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今年5月8日,是我没有了母亲的第六个母亲节。</p><p class="ql-block"> 当母亲健在时,人们对母亲节,也许不会太在意,不会有太多的感想,顶多是过节时给母亲买件漂亮的衣服,买点好吃的东西;贵重一点的,送个金银首饰,珍珠项链,翡翠手镯……浪漫一点的,也许会给母亲送一束美丽的忘忧草,送几枝温馨的康乃馨;实在忙得回不了家的,也许就是给母亲打个问候的电话……即便如此,母亲节带给你的还是深情,温暖,开心和快乐!</p><p class="ql-block"> 而对于失去了母亲的人来说,无论你在哪一个年龄段,童年?少年?青年?中年?即便是老年,母亲节给你带来的,也只能是漫长的回忆,无尽的思念,或多或少的遗憾和难以名状的忧伤……今年这个母亲节,就使我想起了我与母亲相依为命的一段日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文字:老槐。</p><p class="ql-block"> 图片:老槐,网络。</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我们国家经历了一个特殊的历史发展时期。那时,我刚刚五、六岁,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大跃进”,什么是“三年自然灾害”,但对生活中的一些事情却有着深刻的记忆。我记得,当时我们全庄的人都集中在一起开伙吃饭,大家叫它“食堂制”,也叫“吃食堂”。</p><p class="ql-block"> 一九五八年底,父亲到徐州的一座煤矿当了矿工,家中只剩下了母亲,我,还有一个七八个月大的妹妹。不久,妹妹因病夭折,家里就只有我和母亲二人相依为命了。那时,日子过得相当艰苦,最难熬的是没有东西吃。</p> <p class="ql-block"> 一粒黄豆</p><p class="ql-block"> 那时,生产队对孩子还是有照顾政策的:就是除了正常的伙食外,每个孩子每天多供应二两棒子面。孩子多的人家领的棒子面多些,可以烧点棒子面糊糊,或掺点野菜什么的做点东西加点餐,但我们家的那点棒子面太少,占锅占盆的做啥都难弄。而在食堂领的“菜团子”,是用山芋叶子和很少一点棒子面“团”成的,每顿饭大人两个小孩一个,根本吃不饱。一段时间下来,我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p> <p class="ql-block"> 记得一个冬闲的日子,母亲抱着我在生产队喂牛的牛槽边上闲坐。突然,我眼睛一亮,发现地上有一粒黄豆,那是从喂牛的豆草中掉下来的。见有可吃的东西,我一下子来了劲,但由于饿得实在不想说话,就在母亲的怀里使劲地往地面秃噜,由于母亲也没有力气抱紧我,结果我一头栽到了地面上。牛槽边上的地面都是用砂礓和小石头铺垫起来的,我的头栽到了一块砂礓上,鲜血直流。我顾不得这些,一边哭一边用食指和大拇指把那粒黄豆捏起来放进嘴里美美地嚼了起来。母亲看到后,既责备自己又心疼儿子,母子俩紧紧地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p> <p class="ql-block"> 半张煎饼</p><p class="ql-block"> 我们庄的大西北方向有一块地叫“扒铁矿”,因“大炼钢铁”找铁矿石时在地头扒了一个大坑而得名。这块地离村庄有五六里路远,是全队最远的一块地。因为太远,大家都不愿意去那里干活。夏季来临,那里的庄稼要锄草,生产队为了鼓励社员去那里干活,决定在现场给每人发半张煎饼。母亲为了能让我吃上那点煎饼,决定到那儿去锄地。</p> <p class="ql-block"> 母亲告诉我说她出去干活能给我挣到半张煎饼吃,让我在家跟着奶奶。我一听说能有煎饼吃,坚决要跟着母亲去“扒铁矿”,母亲拗不过我就答应了。母亲和几个大人扛着锄在前面走,我就跟在母亲后面一路小跑。起初,有时我还能高兴地跑到母亲的前面去,但是由于身体虚弱,头重脚轻,跑着跑着就摔倒在地,然后爬起来再跑,一路上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p><p class="ql-block"> 中午“开饭”时,母亲把领到的半张煎饼全给了我,她自己只喝了几口汤水。但看着儿子吃得那么香甜,母亲露出了幸福的笑容。</p> <p class="ql-block"> 一舀半稀饭</p><p class="ql-block"> 有一年春季,食堂的主打饭仍然是菜团子和稀饭。菜团子不好吃而且还不够吃。至于稀饭那可真的是很稀。稀饭是用棒子面做的,但因水多面少,稀得可以照出人影来。队里的定量是每顿饭大人一舀(大约三碗)稀饭两个菜团子,小孩半舀稀饭一个菜团子。那时我家用一个黄色的“洋瓷盆”打饭,母子俩的一舀半稀饭能装大半盆。</p> <p class="ql-block"> 记得那时的我很“不讲理”,不想吃菜团子只爱喝稀饭,每次打来的稀饭我一气能喝三碗多,剩下的一碗也不让母亲喝,说是留着等我饿了再喝。这样,母亲每餐只能光吃菜团子,还要天天到队里去干活,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p><p class="ql-block"> 一天,一个叫福中的远房表哥给母亲支招说:“表婶,表弟不让你喝稀饭,你可以在打饭的路上偷着喝一点,我就是这么做的。不然的话,你要是饿死了,表弟他也活不成啊。”母亲觉得有道理,于是就真的在打饭回家的路上,扯着盆喝了点稀饭。母亲回到家后,“贼精”的我发现稀饭没有以前多了,就说肯定是她偷喝了,于是,就打滚撒泼哭着跟母亲闹,母亲伤心地掉下了眼泪。</p> <p class="ql-block"> 有一天下午,母亲去生产队挑粪,我跟在她的后面。在走到一条小沟边时,母亲放下扁担就要跳沟寻死。我被吓坏了,一把抱住了母亲,哭着问:“妈,你为什么不想活了呀?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呀?”母亲说:“你天天都不让我喝一口稀饭,你看我还要干重体力活,我早晚不是饿死也是累死,还不如早点死了好,省得活受罪了。”我一边哭一边央求母亲说:“妈,我们商量一下吧,你别寻死了,以后每天再打稀饭你喝一半我喝一半好不好?”母亲哭着点了点头。</p> <p class="ql-block"> 从那以后,我好像一下子“懂事”了,再也不那么自私、任性了。我知道,如果母亲没有了,我就会成为没妈的孩子了。那件事情以后,每次再打来稀饭,我都和母亲分着喝,有时甚至想让母亲多喝几口,尽管自己的肚子还没有喝饱。</p><p class="ql-block"> 后来才知道,母亲要寻死的主意也是那个表哥帮她出的。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很感激那个表哥,是他帮助我早一点“长大”,与母亲一起度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p> <p class="ql-block"> 母亲命运多舛,不到四十岁时就浑身是病,进入老年后,更是多病缠身,后来又因大腿根部骨头摔伤卧床五年。最后的一段时间,她全身只有右手中到小指的三个指头能动弹一下,连喂她的饭都需要刺激她的嘴唇才能咽下。临去世时母亲已骨瘦如柴,让儿女们心疼欲碎。二零一七年四月二十三日早上八点,84岁的母亲她老人家在我的怀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p><p class="ql-block"> 我在母亲的怀中诞生,母亲在我的怀中老去,这份母子深情,真是地老天荒都难以忘记。但是和母亲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更是永远地铭刻在了我的脑海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