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 我和树

阮三哥

　　我出生在医巫闾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记得小时候，我们家的房子是个破旧低矮的西厢房。房前有一棵秋子梨树，房南有一棵榆树。

我是在这两棵树陪伴下长大的。

秋子梨树，根部有小盆粗。向上一人多高的地方向东南方向长了一条粗枝。离这条枝一尺多高，又向东北方向长了一条粗枝。离这条枝一尺多高，又向西北方向长了一条粗枝。这三条枝加上主干，构成了秋子梨树的整体形态。它们大枝分小枝，小枝长细枝。丫丫杈杈，错落有致，构成了一个蘑菇形的树冠。

向西北方向的那条枝，正好长到我家的房顶上。我小时候常上房，每次都是从这条树枝上爬过去，下落到房顶上去的。

在主枝的中间位置，还有几条同样粗细的分枝，正好适合我坐在上面，可以松开手，可以四处瞭望。我常常坐在那里，近看村内人家，远看山川美景。

秋天摘梨时，都是我爬到树上，一个一个摘下来，送到房顶用茓子围成的囤子里。累了，就坐在树上，得意的休息。

冬天梨冻黑了。每次吃冻梨，都是妈妈让我上房去取。我把梨树当梯子，站到房顶时，还要摸摸被我当梯子的梨树枝。

我和我家的秋子梨树，有着亲密的感情。

　　我家房南的大榆树，离房子有两丈多远。那棵树很粗，根部一个大人都抱不过来。

大榆树离地一人多高就向东北傾斜了，有一段和地面几乎平行。爸爸在那段树干上挂了一条粗麻绳，两端在树上打了死结，弯曲下来的麻绳离地不高，我们可以坐在绳子上打秋千。

大榆树的树梢，有好多都贴着我家的房顶，站在房上，可以和大榆树亲密接触。

春天，大榆树的枝条刚刚泛绿，就突起来一个一个的小包包。没过几天，小包包裂开了，一片一片的榆树钱露了出来，馋嘴的我，就会黏在大榆树身边，一会儿跳着够树枝摘几朵榆钱吃，一会儿坐在绳子上打秋千。

大榆树太粗，我从来没爬上去过。当榆树钱成串成串挂满枝头的时候，我就爬秋子梨树上房，坐在房顶上摘榆树钱吃。邻居叔叔家的堂弟堂妹们，就会站在我家房下，喊着让我扔榆钱给他们。

　　我们村农业合作化时，爸爸妈妈攒了一些钱，把破旧的小厢房扒了，原地改建了三间正房。由于盖房子，大榆树和秋子梨树相继砍掉。

住上新房以后，我们家房后栽了一棵杏树，房前栽了一棵枣树。

那两棵树长得很快，我都忘记它们是怎么长大的了，只记得每年杏红了吃杏，枣红了吃枣。

那棵杏树，树干还没有胳膊粗，树上的杏子就长得一个接一个了，它们黄黄的脸蛋上，挂着水灵灵的红晕，就像是害羞的小姑娘。

我为杏树浇水。杏树下，爸爸修了个水池子，我两三天就浇一次水。

我为杏树除虫。杏树上，有时起黏虫，有时起蚜虫。起黏虫时，我用棍子把黏虫敲打落地，然后一个个踩死。起蚜虫时，我和爸爸一起向树上喷药，第二天蚜虫就死掉了。

那棵枣树，在一人多高处分为两条枝，正好方便我爬上爬下。枣树开花时不显眼，而挂枣后却让人眼馋，肉肉嘟嘟的大枣一串一串的。枣熟时，绿枣变红枣，更是让人分外喜欢。

我为枣树松土，为枣树施肥，为枣树刮皮。枣树的树根很密很长，我常把树下的土翻松，再放进一些肥料。到了冬季，我还把树根部的老皮刮掉，即能防虫，又能增加坐果率。

　　刚住进新房的时候，房前屋后一棵树没有。我就偷偷的到村里的两条小河边找小树苗。

那时我们村的两条小河，常年流水。河边水草中，经常有自然生长的杨树苗和柳树苗。只要抓住树苗轻轻一拔，树苗就会完整的离开地面。

我拔了四五棵小树苗，悄悄的栽到我家的前后园子边上。

过了几天我去园子里观察，发现小树都活了，长得和在小河边时一样漂亮。

可是又过几天，我又去园子里观察，却一棵小树也看不到了。我急忙跑屋里问妈妈。妈妈说园子里已经种了菜，那准是你爸爸铲园子时铲掉了。

我心中很是懊悔，并拿定主意，要在园子最不害事的地方再栽一棵树。

没过多久，我又拔来一棵杨树苗，栽在后墙最贴墙根的地方。

这棵树一直没被爸爸铲掉。

不到一年，小杨树就长了一人多高。

第二年，爸爸也关注这棵小杨树了。他用剪刀剪掉树干上的枝杈，只保留树顶上的小枝杈。结果第二年小杨树就变成大杨树了，足足有一房多高。

十几年之后，那棵大杨树成为我们村里最高的一棵大树。村里人都夸这棵树高大挺拔，能成为一所大房子的主梁。

　　我栽树最多的一次是我读高中时的一个春天。

那一次，学校提前一天通知我们，离校近的同学回家带工具，比如水桶、扁担、尖镐、铁锹。第二天县里派卡车拉着全校师生，到离校十多里路的青年山植树。

青年山是一座又高又陡的荒山。挖树坑时先要用尖镐刨，然后才能用锹挖。挖一个坑要用好长时间。

栽的是松树苗。要求树坑里要添松软的有壤土，树苗要埋直埋正，浇水要充足。

水源地是在山下的一个水塘，离植树地点有一里多远。一担水要两个人轮换着往山上挑，两个人都会累得腰酸背痛。

那次植树除了我们学校的全体师生，还有县城里好多单位的职工，规模很大，植树很多。

　　故园肠断处，日夜柳条新。

我离开故乡多年。每每思乡，总要看看楼前的绿树。每一棵树，都有故乡的影子。每一棵树，都是我日夜思念的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