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郎木寺在我的梦中出现总是红色的,红石崖、红色的寺庙、红色的喇嘛、红色的格桑花、还有铁匠铺红色的火焰和烧红的铁块。</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h1>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00年在若尔盖听说朗木寺,人称小瑞士:有山有草甸有河流,山头上怪石嶙峋,那是郎木寺著名的丹霞地貌的红石崖,日落时分,霞光照在石崖上,美丽而神秘,令人神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每年6月到8月,很多洁白的羊群在遍地格桑花海上就像欢乐的音符在跳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韩梅水彩《红石崖》50*50 cm</span></p> <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郎木寺在甘肃境内的叫“安多达仓郎木寺”,宏伟豪华、红墙金瓦金顶,名为赛驰寺。四川境内的叫“格尔底寺”,寺院多为白墙,琉璃为顶,相对质朴,名为达仓纳摩寺,庙顶都是银色的,寺庙的外墙红色的是种植物的茎晒干了染红后堆砌起来。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甘川两侧镇子的风情各异,民居一边是土房、一边多为木房。朗木寺山势平缓,草多树少,纳木镇则相对险峻,到处都有墨绿的塔松。</span></h1> <h5>韩梅 水彩《郎木寺的清晨》54*39cm</h5>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从若尔盖坐公共汽车到郎木寺,全是土路,汽车像一个灰头灰脑的甲虫开的很慢,菁菁那时才十五岁,经过很强烈的戏剧折腾才跟着我们到若尔盖写生。小女生在车上发困,开始还硬挺着,到后来就头一歪睡了过去。</span></p> <h5>韩梅 水彩《郎木寺的格桑花》54*39cm</h5> <h1> 她旁边是一个陌生的、阳光英俊的小伙子,他的手就放在前面的座椅的靠背上,小女生的头恰好靠在他的手臂上。也许是看着菁菁睡得娇憨可爱,他的手一直就那样挺着,一动不动有两小时之久直到下车。当时我就觉得有点感动,不要说素不相识,就是换了是我,也支撑不了那么久。<br> 我们住的小旅店在四川境内的郎木寺小镇,第一天在微曦的晨光中,我发现红石崖酷似美国的总统山,袅袅升腾很有气势。</h1> <h5>戴崇武 水彩《清泉》54*39cm</h5> <h1> 来不及吃早餐抓起画夹和工具就跑上山,就为了看总统山上的光影变化,尤其是山体的颜色从淡淡的红色到朱红、大红、玫瑰红、直到赤焰一样的火红色。那一切,变幻奇特、极其迅速,让我无从下笔。</h1><h1> 每天太阳还没有升起,我们依然如约登山观看这一盛典,那怕是累的气喘吁吁 。</h1><h1> 小镇里有很多低矮的木板房,闲散有趣。高低不平的土路弯弯曲曲,路边是潺潺流动的清泉,那泉水的叮咚声让人心静和愉悦。</h1> <h5>戴崇武 水彩《总统山》54*39cm</h5> <h1> 那天早晨我走到一个店铺,有四十多平米大六米多高的空间,房间昏暗、火光耀耀、一个男子在来回走动,火光照的他像一个红色的剪纸,射在他后边的白墙上,他的影子是蓝灰色的像一个巨人,闪耀着暖暖的奇异的幻影。时空错乱,有一种强烈的反差,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和谐。</h1><h1> 那是一家很有特色很传统的铁匠铺。我从门口进去,看见个巨大的石头灶台,灶台边是几个树桩,树桩上面有个大铁疙瘩,烧红的铁块都是放在那上面打的。</h1> <h5>戴崇武 水彩《郎木寺的塔松》54*39cm</h5> <h1> 灶台边的墙上挂着许多钳子、铁锤之类的工具,有一口大缸,烧红的铁块往水里一放,“呲”的一声,瞬间一股白烟往上冒起来。</h1><h1> 铁匠举着他满是疙瘩肉的手臂,在火盆里插进去一个铁块,火光四射。</h1><h1> 他抬头看到了我好高兴:“喝奶茶吗?”</h1><h1> 他是一个三十多岁岁的汉子,长的很像藏族,其实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族。他房间里放着很多的做好的刀具和工具,木板墙上挂着各种各样大大小小、造型独特的绵羊和岩羊头骨、粗壮的牦牛头骨,地上放着几个手工做的、很厚很厚的木头长板凳。