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今天是母亲节,我又想妈妈了。</p><p class="ql-block">妈妈离开我43年了,那一年的九月,我离家远去300多公里的学校求学,妈妈拖着病体到村口送我,我一再挥手让妈妈回屋,可在清冷的晨风中,她仍坐在村口的石头上微笑着目送着我,不忍离去,这是少有的几次送别,也是永别。</p><p class="ql-block">再等我寒假回来过年时,迎接我的已是村后一座布满枯草的新坟。</p> <p class="ql-block">如今,我还很清楚的记得,在我两个姐姐撕声裂肺的哭声中,我蹲在坟头,没有哭,只是用双手捧起一把把冰冷的泥土,添加在一处处略显低洼的坟头上,就像以前我每次放学回家,我总会去看病中卧床的妈妈,帮她拽一拽松开的被子,给她多点温暖,然后说一说我在学校的趣事,妈妈总是一言不发,微笑着看着我,我很奇怪,每当这个时刻,她总会停止日常扼制不住的咳嗽,安静地听我说。</p><p class="ql-block">我父亲有段时间在外地工作,妈妈长年既当妈妈照顾我兄弟姐妹五人,又当男人承担犁田耙地,积劳成疾,妈妈就是在那些年下冷水田干活落下的风湿性心脏病的。她一发病,就会出现憋气,不能平躺睡觉,两条腿肿,咳嗽频繁时,喘着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p><p class="ql-block">其实,在妈妈病重期间,我无来由的多次梦见,大姐跑到学校拉着我回家,说,妈妈不行了。可我每次写信回去,我哥回信都说家里挺好,让我在外别乱想,好好读书。</p><p class="ql-block">随后的那几年,我不愿见我大舅,甚至心里恨他,恨他擅自作主让家人不通报我,使我错失了见妈妈的最后一面。</p> <p class="ql-block">那几年,我总是做梦,梦见自己由有机化工专业改学中医,并研制出一种新药,妈妈一吃便停止了咳嗽,而且每夜都梦见不同的新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几年,我一听到电影《高山下的花环》主题歌《再见吧,妈妈》就会泪流满面,后来不再敢听有关妈妈的歌曲,甚至在街头一听到有人叫妈妈,我都会四顾找寻,仿佛我妈妈就失散在这纷纷扰扰的人群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几年,我最喜欢回忆的场景,就是我家温暖的灶火和那灶火映照下妈妈幸福的笑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天下午,公社领导敲锣打鼓给我送来了全国重点中专录取通知书,我是第一个在恢复高考后的考取重点中专的应届生,且是以全县第二名的高分,在周边几个公社(现在为乡)形成小轰动,后来我的这一战绩写进我黄村的巜家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妈妈是个特别要强的人。我父亲常年在外地农场,母亲里里外外都是一手抓,从不让人小看。在过去再困难时刻她都不愿求人,包括初春时下冷水犁田耙地。我身上的自立自强是妈妈遗传的,一直以来,只要我自己认准的事、负责的事,那怕再难再苦,我就算咬着牙,受多少委屈、受多少累,也要闯出新路、做出个结果来,这应是妈妈给我这一生最宝贵的财富吧。</p> <p class="ql-block">那个迎接入学通知书下午,家里聚满四邻八村前来祝福的人,我想,我那时的妈妈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妈妈,也是最骄傲的妈妈。</p><p class="ql-block">所以当天晚上,妈妈拖着病体,一定要坚持为她赢得骄傲的小儿子做顿丰盛的庆功宴。我就坐在妈妈身边,给她递柴添草,微笑着看着妈妈的笑脸。那一晚,我已不记得吃了什么,只记得那团温暖的灶火,只记得妈妈那张幸福的笑脸。</p><p class="ql-block">那一晚,我成了全天下最幸福也是最骄傲的儿子。</p> <p class="ql-block">随着年龄增长,我也渐渐不恨大舅了,并理解了他当年做法。当年我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交通又很不方便,回去又并不能解决什么。现在想来,我真要感谢这样的安排,因为未见妈妈最后一面,我总幻想着妈妈躲在一个我看不见地方,并未离开这人世,离开我。</p><p class="ql-block">我一直固执地认为,生命还存在第三度空间,介乎于生与死之间,妈妈只是去了那个地方,只要我活着,只要我想她,妈妈便会想着我,看到我。我活多久,妈妈就能活多久。</p> <p class="ql-block">后来这些年,我每当遇到什么好吃,就会想到妈妈,如果她在,一定也喜欢。</p><p class="ql-block">后来这些年,我游历天下,无论是坐在新疆风景如画的塞里木高原湖畔,还是穿梭于甘南满山遍野的五彩野花,无论是走进欧洲莱茵河畔的神秘古堡和俄罗斯最北边的冰封芬兰湾,还是望见一望无际的门源油菜花海、层层叠叠的诗意龙脊梯田和塞外坝上草原,我就想到妈妈,如果她在,一定也喜欢。我看到了风景,妈也一定会如我所见。</p><p class="ql-block">后来这些年,我进鲁院上大学,在事业和创作上步步向前,我人生的每一次进步、每一个喜讯,夜深人静时,我都会默默地想到妈妈,如果她在,一定会抚摸我的脸,笑着说:妈高兴,妈喜欢。</p><p class="ql-block">这些年,我尝试过写篇纪念妈妈的文章,可成稿后都会压下来,都感觉份量太轻了,配不上我的妈妈。很少发表的二三首纪念妈妈诗歌,其中有代表性的还是《你是我赖以歌唱的唯一伤口》,我不敢再写,就是不忍撕开这一伤口,不忍承认妈妈真的离我而去的真相。</p><p class="ql-block">妈妈灶火前的笑是我人生最大的原动力,我一直努力着,只想看到妈妈的笑,那是人世间最美的诗,就如同40多年前炽热的灶火映照下妈妈那张灿烂的笑脸。</p> <p class="ql-block">这篇文章,是在母亲节的早上给群中发祝福母亲节时即兴起笔的,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在手机上就完成了这份朴素的文字,记下这朴素的怀念。</p><p class="ql-block">有时想,中国人最大的悲哀就是不善于甚至羞于表达内心的爱,即使内心炽热如火、离后思念难眠,也不会当面对自己深爱的人说一声:我爱你。我也是,妈妈在世时我未曾说过,时隔40多年,我要对天堂的妈妈说:妈妈,我爱您,很爱,一直爱!</p><p class="ql-block">这些年,我诗歌创作的所有情感都源自妈妈的善良、正直、执着和同情心,都源自妈妈对一切美好和崇高的渴望,源自于那团闪烁在岁月深处永不熄火的灶火,和那灶火前妈妈那张永远幸福而骄傲的笑脸,我将以一生予以感恩,予以报答。</p><p class="ql-block">妈妈一直不愿照相,一生未留下一张照片,那妈妈在灶火前幸福的笑脸便印在我的心里,让我终生回忆并铭记。</p> <p class="ql-block">就像我在即将付梓的诗集巜季节深处的呼喊》后记一文说的那样:这本诗集,我将作为一份特殊的礼物,敬献给我英年早逝的母亲,是她赐给我一双珍爱世界的眼睛和真情向善向美、渴欲追寻诗意自然的生命。</p><p class="ql-block">在母亲节之际,我也把这份纪念薄礼献给一直还关爱着我的妈妈(我想,她会的),也献给全天下辛劳一生的母亲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