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学理发

尹培芳作品

<p class="ql-block">  理发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新的发型会使人面目一新,进而让人“刮目相看”。然而,以前庄户人理发却是一件愁事。原因很简单,虽然县城的十字街有个国营理发室,但进去的大多是公家人和他们的子女。他们坐在高高的白色旋转椅上,由身着白色工作服的理发师打理头发,很是享受,羡慕!庄户人自然进去的少,费钱啊!我们家是兄弟仨,饥一顿饱一顿的,头发却如青草一般疯长,个把月得理一次发,母亲为此事愁得紧呢!</p><p class="ql-block"> 一个初春的正午,饭后,母亲要我不要出去玩了,说要给我理发。我一脸疑惑,极不情愿;因为以前理发大多是请在县饲养场当锅炉工的一个堂舅带了工具来的。心里嘀咕了半天,还是被母亲摁在一只小独凳上。于是 “一场盛大的工程”就在充满阳光的小院子里“开工”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先给我系上“围脖”。所谓“围脖”就是一床补了蓝色补丁的灰色围腰嘛。母亲系得有些紧,我叫了起来。她立刻将带子松开,又重新系上。刚开始“施工”时,母亲还学国营理发室的大师傅一样,在我的头发上抹了些清水。堂舅在一旁指点、示范:咋过使用条剪、推剪?咋过理鬓角?咋过理“躲雨蓬”? 堂舅说话时,不时露出数颗镶金牙齿,俨然是一个大师傅,一会说这里要高一些,一会说那里要矮一些。奇怪,母亲本是个口直心快的急性子人,但那天她却没发火。那天之后好多次,母亲给我理发时,都说我的“争嘴窝”最难理了!每一次耗费的时间都要多一些。可能是我的“争嘴窝”比两个弟弟更深的缘故吧。毕竟是第一次,母亲的双手竟不像平时耍菜刀、抄锅铲那么利索了。半天不见什么效果不说,还弄得我腰酸脖酸的,且不时有数根头发被有些锈迹的推剪“咬”断,疼得我呲牙咧嘴。唉,疼死了!父亲看不下去数落母亲“得又不得还要冲老客”。母亲反驳:兄弟仨都去大理发店费钱呢,不如自己动手。母亲也不管父亲的牢骚,继续着她的“首次试验”。随着一绺绺黑发纷纷飘落,我的脑袋感觉轻松多了,也凉爽了许多,仿佛一阵阵轻风吹过。母亲不时后退数步,打量我的新发型,看“周正不周正”、“好看不好看”。经过一翻“艰苦卓绝”的“奋斗”,“一场盛大的工程“终于“竣工”!母亲递给我一面镜子,看着镜子里的人,我一时竟认不出是谁了?</p><p class="ql-block"> 次日,才出家门口,一小伙伴见到我哈哈乐起来,问是哪个理的“马啃头”?方才知道经母亲修理之后,我的后脑勺竟是黑一块白一块的,如骡马啃过一般。结果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了好几天。不过还好,我的青草般的头发疯长得快,不几天,又成“帅小伙”了。</p><p class="ql-block"> 熟能生巧,母亲理发的手法渐渐地熟练起来,不再生硬,技术也一次比一次有所提高。后来,直到我小学毕业的好长一段时间,我们兄弟仨理发都是母亲一人负责的。</p><p class="ql-block"> 拿我做“试验”不久,母亲省吃俭用备了一套简单的理发工具:一把推剪,一把条剪,半截水红色断梳。</p><p class="ql-block"> 一日,母亲正给小弟理发,一邻舍进家里来借东西,赞道:哟,董理发师理得真好,小弟今日不一般了!由此,“董理发师”的外号在村里村外传开了。</p><p class="ql-block"> 一一曾载《云南日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