</h1>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韩梅 水彩《祭》78*108cm</span></p> <h1> 虽然是七月,一早一晚的高原天气依然很冷。看着他一脸的灿烂阳光,看着他一拉风箱火焰“呼呼呼”的往上窜,每天不画画、不看风景的时候,铁匠铺就是我最喜欢呆的地方。</h1> <h5>韩梅 水彩《经幡》54*39cm</h5> <h1> 看他打铁有一种神圣的孤独:风箱拉起,随着加热的需要,那风箱会在平缓均称的节奏中加速,强力的节拍中充满乐感。他等铁块烧至彤红,铁铗快速夹至大铁墩上,一番铁锤上下,一串钉铛声响,一阵汗雨飘下,那铁件便成为他的理想器物。有时我看到他会把铁器放入水缸,随着“吱啦”一声,一阵白烟倏然飘起,淬火完成。</h1> <h5>戴崇武 水彩《羊羔》54*39cm</h5> <h1> 他的刀具上做的图案虽然简单,但是很精美。我喜欢和他聊聊天。原来他是一个很有艺术细胞的手艺人,他的爸爸会画油画,从小就教他美术,后来爸爸生病死了,他一人拜师学艺做了铁匠,他为此非常自豪。</h1><h1> 我在墙上看到了一个羊头,又长又弯的又奇特的羊角,可谓一见钟情。“那是我的仙女妹妹,一千头羊里,才有可能出现一头有这样美丽羊角的羊。”他笑呵呵的说道。</h1> <h1> 郎木寺的仙女真的不一样美。</h1><h1>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我们在小河边画画,只看着远山有几块灰色的云块,慢悠悠慢悠悠的向我们移动,渐渐越来越快,灰色的云朵变成深黑色的云块飘在我们的头顶。正在我们叹为观止的时候,暴雨如柱,那雨线有手指那么粗。我们快速冲进路对面的一个木板房,最多不到十米的距离,我在纸上刚画的水彩画已经荡然无尽,如同一张白纸。</h1><h1> 我们所有的人,都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此时此刻在高原,我们的肉体,真正领略了什么才叫风云变幻。</h1> <h5>韩梅 水彩《郎木镇的小卓玛》39*54cm</h5> <h1> 在甘肃境内的郎木寺,有一个很神奇的红衣喇嘛。他的衣服有很多大大小小、深红紫红的补丁,干干净净。他的头颅像年代久远的红铜雕塑、神色肃穆,站在寺外草地上,看着远处任何一个地方,都能沉思很久。我们都不敢靠近、也不敢说话、更不敢大声嬉笑。<br> 有三个喇嘛闲云野鹤似的,每天极其准时出现在草地上,不知是为了念经、聊天还是晒太阳。他们席地而坐,三个形态各异的、鲜艳的红色、橘色、深紫色,在那像温柔的水波一样的绿茵茵的草地上,鸟语花香中,看着非常耀眼、非常有禅意、非常入画。</h1> 戴崇武 乌木雕塑《少女的祈祷》 <h1> 每天我们一早起来先上山看风景画画,九点才吃早饭,下午四点吃午饭,中午一点太阳正火,就在树荫下休息。我们每天都会巧遇一群小喇嘛,其中一个十六岁的小喇嘛特别有趣,汉语说得很好很流利。</h1> <h5>戴崇武 水彩《晨曲》54*39cm</h5> <p class="ql-block"> 小喇嘛三岁就进了寺庙,熟读经文。他为我们所有的女生都取了一个藏族名字,很好听的,我的速写本上还有他写的藏语。</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给我取的藏族名字是“盛世度母”,藏语念“尕让卓玛”。</span></p> <h1><span style="font-size:15px;"> 小喇嘛在我速写本上写的藏语,岁月留痕。</span></h1> 戴崇武 乌木雕塑《度母》 <h1> 菁菁与那些小喇嘛同龄,特别合得来、特别投缘,回到乐山那个小喇嘛还打电话到她家里。<br> 菁菁看风景看的忘情的时候,最爱说得口头弹就是:“这块地方太美了,我要嫁到这里。”这句话说过几次,当然也让我们笑了几次。我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要嫁,是因为风景太美丽无法形容,只有这句话才解爱。<br> 菁菁全情投入与风景对话很适合画画,但后果就是害人,只要她的画没有画完,饭也不吃,拉都拉不动,我们又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不管。遇到这个时候,我真的是想一脚把她踢进饭馆里。</h1> <h5>韩梅 水彩《白龙江峡谷》54*39cm</h5> <h1> 那天在白龙江峽谷画完画后已经下午4点钟了。