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母亲

扬帆远航

　　今天是母亲离开的第62天，我想她……

在2022年3月8日国际妇女节这一天，我亲爱的妈妈带着对世间的无比眷恋，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最后一丝血，最后一滴泪，轻轻地合上了眼睛……享年85岁。

妈妈出生在一个不太平的年代，恶霸横行，土匪当道，经常去附近的村民家强取豪夺。不论白天黑夜，只要听到土匪来了，便跟着姥姥姥爷去山里躲藏。为此落下了害怕的毛病，无论白天晚上，一个人是绝对不敢在家的，怕了整整一辈子。

后来，姥爷开始当皮匠、木匠，也做一些小生意，家境变得好多了。在适龄时准时上了学，读起了书，成为小伙伴羡慕的对象。据说那时，得了一场病，双腿疼的一度不能走路。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看病已经成了生活在穷乡僻壤人们的奢望。一个人在学校害怕村里的大黑猪造访，只好忍着疼痛和同学们跑操，这一跑，腿病居然好了。

据妈妈说，她是很喜欢读书的。每天读书，用毛笔写大字，自得其乐。但好景不长，念到五年级时，姥姥产后大出血没有人伺候，于是不得不离开深深爱着的学堂，从此开始了一边伺候母亲一边绣花的日子。心灵手巧的妈妈很快便成了村里有名绣花姑娘，也练就了一手缝衣服的好手艺。

在妈妈长大成人后，比较殷实的家庭被化为地主。她嫁给了贫下中农踏实肯干、勤劳善良的父亲，过上了一边接济被没收的一无所有的娘家一边抚养众多孩子的艰苦生活。听老辈人说，我家虽然孩子多，生活困难，但我们的穿着和家里一直很干净整洁。我是家里的老小，记忆中，我的衣服都是村里的阿姨大婶效仿的对象，妈妈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巧手，每当有姑娘出嫁或儿子成亲的人家，总要请妈妈缝中式的、西式的各种各样好看的缎面棉袄。经常看见合身又好看的衣服穿在身上，人们乐的合不拢嘴。妈妈也乐的帮忙，分文不收。

妈妈的一生是以强者的姿态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但她却总以弱者的形象成为我们的保护对象。因为她太娇小了，瘦弱的好像风一吹就能摔倒似的。她对自己要求很高，对我们要求也很严格。小时候很不理解，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可以一整天在外玩耍，甚至可以夜不归宿，而我们却不能。现在想想，我们姊妹八个，虽然没有多大能耐，但都能安安稳稳做好自己对家庭、对老人、对孩子、对社会的责任，这样坚守本分，尽心尽责，这不是父母传给我们的做人准则吗？

也许是儿女多操心的原因，也许是营养不良的缘故。一生要强的妈妈在步入老年后，小脑萎缩，记忆减退的速度相当快，到了七十多岁便很严重，以至于不能做出一顿美味的饭菜。于是我们便开始轮流照顾，自从六年前父亲离世，更是24小时，从未阶段过。

妈妈一生过得比较平顺，没有遭遇什么大的磨难，生过几次病，有的看好了，有的不治而愈。年轻时候的妈妈是要强的，是焦虑的，也许她担心教育不好这么多孩子，害怕这个人口众多的家庭过不好日子。晚年的妈妈是幸福的，小脑萎缩让她本能地忘掉许多不开心，剩下的全是生活中的甜。胆结石做过两次手术；胃不太好，只能饮食调理；肺部也不好，经常咳嗽，气短，定期吃药，吸氧缓解不少；三年前发现一个卵巢囊肿，长得很快，医生一度建议手术，但她只负责取出囊肿，其他身体条件一概不管，可这时妈妈的肺部已经不能一口气走几步了。权衡再三，我们选择了打道回府。事实证明，我们赌对了，这个肿物在长到一定程度后，自动收缩，丝毫不影响生活；脊柱附近有几个动脉血管瘤，无法治疗；脑萎缩严重，无法治疗。

关于妈妈的离开，我们想过无数种可能:卵巢囊肿破裂？动脉血管瘤破裂？肺部出不上气来？胃难受吃不下饭？但唯独没有想到，她是以一种极其自然的姿态回归的:在临终前，她耗尽了自己的全部，像油灯一样自动熄灭的。人啊人，仿佛一切都是天意，冥冥中自有安排。如果不是小脑萎缩严重，她一定不会达到忘病的状态，好几处治不了的病也不会无动于衷，安然无恙地陪伴她度过余生。但如果不是小脑萎缩，她也不会三天两头折腾，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情绪激昂，夜不能寐。如果不这样折腾，她也不会耗尽自己的全部……

近几年来，妈妈的失忆常常伴随着狂躁。由几天一次地折腾，逐步过渡到天天折腾，寝食难安。医生也没有好的治疗方案，只是建议用镇定剂对付。但瘦弱的母亲怎能承受住药物的对抗？剂量小了丝毫不起作用，大剂量用药不省人事……我们怎么忍心看到她一次次软弱无力的样子呢？于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我们由一人陪伴，变成了俩人、三人轮班陪护。她呢？折腾累了，休息，睡醒了，继续折腾……就这样持续了半年，便把自己折腾没了……

晚年的母亲很乐观，也很热爱生活。走的时候万般不舍，但苦于儿女众多，却无回天之力，救不了她……回过头来想想，瘦小的、体弱多病的母亲能活85岁，也算奇迹了！但总感觉如果再努力一点，再想想办法，是不是会让她再在一段时间……几天也好……

妈妈，今天又是一个母亲节，你再也吃不上我给你买的零食了……愿在天堂一切安好！……爸爸会照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