院子里纳凉聊天,小孩子们躲在各个角落玩藏猫猫、抓特务。墙角的蛐蛐声,花圃中的暗香,不觉之间缩短了本来不长的夏夜</p><p class="ql-block"> 秋天,家家户户肩背车拉地往家买土豆罗卜白菜,坛坛罐罐里腌满了各式各样的咸菜,板棚里塞满了柈子和过冬取暖的煤堆;</p><p class="ql-block"> 冬天,房顶上复盖着厚厚的白雪,房檐下结冻成长长的冰溜子。↗孩子们尽情地打雪仗堆雪人拉爬犁打冰尜……啃着硬梆梆带冰碴儿的冻梨、冻柿子。</p><p class="ql-block"> 偏脸子,承载了太多儿时温馨美好的回忆,过去了的一切令人怀念,然而更使人怀念的是那个曾经质朴的年代,那时侯人们的真诚、朴素!谦卑……</p><p class="ql-block">时至暮年,往昔的一切象过电影一样历历在目,深深地珍藏在尚未泯灭的记忆中。</p><p class="ql-block"> 为此特撰此文:祭已逝去的童年、青春和被岁月逐渐淹没了的偏脸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