没有太阳光照耀的乱石河谷,江水冰冷刺骨。除了我们画画的师生,整条峽谷中没有一个游客。</h1><h1> 远处的灌木丛里,有无数的不知名的小鸟在寻欢作乐,再远一点的半山腰上就是老虎洞了。传闻中的老虎洞人迹罕至,有没有真正的老虎,谁也没有见过。 </h1><h1> “走,爬上去看看。”小丫头菁菁喊的比谁都起劲。</h1><h1><br></h1> <h5>韩梅 水彩《激流》54*78cm</h5> <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很快就沒有路了,半坡上的杂木林和一人多高的茅草盖满了羊肠小道,尖硬锋利的茅刺擦挂着赤裸的手臂和脸颊,天生强势的小野兽菁菁在前面开路。</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菁菁戴着宽边草帽和雷鹏墨镜,还有长长的软皮手套,一会儿就窜得不见了身影。爬不动了,热汗蒸腾,割破的皮肤又痛又痒。</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去了!管它啥子洞,这么劳神费力爬上三千多米的荒山野岭,还不知最后是个什么玩意儿。喊菁菁回来!”</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空旷的山谷中只听到男生女生的大呼小叫。菁菁满脸张狂地滑落到路尽头,垂头丧气跟着我们往回走。</span></h1> <h5>韩梅 水彩《飞翔》54*39cm</h5> <h1> “呀!我的雷鹏墨镜丢了!”小丫头一声狂叫,回转身就跑:“我一定要找到眼镜,那可是我妈妈从国外带回来的宝贝儿!”</h1><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绝尘而去的小姑奶奶立马消失在一片苍茫之中。“崔一刀,你赶快撵上去拦住她。天快黑了,这么深的峽谷到哪里去找那么小的墨镜?”老公冷静地吩咐男生崔一刀和身强力壮的女生老三:“你俩无论如何要找到她,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全力把她弄回来。”</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五个人着急了一个多小时后,老三在前拖着菁菁一只手,崔一刀断后狠命推着她,终于气急败坏地回到路口。</span></h1> <h5>韩梅 水彩《黄昏》30*30cm</h5> <h1> “墨镜沒找到,我妈要是知道了又要卷(乐山话厉害的骂人)我,我每次外出都要掉很多东西。”菁菁哭丧着脸,本来就不算可爱的小脸蛋,头发蓬乱、一脸花里胡哨,丑八怪似的变了形。</h1><h1> 丢了墨镜的菁菁像掉了魂,小性子发作起来,就像一头乱蹦乱跳四处乱咬的小野兽。天开始阴沉了,峽口冷风猎猎,寒气逼人。小野兽坐在地上耍赖皮,就是不起来。哥哥姐姐们比她大不了几岁,她根本不放在眼里。我难得管她,又累又饿一天了,哪有精神再让她折腾了。</h1> <h5>戴崇武 水彩《狂奔》54*39cm</h5> <h1> 菁菁长的很结实,蛮劲很足,一般人的手劲根本抓不稳她那蛮不讲理的小爪子。唯一的男生倒是有点劲,但让小野兽抢白得满脸彤红:“你使劲抓住人家小姑娘的嫩手想干啥子,想吃人家的嫩豆腐?你还想摸哪咡?”男生慌忙撒手,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靠近她。</h1><h1> 当小野兽湿漉漉滑溜溜的小手被我老公的大手抓住时,小野兽才彻底傻了眼。</h1><h1> 戴老师可管不了这么多了:“哪有不服管教的小丫头,敢在这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荒郊野外撤野。”</h1> <h5>戴崇武 水彩《自由自在》54*39cm</h5> <h1> 小野兽挣不脱被铁拳握得生疼的小手,索性在地上打起滚来:“你弄痛我了,你要把我的手弄断了才高兴吗?你比我老汉咡还要凶呀……”</h1><h1> 老公一把将小丫头提将起来,顺手给了她屁股一巴掌。“呀哟!你还敢打我的屁股?”戴老师满脸怒气:“我就敢打你的小屁股。咋样?”“带你出来的时候,你老汉儿就说你只要不听话,多的话都不要讲,只有打才管用。”老公使出狠劲拽紧了拳头,硬是连拉带拖,小野兽才无可奈何地跟着老公快捷的步伐,一路踉踉跄跄小跑着走在队伍的最前头。</h1> <h5>韩梅 水彩《总统山下》54*39cm</h5> <h1> 小野兽一边走一边翻着白眼,嘴里叽叽歪歪小声嘟囔着谁也听不明白的咒语。