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的饭钱

小沽河右岸

好多年没有听到这样的风声了，呜呜的，嗖嗖的，急促，尖利。

小时候的冬天，常听到这样的声音，所以当他上学以后，看到课本里说北风呼啸的时候，他马上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那时候上学，冬天，常常遇到刮着大风的时候，他就头一低，使劲蜷着身子走，这样，风的威力就会减少很多。现在，他躺在床上仔细听，好像是风吹过树梢的声音，或者刮动着电线的声音，又好像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的声音。其实，这个冬天最冷的几天已经过去了，但有风，会觉得更冷。他不由得使劲蜷了蜷身子，像他小时候迎着风走的时候一样。蜷一蜷，就不会太冷，蜷一蜷，好像就能把风蜷在门外。

这几天是他的休息日。他打工的工厂没有星期天，但一个月四天假，可以自由安排，反正老板月底按实际上班的天数结账，上一天班就给一天的钱。所以，他很少休班。

前天请假的时候老板疑惑地看着他问：“三天？你要休息三天？你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我就是想休息”。他轻轻地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请假，尽管他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老板眼中的疑惑并没有消除，但还是痛快地说：“行啊，歇一歇吧，正好这几天厂里的任务也不太紧。”

歇假了，他却没有想去玩儿的地方，他只想躺在床上，就那么躺着。

昨天早晨，他收到浩浩的微信，说是要结婚了。浩浩是他的堂兄，两人关系好得很。浩浩三十五了才结婚，虽说找了个二婚的，那也得好好表示一下。人回不去，钱要到。他当即就给转过去六百块钱。

晚上，老婆来电话，说父亲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次稍微有些严重，人已经住进了医院。医生说没有性命危险，多住几天院就行。“得住几天？”他问。“医生说，怎么也得半个月。”老婆回。他说：“又要辛苦你了。”便赶紧给家里转过去两万块钱。转完了他才发现，他只剩下两百块钱了。正在发愣的时候，几个工友进来拉他去玩一玩。他很犹豫，但心里有个愿望怂恿着他，最后还是去了。但他的运气很坏，最后的两百块也输掉了。

他发现自己有了点小麻烦，他连吃饭的钱也没有了。上班的时候可以有免费的午餐，如果是夜班，晚饭也可以免费，但休假的时候是不能去吃的。他后悔自己做出的休假决定了，但既然决定了就决定了吧，他不想为了一顿午餐放弃休假，他不想让老板笑话自己。

这时，他蜷在床上，一边听着窗外的风声，一边听着肚子的咕噜声。他想，要不，借点钱？他可是个从来不借钱的人，他也曾经拒绝过工友的借钱请求，说自己肯定不会借钱。所以，不能借。

他忽然想起什么，心里有一点小小的激动。他翻身下床，从床底拉出来几个旧纸箱。纸箱里，装满了他喝过的啤酒瓶易拉罐和看过的旧报纸，还有偷偷从车间拿出来的废零件。他想，把它们送到收废品的老杨头哪里，明天的饭钱就够了。

图 小沽河右岸

文 小沽河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