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在，家在

以沫

一一写给我的老母亲

母亲，您生病了。可八十五岁的您，坚强的让我感动，即使疼痛使您的身体难受的无处遁形，您那双透着灵气的小眼睛望我们时，依然透着一份浓浓的爱，从您的言行中，我依旧能感觉得到，耄耋之年的您，即使遭受着病痛折磨，也一直不忘替儿女们着想。

白天，守候在您身边的哥哥姐姐们想喂您吃饭，您怕累着他们，不让他们喂您，硬是支撑着病体坐起来，颤巍巍的双手端着碗，那吃饭的动作像极了小时候生病的我们，看的哥哥姐姐们都破涕而笑了。夜间，您要上厕所，我想扶您起来，您却用九牛二虎之力推开了我，我想帮您穿鞋，可您努力的摆动着双脚，就是不让我帮您，您咳嗽了，我想帮您倒杯水，可您总是推辞说：＂快去休息吧！我不渴，你睡不好，第二天就无法正常上班了。＂我呆呆地立在您瘦弱的身体旁，望着您却不知所措。母亲，整整十多天的医院生活，您让我彻底服了您，您不只给儿女们带给了一股坚强面对困苦，勇敢与疾病作对的强大力量，也给同病房里的两位病号婶婶带给了乐观积极的心态。母亲，您知道吗？在别人眼里，目不识丁的您，在我心里却是一位知识丰盈，装满智慧的超人，您就是给我以生命并抚育我成长的最肥沃的那片土地呀！

小时候，我们都是您身边一只只备受关怀的小鸟，在那个物质匮乏，生活饥馑的年代，您为了让我们兄妹吃饱穿暖，干着男人都干不了的活儿，吃着男人吃不了的苦，起早贪黑，挣工分、赶马车、割田、拉排子，凭借一个女人全身的力量，带给了我们吃饱饭，穿暖衣的愉悦与快乐。别人家的孩子们都辍学了，而您却从不阻挡我们前进的脚步，再苦再累也要让我们认文断字。在我们成长的路上，您用行动给我们指明了人生的方向。您还记得吗？母亲，您曾不分昼夜赶着马车去民师的工地上拉水的情景吗？那一年，我十一岁，我清晰的记得，天刚麻麻亮，您就赶着马车出门时的背影，您用右手拉着马缰绳，用左手抚摸着马的头，轻声地说：“我们出发吧！”然后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了大院。我们起来后，鼻翼间涌入的是一股又一股香气四溢的洋芋味儿，您出发前，总是先把早饭给我们准备好，那大锅里的炒洋芋片，等您走后，香气就一阵一阵的散发出来，我们饱餐一顿后，无忧无虑的去上学了，而您却怀揣一个干粮出工了，为了多拉一桶水，多挣5毛钱，从不占用吃早饭的时间。整整一个夏天，您不落一日的去拉水，只为了一日5块钱的工钱，为了贴补我们的家，为了供我们上学。记忆里的您，总是以忙碌为伴，而年少的我却不理解您的那一片苦心，还时常责怪您陪伴我们的日子太少，真所谓：“年少不懂父母恩，懂时已是中年人。＂母亲，我真正读懂您的时间战线拉的太长了，让您为我操了那么多心，一想起来就感到无比惭愧。有一次，我为了要一支带橡皮擦的铅皮，竟然折断了您给我千辛万苦买来的没有带橡皮擦的铅笔，那一次，您真的生气了，狠狠地揍了我一顿，好几天，我都没跟您说一句话。后来，隔壁婶子告诉我，您为了给我买铅笔，东家进西家出，低声下气借了整整一天钱才借到，听后，我后悔极了，我觉得我太对不起您了。在那个年代，一毛钱没有就是实没有，一分钱没有就是实实儿没有，贫困的年月，借钱更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儿。可为了我们上学，您再难再苦也会实现我们的愿望，这也是我此生感到最后悔的一件事儿。

父亲去世后，哥哥姐姐们都有了自己的小家，空旷的大院里，那排空落落的房子里，只剩下了您和我。白天我去上班，您独守空房，一人度日，但您从不在我们面前说一句孤单寂寞的话，而是一如既往地守着我们的家，打理着我们的二人生活，把家收拾的干净利落，井井有条，周末，哥哥姐姐们回家后，您就开始着手搓搓鱼，擀长面，把气氛搞得好像过年一样热闹，那一刻，您的心情是激动的，您用忙碌诠释了对儿女们的那份深沉的爱，那种深厚的感情。当小聚过后，姐姐哥哥们走后，您落寞的坐在屋檐下，发呆，而在那一刻，我也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不舍与难耐的寂寞。在那个小院里，您和我在寂寞孤清中度过了整整9年。

