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母亲

独立寒秋

保存下来的姥姥姥爷母亲姨母的合影

母亲离开我三年了，几次动笔想写写母亲，可都被泪水打断了，有人说父母是我们和死亡之间的一堵墙，父母在你看不见死亡，父母不在，你就直面死亡。母亲走了，我的城堡也轰然倒塌了，我一直走不出心里的这道坎。今天母亲节，我要静下来去想我的母亲。

母亲性格很要强，脾气很厉害，这是她的原生家庭带来的。母亲的爷爷这辈还是富裕户，有田地有店铺，母亲的爷爷因为抽鸦片家道破落，卖掉了田地，把两个女儿也卖给人家当童养媳，我姥爷也仅能养家糊口，做着小生意，我姥爷家五代单传，到了姥爷这辈只有两个女儿，因为没能生个儿子，姥姥也没少挨打。我母亲和姨母，姨母大，没上过学，做家务活特别手巧能干，母亲是从小就被当做男孩子养的，上学一直到初小，母亲写的字很不错，因为做生意时母亲十几岁就一个人去几十里的县城挑担进货，从小就得独撑门户。五十年代办供销合作社，把个体小商店人员统统收归国有，母亲也到供销社上班了，母亲和父亲结婚后仍然住在姥爷家，五十年代末实行人民公社，没收了一部分房产，我姥姥因为房产被没收，心里压抑窝火生气，慢慢的精神失常了，骂人乱跑，当时我二哥才几个月，母亲带着姥姥到新乡市、获嘉县看病，看了几年也没有进展，我小时候见到的姥姥就是一傻老太太，天天抱着个板凳在大街上不停的走，嘴里不停的小声骂着，小孩们见到她害怕远远的就跑开了，我不怕，她对我也挺亲的知道是亲人。后来姥爷也生病了，母亲既要上班还要照看四个孩子（我和三个哥哥），照看疯了的姥姥，还得去给姥爷看病，借个板车拉着姥爷到几十公里的汲县医院看病，我不记得姥爷了，应该小时候姥爷就去世了，这些都是听母亲生前说的。姥爷去世后，母亲把姥姥托付给了姨母和姨夫，带着四个孩子回到了奶奶家，那年我五岁，母亲在村里商店上班，后来供销社裁人因为我父亲也是在供销社系统工作，母亲为了我们四个孩子就只好回家了。有时候说到这个母亲还颇有怨言，因为我们让她丢掉了工作。

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家里的一切都是母亲管理，母亲的身体很不好，从我记事起母亲就经常生病，但一点也不影响她对家里大小事的打理。母亲性格很要强，七十年代农村粮食产量少，养猪也是有任务的，我们家五口人必须养三头猪，我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上树捋树叶喂猪，去地里薅野菜，割草喂猪，冬天扫树叶垫猪圈里积肥，我们家的猪总是膘肥体壮，积的猪肥也又多又好，因为我们家人口多劳力少，属于穷粮户。每次生产队分粮食都挺受歧视的。为了挣个功分体弱多病的母亲还去给生产队的猪喂食。母亲对我们很严厉，说一不二，没有人敢和她犟嘴，但对奶奶家里的老人和哥嫂相处的却很融洽，奶奶在的时候父亲弟兄三个一直是个几十口人和睦的大家庭。我虽然是家里唯一的女孩还是最小的，但母亲依然很严厉，从来不会娇养，所以我从小也养成了胆大的男孩性格。

1984年父亲因为意外突然去世，那年母亲才48岁，我17岁，因为高考落榜正在复读，母亲硬撑着把父亲送走了，当时家里的亲戚都劝她，说不让我复读了，在家里陪母亲，只有大哥结婚了，二哥三哥都在外面工作，当时只有母亲一个人在家。可母亲坚持让我继续复读，如果母亲听了亲戚的劝，开口说把我留在家里，我现在不知会是怎么样的状态。父亲的突然离去，让母亲一年里头发白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也让我坚强磨砺了许多，那时候我在学校孤注一掷把所有是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上，很少回家，也不知道母亲在家是如何艰难度日的，1985年我考上了大学，母亲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笑意，当时我是我们村仅有的几个本科上，给要强的母亲一点欣慰。四年大学，除了假期我很少回家，大二时母亲和邻居我的闺蜜去看过我一次，我陪她们在郑州转了两天。我的性格遗传了许多母亲的性格，要强自立，大学毕业我没有想过要回到家乡，母亲也从没有要求我回到家乡，我始终都想远离家乡远离农村，当时大学报志愿，我报的大部分是外省的，可被唯一的一个省内学校录取了，89年毕业因为人力不可控的原因，我们又被派遣回了家乡。年过半百的我现在相信命运一说了，这就是命。纵有千般的不情愿，我还是回来了，不过，我也庆幸我回来了，这样我终于有报答母亲的机会了。

我91年婚后没多久就把母亲接到了县城，当时虽然被分配到了最底层，可为了母亲我安下心很辛勤的工作，从四个人挤在很小的房子里，到又在附近买了座民房，时光过的很快，二十多年时间里，母亲一直和我生活在县城里，我尽可能的给她物质上的满足，为了让母亲生活的好点，能享福，我迫使自己坚强独立上进，不敢稍有懈怠，要让自己出人头地，要让母亲自豪，只要是附近老太太有的衣服首饰，只要母亲想要的我都给母亲买。母亲年龄越来越大了，可依然很要强，出去逛街时不让我搀扶，搀扶过马路，过去就推开我。

前年春天我陪母亲洗澡时，因为浴液光滑母亲坐凳子时跌倒了，尽管凳子不高，可还是大腿骨裂，那时候我们四个人昼夜轮流伺候，母亲晚上一夜一夜的喊，说迷话，我当时很害怕，怕母亲过不了这一关。我竭尽全力让母亲恢复，年龄大了，吃的东西很少，喝水也容易呛，我就让母亲想，想吃什么赶快去买，天天想办法让母亲多吃点食物，在我们四个人的照看和母亲坚强毅力下，三个月之后，母亲终于挺了过来，我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可我的幸福感没持续多久，母亲在2019年十月初十，突然就离开了我们，和父亲当年一样没有留下一言半语。

没有了母亲，我突然觉得我的生命没有了动力，我突然感到这个世界特别孤独，夜里我不敢一个人独处，因为总会想起母亲，泪水总会憋的眼很疼，晚上睡觉时必须得听着喜马拉雅里的声音才能入睡，我不敢在街上看见母亲生前经常一起的老太太，我不愿见人，也不敢一个人独处。母亲在时，我就是她唯一的依靠，所以我不敢懈怠不敢有病，我必须过的好才能让母亲过的好，我就像上了劲的钟摆不能停下来。没了母亲，我在这个世界上没了牵挂，以前所有的奋斗、上进现在突然变的不需要了。我也开始走向衰老了，现在我越来越发现自己突然很像母亲，脸庞，有些下垂的嘴角、说话声音、笑着的模样，很像，有时候我都分不清是我还是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