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慈爱而辛劳的母亲

金大庄的人

<p class="ql-block">妈妈叫贺继访(见上图),1921年阴历9月14日,出生于牟平县第四区秦村乡(即现牟平区姜格庄镇)云溪村,距大庄村五里路。她家里很穷,要到这个村找妈妈的家,不用问别的,只要问一下“穷八辈”住那?村里大人、小孩都会告诉你们。因为我姥爷的绰号叫“穷八辈”,实名叫贺方梅。</p><p class="ql-block">姥爷在我的记忆中一点印象也没有,听哥哥说我们记事的时候他就不在了,一家人的生活重担全压在姥姥一个人身上。没法子,姥姥就带着大舅、俩小舅、小姨,一路向东北要饭闯了“关东”。</p> <p class="ql-block">妈妈是属鸡的,比父亲少一岁。她小时候因为家里穷,饥一顿,饱一顿的,就得了“饥饱痨”和“气管炎”,一辈子气喘吁吁,痛苦的样子我们看了都难受。即便是这样,她仍然任劳任怨、含辛茹苦、克勤克俭,操劳一生。她小时候就会绣花,且绣得非常漂亮。早先就在酒馆村绣花厂专管验货,也就是现在的质量检查员。记得姜格庄公社绣花厂,有个“撒花的”老吴,就愿意撒花给她绣。这是因为她花儿绣得好,什么扣眼的、锁鼻的、拉网的、拔丝的、绣叶的、扭梗的,揍瓣的,那一样也难不倒她,都绣得非常漂亮。你可曾知道,绣花可不是个舒服营生,她年年月月,春夏秋冬,起五更、睡半夜,每天盘着双腿,趴在撑子上,一针一线地绣啊绣。“煤油灯”基本上成了她晚上绣花的“伴儿”,一辈子也不知她用了多少煤油,只知道她每天晚上,几乎都挑灯夜绣到深夜,睡下四、五个小时后,又要起来做一家人第二天的早饭了。反正,每天谁也不知她什么时候睡下的,什么时候又起来的。 母亲为了腾出更多的时间绣花,就把我当成了她的“替手”,刷锅、烧火都是我的事,那时候我已上小学了,每次放学回来,在锅台前铺着个蒲团、两腿一盘,胯里夹着弟弟,边哄孩子边烧火。妈妈把我当成了个“闺女”,好多家务活都叫我干,多次给我许愿:说等你张(娶)媳妇时,铺的盖的都是双套。真的到了结婚那天,老妈早就忘到脑后去了!</p><p class="ql-block">老妈一辈子生了11个孩子,活了7个,死了4个(3女1男),我后面死了两个妺妺,老四后面死了一个妺妺,那个男孩何时生又何时死的,现在谁也说不清楚了。我清楚地记得,有一个叫“春荣”的妺妺,几个月的时候就得病死了,妈妈叫我和她一起,到北场上弄了些杆草,将死去妺妺的尸体卷起来,送到高家茔,我用铁锨挖了个小坑,铲了一些土掩埋了。当时,我看到妈妈的眼眶流泪了,她用手擦了几下后走开了,老爹根本就没有到位。回来的路上,我亲眼看到了北边的于家茔,几条野狗在疯狂地撕扯着,不知在吃谁家的“死孩子”,正吃红了眼。我暗自猜想,也许过不多久,我死去的春荣妹妹,也会遭此厄运的!</p><p class="ql-block">养活这么多的孩子,老妈要吃多少苦、遭多少罪、操多少心、受多少累,简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p> <p class="ql-block">先说吃的吧,一家人基本上是以地瓜、玉米为主,小麦、大豆、高粱、小米等为辅。经常是:八印的大锅里,下面是锅撑子,周围摆了一圈地瓜,里面放了一些切好了的萝卜片,蒸了些虾酱(用虾爬子磨的),是孩子们和老妈“就饭”用的。老爹就的,则是白菜叶里蒸上一些刀鱼“鱼饵”。每逢过节包饺子也是两样面的,白面的一样,地瓜面的一样,老爹吃剩了,孩子们才能分上几个。过年蒸“饽饽”也是两样的,除了几个纯白面的,这是老爹专享的,弟兄姊妹们有时能享用一片两片!还有一种是“白加黑”,即皮是白面,里面夹上地瓜面。这是孩子们节日的主食!老妈一直是吃“白加黑”的,和玉米糕加地瓜!最可笑得是,平时老妈熬上一大盆面汤,上面只是漂了一点油花,弟兄们喝了一碗又一碗,直喝得弯不下腰了、饭快要窜到嗓子眼了,才肯罢休。妈妈只能喝点汤汤水水!</p><p class="ql-block">再说穿的吧,平时的衣服全都是妈妈手工缝制的,内裤的没有,外裤裤腰有三尺多宽,两边一搭,用布条腰带一捆,真像个“小老头”。过年还好,找村里的裁缝做套新的,穿起来真高兴的了不得。脚上的鞋子,都是妈妈用麻绳纳的鞋底,再缝上个布鞋帮。一年下来,全家人穿多少鞋,妈妈就要缝多少双。