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团岁月

关关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二) 送婴记</h3>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当年十七岁的我</h5> 在记忆的长河中,有些往事如同春水一般,一旦打开闸门,就会汩汩涌出,一发而不可收。<br> 记得1976年冬天,连队学校放了寒假,我同李老师顾老师一起准备回天津。这次回家探亲我们有一个特殊任务,要把一个十一个月大的婴儿送到天津。婴儿的父亲同是天津人,和我们都是同学,他在黑龙江安了家。大女还未满周岁,第二个孩子在娘胎里已六个月了,要知道我们这些知青,能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中安家落户,已然很不易了。每天除了上班,做饭,烧炕,种自留地,还要抚养儿女,这自然是困难重重。当他告诉我们希望把大女儿带回天津交给他父母时,我们为难了。因为孩子毕竟太小,我们这三个人又都是未婚青年,带孩子这方面一窍不通。从铁力到塘沽要23个小时车程,这一天一宿,孩子要吃喝拉撒,我们该怎么应付呢?万一路上生了病该怎么跟他父母交代?再说我们要坐的这趟78次列车从佳木斯发车,终点站是上海,车上基本都是知青,到铁力站时人早就满满的,不可能有座位,如果还抱个孩子,那就真是雪上加霜了。可难归难,我们知道孩子父母也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还是接受了这个特殊任务。<br> 在滴水成冰的寒夜,我们早早来到车站,翘首期盼着。火车终于在凌晨三点到达铁力站。整列火车只开了两个门,于是人们蜂拥而上。车站没有站台,个子矮的女同志很难上车,李老师是男同志,他先挤上了车,我们在下面把孩子交给他后,才在孩子爸爸的帮助下手脚并用的爬上了车。进了车厢之后,正如我们所料,车上挤得连一个可依靠的地方都没有,门口冷啊,可不能带着孩子站在这里。于是我们也就管不了别的了,垂着眼,闭上耳朵,屏蔽了一路骂声,李老师抱着裹着两层棉被满满一大抱的孩子。我和顾老师拿着我们三人的旅行包,拼命往车厢中间挤,好不容易总算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三人已是汗流浃背狼狈不堪……。<br> 周围都是知青,看到我们三个人,还抱个孩子,都投来疑惑的目光,在当时,兵团人在当地结婚生子的并不多,看我们三人也不像一家人。值得庆幸的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知青们在外都能惺惺相惜,守望相助。几位好心的杭州知青看我们实在不易,就把三人的座位硬挤了挤让出一角,我和顾老师就轮流抱着孩子坐一会儿。可这时孩子哭了起来,不知是饿了还是渴了。我们想先给她喂一点水吧。但车上人太多了,根本不能得到正常的供水。又是邻座给了我们一点水喂给孩子。喂完水之后,孩子安静了一会,没过多久,又开始哭起来,我们觉得应该喂奶了。没有开水怎么冲奶粉?李老师马上一个个的车厢找热水。人多,挤来挤去的挨人骂,实在没办法就踩着车座靠背穿行在各个车厢,最后在餐车里对服务员费尽口舌苦苦相求,才弄到一点开水。喂了奶,可孩子仍哭闹不止,有人说;“看看是不是拉了”我们打开被子一看,果然拉的一塌糊涂,还把棉被尿湿了。顾老师毕竟年长我几岁,比我懂得多些,她手脚麻利的把孩子收拾干净,换下来的脏尿布没地方扔,只好塞到座位下面,在那么拥挤的车厢里空气原本就污浊不堪,现在又混杂上这屎尿味,我们真心感到对不住给我们让座的那些好心知青,让他们饱受了噪音之苦还得忍受难闻的气味……。棉被尿湿了,得想办法弄干,为了不让孩子受罪,李老师再次穿行在拥挤的车厢中,找到一个开着门的锅炉房烘干了被子。<br> 后来,孩子总是哭闹,哭累了睡会,醒了又哭,我们怎么哄、拍、抱起来悠都不管用。我和顾老师抱孩子能轮流坐一会,可李老师一会打水一会冲奶很是辛苦。那一天我们都没合一下眼,自从上了车,我们三人没喝一口水,没进一粒米,也不觉得太饿。只觉得精疲力竭。<br> 火车到了四平站,被告知因火车晚点要给别的车让路,这一等就等了近三个小时。抱着哭闹烦躁的孩子,我们束手无措,时间一点点的煎熬着我们的耐心。还好,长时间的等待,也让我们能够轮流到站台上,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喝点水,上趟厕所。<br> 出了四平站,火车就一直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塘沽站,列车晚点五个小时。在车站,我们见到了孩子的奶奶和姑姑。当把孩子小心翼翼的交给她们时,我们三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br> 因为牵挂着孩子的健康,几天后,我们又去孩子奶奶家看望了孩子。大概兵团人的孩子都皮实吧,经过这一路的折腾,孩子毫发未损。见到她活泼欢笑的样子,我们高兴极了,同时也感到很欣慰。我们总算圆满地完成了战友托付的重任。能换来孩子的平安,我们当时流的汗受的累也是值得的。这次不同寻常的“探亲旅途”,也是我兵团生涯中抹不去的一幕。 题外话:2009年四月的一天,同学打来电话说:“今年咱们下乡四十周年,天津独立二团的想出本书作为纪念,你写篇文章呗,”我说:“写什么呢?”他说:“就写咱们给大齐(孩子的父亲)带孩子回家那件事。”我想了想,这件事确实值得一写。于是提笔写了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