后来，二哥为了照顾方便，没和你商量就执意卖掉了乡下的老院，在看守所背后为我俩置办了一个小家，小家只有三间瓦房，小院只有乡下小院的十分之一。在那个小家里，您开始了您的生意生涯。您把二哥每月给您的生活费存了半年之久，就置办了一辆推车，然后批发了看得过眼的少许零食，每天到女中门口摆摊。那时候摆摊，工商局的查得特别紧，每天您几乎都是怀揣＂警惕”去做生意的。我不让您去，您却不肯，您说自己赚点生活费，可以减轻二哥的负担，您那么坚定，我只好让您去做了。每天傍晚，您把一天的辛苦钱全部倒在火炕上，一分的、貮分的、五分的、一毛的、两毛的，五毛的，最大面额的只有一块，两块的，您望着为数不多的钱，脸上带上了欣慰的笑容，从那月开始，您拒绝二哥给您的生活费，您不分昼夜辛苦赚钱，风里来雨里去的背影让我看着心疼。习惯了乡下的生活，您努力的适应着城市里的生活，把我俩的小院收拾的井井有条，冬天，院里干净整洁的找不到一丁点儿垃圾，夏天，院里的蔬菜长的喜眉喜眼的，花儿开的五彩缤纷，隔壁邻居见了后，没有一人不赞美的，秋天，硕果累累，您把辛苦种来的果实送给子女，送给邻居，也把我俩的生活打理的活色生香，我们原本显得拮据的生活，在您辛苦的劳碌中变得丰盈而又宽裕起来。在我俩的小家里，母亲，您教会了我如何去爱子女，如何面对现实的残酷，如何让自己过的快乐充实。

2002年5月4日，我出嫁了，您笑盈盈的送我出了门，您告诉我：大喜的日子里，不许哭，只许笑。可我坐上轿车后，无意间扭头看家里的大门时，您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门口，用手不住的擦拭着双眼，那一刻，我更加牵挂您了。婚后，我想了好多好多，我的心情也一直处于一种煎熬中，我思前想后，决定把您接到我的新家里，我选择合适的机会向爱人表明了心迹，没想到担忧的情绪被爱人的一句话：＂接过来住吧！谁都有老的一天。＂一下子被驱跑，那一刻我感动的泪流成河。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您后，您却拒绝了我，说：＂有外甥女燕子陪着我，就够了。我身体好的很，不给你们添加负担了。＂听着您的话，我的心里百味杂尘，我拗不过您，只好顺着您的意去照办。一年后，燕考上了正式工作，有了自己的事业，也很快步入了婚姻，曾经属于我俩的小家也因城市规划被拆，您才勉强答应与我们同住。

二十年时间里，您凭最大的努力帮我带孩子，照顾家，您喜欢空闲时间锻炼身体，您说您要把身体锻炼的棒棒的，不给任何一个子女添堵，您做到了。二十年时间里，您始终想着不给子女们添负担，有病了，独自偷偷摸摸的去医院看看，吃点药，实在熬不住了，才会告诉我，您力所能及的干着您那个年龄段能干不能干的所有事情，您想事周到，办事有方法，您用爱呵护着您养育的八个儿女，呵护着他们的小家，俗话说：＂老的没疼心，小的没孝心。＂您的言传身教使我们成为了一个个被人艳羡的人，母亲，您就是我们人生路上的指明灯，因为您，我们才明确了前进的方向。您用百分之一百零一的精力爱着我们，让我们真真切切的感受着那份厚重的母爱。因为有您在，我的小家蓬壁生辉，温暖幸福；因为有您在，我的小家成了所有兄妹的娘家，我时时刻刻感受着＂娘在，家就在＂的幸福和快乐。

母亲，您知道吗？您这一病，让我的心里添加了一种难以摆脱的压力与压抑感，我整夜整夜难以入眠，默默的在心里祈求上苍保佑您早日康复，您如了我的心愿，一天天康复起来了，看着您精精神神的在我面前踱着碎步踅来踅去，我高兴的不知所云，我认为这是您在给我弥补的机会，让我深深的领悟了＂珍惜＂二字的含义。母亲，从您出院的那一刻起，我决定把最好的一切给您，在拥有您的每一天，我要多去拥抱您几次，把之前儿女们没有做过的全给弥补上。

母亲37岁那年把我带到了人世间，如今，我已步入不惑之年，与母亲一起生活的四十多载，母亲教会了我许多为人处世之道，也把坚强的力量注入了我的血液中，虽然我的人生路不是那么顺畅，但有母亲陪着我，我最终还是熬过来了。我现在一切安好，都是母亲带给的福气。

今日是母亲节，母亲，女儿想对您说：我亲爱的老阿妈，此生我感到最幸福的事儿，就是有您一直陪着我，谢谢妈妈，四十多年寸步不离的陪伴，因为有您的陪伴，不惑之年的我，还可以肆无忌惮的扮演一个孩子的角色！因为有您，我们兄妹有了一个身心栖息的家！

2022年5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