冬天来了,要不是老爹弄点猪皮,用麻绳给我们缝个“乌拉绑”,里靣弄些麦管草或稻草,脚跟那儿弄个“绑窝子”,穿将起来也挺暖和;要不就是爷爷给我们做个“呱哒”,用芦苇做鞋帮,鞋底用木板,上面加一层里子,最后将鞋帮和鞋底缝合在一起,这就成了,一穿就是一冬。</p><p class="ql-block">家中用的也不值得一提。上中学以前,睡觉的炕上,从来就没见过褥子是什么样子。老爹、老妈和我们一样,睡在用芦苇编成的席子上,同样睡得很香、很甜。那时,农村里的蚊子、苍蝇挺多,家中也没置得起一架蚊帐。说实在的,那时,在人们头脑中根本就没有什么蚊帐的概念,谁也不知道什么叫蚊帐,更没想到用蚊帐能抵挡蚊子。有了蚊子,就到山里弄一些“蒿子”,平时,将它扭成“蒿绳”,放在屋沿底下晾干,晚上睡觉前,将门窗紧闭,用火点燃,靠烟薰火燎,将蚊子驱赶走。后来,家中生活有了点长进,农村里兴起了“挡帐”,就是在炕前,将几幅蚊帐布,固定在炕的前脸和顶棚上,窗上再安个纱窗,“挡帐”的安装,基本解决了夜间蚊子叮人的问题。应该说,是我家生活的一大进步。再后来,家里生活富足了,妈妈又从村供销社买来了蚊帐布,亲手制作那种四边都有蚊帐布、顶面为一般细软布料的“蚊帐”,每一间睡觉的房内,都安上了一架。这一下,蚊子真是拿谁都没了办法。我一辈子也没见老妈添置什么家具,一直是一个大柜,一个橱桌,还有老爹的一个小钱柜。后来,孩子们大了,都各奔东西了,才找人做了个饭橱。不对,哥哥和我结婚时,还找人做了两个橱桌。</p><p class="ql-block">老爹和老妈一辈子挣的钱,除了一家人吃、喝、穿、用之外,大部分心血都用在盖房子上了。他们一生盖了两栋新房:一栋在河南崖。那时候我还小,哥哥也不大。老爹每天起早,到距我家有四里多路的双林前村南,叫“刘家山”的石窝子里推石头,记得小车的架子和轮子,全是用木头做的,人称“地拱子车”,装上三、四百斤后,小车压得“吱吱”直叫,哥哥在前面拼命的拉着绳,一早上最少要推两趟。这栋房子有正房、厢房,还有草铺子、周围一圈院墙,全是老爹一车车推回来的。他操了多少心、流了多少汗、出了多少力,我们说不请楚,恐怕他自己也说不明白。老妈不也是如此吗?盖后面北沙边那栋房子,我就是青年了,哥哥当兵走了,老三也大了,扒地基,向外推沙子,到石窝子推石头,我干了一些。不久,我就当兵去了,任务就全交给老三了。盖房子用的瓦匠,是我村刚组建的瓦工队。需用小工时,我的末婚妻业莲,还去替我干了10多天。那时,我们只是定了亲。</p> <p class="ql-block">妈妈晚年的生活是幸福的。儿女们都很孝顺。记不清是那年那月,她到过我所在的莱阳营房,也记不清她在那里住了多少日子。我转业到威海后,隔家更近了,她来的次数也就更多了。基本上每年都要来我这一次,愿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孝敬她的一些好吃的东西,她也不善推辞,给她吃她就吃。每次都过得很开心。</p> <p class="ql-block">1997年4月1日(阴历2月24日)凌晨四时,妈妈因脑血管病不治离我们而去了。她享年77岁。老妈的死,伤透了全家人的心,儿女们,都轮番守在她的身边,尽其各自的孝心。在她被病魔折磨的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天天都吃不好、睡不好,几乎一天一趟乘车回家中探望,想尽办法,也没把她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真是让人终生遗憾!</p><p class="ql-block">妈妈去世的时候,她的七个子女、六个儿媳、一个女婿,全部到位,均守在她的身边。几个孙辈们,也来到了她的炕前。酒馆村的大姨,也来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她那痛苦的样子,我们又回天乏术,心中如同刀绞一般!</p><p class="ql-block">亲爱的母亲,您和我们的父亲,虽然双双驾鹤西去,但您们却永远活在子女们的心中!将来如果我们都有来生的话,我们还是要做您们膝下的儿女!</p><p class="ql-block">&nbs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