<br> 从那时起,菁菁不准一个人行动,我们两个用手像是手铐一样把她抓牢,这种办法有点残忍,都是被她逼出来的,最关键的是我现在反而忘了那次究竟进没有进老虎洞,更别说看到什么美妙的风景。<br> 2007年在若尔盖包车再到郎木寺,四车道就像高速公路,从若尔盖到郎木寺,好像说笑之间就到了。<br> 七年前的回忆像风一样清新、像云一样美丽,像酸奶一样香甜醇厚。</h1> <h5>韩梅 水彩《郎木寺白塔》54*39cm</h5> <h1> 小镇面目全非,总统山依然挺立,那最让我难忘的、变化莫测的红色好像被风雨弄的有点发灰,铁匠铺当然不在了,那个地址上开了一家酸奶店,墙上贴满了游客的照片和手记,门口是几个原木做的凳子,凳子上直接就用牦牛头骨做的靠背,野趣十足,很多游客都在凳子上拍照.<br> 我闲的无聊,在街上走走停停。走进一个买日杂用品的小商店里,我觉得那个老板很眼熟:“啊,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铁匠。”“你是那个画家老师。”我们不约而同说道。</h1> <h1> 铁匠看到我好高兴:“韩老师,又见面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那个仙女妹妹还好吗。”我一听不得不佩服他的记忆:七年的时间,来郎木寺的游客成千上万……<br> </h1> <h5>戴崇武 水彩《夕阳》54*39cm</h5> <h1> “几年前我专门给你用木头雕刻模具,用黄铜浇铸了十个小狮子,半浮雕的、大小不同,活灵活现你肯定喜欢。”“那些小狮子我放了六年了,有人想买我都没有卖,因为我的铁匠铺没有了,工具送人了,无法再铸造。”</h1> <h5>小狮子和铸铁奶壶</h5> <h1> 最让我感动的是,他拿出一个家传的、用了上百年的有美丽花纹的圆球形生铁壶,是用来煮奶的。他觉得我会喜欢,他相信我会再到郎木寺,他一直在等我。<br> 那十只小狮子摆成一行的时候,那种青铜时代的冷峻、端庄、大气直逼眼底。当时我就想,回家后我要用一块原木,上面有清新的木纹,在上面用刀挖槽,把铜狮子镶嵌上去,再用牛皮编织的绳子挂在白墙上,悠远回忆,就像钟声永远敲响。</h1> <h5>戴崇武 水彩《纯真年代》54*39cm</h5> <h1> 在若尔盖的宾馆里,我烧了二十几壶开水,不断烫洗那个铁壶,空气中飘忽着浓浓的奶香味,我像是听到一个家族的故事,瞬间让我怦然心动,就像回到美好的纯真年代。<br> 去年秋天,我从红原又到郎木寺,到处金碧辉煌,人流攒动,让我不知所措。学生们得知我又到郎木寺,要我想办法寻访那个铁匠铺,找到那个可爱淳朴的铁匠。</h1> <h5>戴崇武 水彩《郎木寺》54*39cm</h5> <h1> 寻遍了郎木寺,十几年前的商店全部拆除,只剩一个开青年旅行社的老房子原封不动。所有的原住民都离开了郎木寺商业区,我本来想找那个青旅社的老板,去了三次都没见着,他不是去喝酒了,就是回家睡觉了,要不就是和朋友出去玩了,他又不用手机,给他打工的小伙子也没有办法联系他。当今社会,他这样当老板够洒脱,让人称奇。</h1> <h1> 我们住的宾馆,楼层很高,巨大的玻璃窗可以俯瞰到郎木寺的全景,再不用登山,就在凉快的室内喝着绿茶写生画画,很惬意。</h1><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寺庙的红墙像是刚刚刷的一样,阳光灿烂,那墙上红色像是有无数的小精灵在飞。</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看到很多喇嘛,红色的袈裟做工精良,他们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喝奶茶,走路和说话总是急急忙忙的。</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曾经看到的闲云野鹤一样的红衣喇嘛像梦一样。</span></h1><h1><br></h1>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4616u5ti" target="_blank">若儿盖大草原神秘的红月亮</a></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474nd1ze" target="_blank">巴西河水还是那样清甜!</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