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序 <p class="ql-block">母亲节的前一个周，我就开始计划要为母亲写点什么，走着，坐着，睡觉，都在思考应该用一个什么方式来表达心中的这份情感。最后决定与其用笨拙的嘴，不如写下来给自己留个纪念。于是开始回想每一个细节，斟酌每一个词语，修改每一个段落。即使晚上睡觉，枕边也放一支笔一个本子，突然想到，便会赶紧爬起来写下。每次写都会哭，忍不住的那种哭。因为有好多事，都是无法用笔写出来的，比如命运，比如遗传因素，比如某些惊人的相似。也相信有好多与我有同感的人。写了六张纸，大概三千多个字，最后我决定不写那么多了，也不要华丽的辞藻了，因为她们都是平凡的，却因为平凡成就了伟大！所以我只想说：祝天下母亲们节日快乐！</p> 姥姥 <p class="ql-block">初冬，一个裹着小脚的中年妇女生下了她最后一个孩子，孩子乖巧可爱，深得家里人喜欢，又因为她跟最大的姐姐相差二十岁，所以从小到大，她只管玩和上学，其他都与她无关。</p><p class="ql-block">等到亭亭玉立时，她却嫁给了村里最穷，却很有才华的同学，这个女子便是我的母亲。父亲托媒人提亲那天，姥姥本来就站不稳的小脚，打了一个趔趄，随后“扑通”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拍着大腿，大声的嚎：“他家那么穷，他爹脾气那么坏，家里三个光棍，去了连个婆婆也没有，你中了哪门邪了？你要把我活活气死啊！”然后鼻涕眼泪甩的到处都是。母亲倔强仰着头说：“即使要饭，也不会要到你门上！”紧接着，那边又是一阵哭爹喊娘的嚎……</p><p class="ql-block">不久，母亲跟随父亲去了部队，半年后回来已经肚子隆起。由于妊娠反应，又不会做饭，爷爷没有给她一点好脸色，挑剔，斥责，指桑骂槐……后来母亲才知道，其实更大的原因是：母亲打破了一个乡下的父亲想要儿子在部队攀龙附凤，好让自己扬眉吐气的美梦。</p><p class="ql-block">姥姥知道了，趁着男人都去上工的空儿，踩着一双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小脚找来，只说：“明天我要蒸馒头，你嫂子不在家，你要回来帮我！”说完扭头走了。第二天，母亲果然去了，姥姥教她怎样和面，加引子，开面，上锅……临走，姥姥用包袱把一整锅馒头包好，又包了一些白面，放了几块引子塞给母亲说：“回去掺合苞米面也一样的做法，都会了吧？”母亲羞愧的“嗯”了声，刚迈出门槛，姥姥又喊了句：“住几天我擀面条，你还得回来帮我！”母亲回了一声“好”，头也没敢回，她不敢看那个小脚老太太的眼睛………</p> 妈妈 <p class="ql-block">直到我出生以后，母亲已经是家里家外的一把好手，为了补贴家用，手巧的她学会了结线网，结一张网五分钱，于是白天干农活，晚上就点着油灯结网，灯下的她不停的用缠了线的梭子穿来穿去，直到烟熏的眼睛实在睁不开，才肯放下睡觉。她从嫂子那里要来各色的毛线，给我织五颜六色拼接的毛衣，谁家剩下的布头，她拿来给我做娃娃领的裙子和各种样式的外套，只是如男孩一般的我，不是刮破了毛衣，就是撕烂了外套，母亲很少揍我，只是骂，然后像魔术师一样补好，像新的一样。</p><p class="ql-block">母亲极惯我，即使在生病卧床的那几年，只要我喜欢的裙子，和衣服，无论多少钱，她都会托人买到，有一年我看好了一顶红色的羊毛的小帽子，只有城里商厦才有，要五十块钱，当时父亲每月工资才三十七块五，母亲犹豫了半天，没有立刻答应。为此，我有好几天不跟母亲说话。两个月后，当母亲拿着那顶我梦寐以求的小礼帽递到我手里时，我欣喜若狂的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说。</p><p class="ql-block">母亲爱看书，生病那几年，她把父亲从部队带回来的两大木箱的书看了个遍。军事政治，人文历史，报刊杂志，什么都有，什么都看，我跟弟弟放学时，她便讲给我们听。这也是我跟弟弟的语文在上学时都出类拔萃的主要原因。</p><p class="ql-block">搬到新房子后，母亲的病奇迹般地好了，她如强力马达，包揽了里里外外全部的事，以至于小时候会洗衣做饭的我，长大后竟然什么都不会做了。</p><p class="ql-block">突然有一天，倔犟要强又不安于现状的我对母亲说：“我要去城里闯闯！”母亲说：“我去送你！”然后推出有大梁的飞鸽自行车，把我载到镇上，恰好赶上班车，我匆忙说了句：“我走了！”便头也不回飞快的上了车。母亲一动不动的站在路边，看着飞驰的客车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里。我不敢去看后视镜里的母亲，正如年轻时的她一样，不敢去看她的眼睛……</p> 我 <p class="ql-block">如今，我的孩子也长大了，每次上学或是远行，我都要亲自去送，每次看到他雄赳赳气昂昂的，兴奋的拎着包往前走，从不回头看我一眼，我便会流泪，心情郁闷好几天。后来我想，也许他如年轻时的我一样，也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