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晓彬画龙闲说～龙图欣赏

庐州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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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艺术家汪晓彬

汪晓彬：媒体人（安徽省电视台），生于泾县章渡，此生所系三件事：木雕、新闻与画画。

秉承家学，宣纸之乡人，四代徽派木雕世家之子汪晓彬，13岁学艺，桐城文庙、踏歌古岸、龙兴寺、青阳博物馆……手有千疤，是他刻苦学艺留下的见证。

艰难岁月，一把刻刀走南闯北，独立江湖，修复李鸿章故居、享堂、赵朴初故居、张小泉之张氏宗祠、芜湖广济寺等古建三雕，以新配旧，真假莫辨。

30岁弃刀从笔，成为媒体人。偏偏不忘初心，再攀艺术高峰，师从名画家王守志先生，醉心于水墨龙画和家乡古镇，不舍昼夜。三十年倏忽，他以文人情怀理解了民间思想，以龙为突破口，以工艺造型起步，直追陈容，进入水墨生动的写意境界。賡续的是纯美术的龙，让象征权利威仪的龙恢复了情感：在他笔下，龙即可威猛，也可痴怨；即可温顺，也可憨萌。让龙回归民间，回归艺术。把龙画艺术推送到新的境界，独具一格，赋予龙新的涵义。

　　画龙源深

　　没有一种动物如龙这样虚幻、神秘难测，却又如此让中国人着迷，难道只因：我们是龙的传人?5000多年来，龙一直诡秘存在，为圣灵之首，神圣威严，极富文化内涵。从最初的接引神到司雨神，再到帝王的禁脔和象征，最终又回归百姓，上升到民族象征……龙简直就是中华民族的微历史。

　　前些天，画龙第一高手陈容的《六龙图》令人吃惊地在佳士得国际拍卖行拍出天价。由最先的120万~180万美元的估计，到竞价激烈胶着，连翻数十倍，最后以4350万美元(折合人民币三个亿)成交(不包括佣金)，震惊众人!其实在2015年北京宝瑞盈春季拍卖会上就已经有陈容要火的苗头：一件没有任何款印的《戏珠龙图》手卷，冠以陈容之名也以3450万元拍卖成交。

　　陈容是公认的画龙第一人，可画龙的画家最出名的却不是他。妇孺皆知的成语画龙点睛，说得是南北朝时代的张僧繇。估计是张僧繇忍不住都将他画的龙点了睛，所以他的龙片纸无存，无法一睹真容。还有更加玄乎的：“吴曹弗兴常于溪中见赤龙出水上，写以献孙皓，世以为神……

　　关于画龙的记载很多。《宣和画谱》把画科分为“道释、人物、宫室、番族、龙鱼、山水、畜兽、花鸟、墨竹、蔬果10门”。龙鱼画赫然名列第五，可见当时画龙之盛。

　　历代画龙高手中值得一提的是南唐画家董羽，他最大的贡献是给龙定下了标准像。他的《画龙辑议》，规定了龙的三停九似： “自首至项,自项至腹,自腹至尾”，“头似牛,嘴似驴......”成为画龙的法则和形象注解。清朝郑绩进一步总结：“其背有八十一鳞，具九九阳数。其声如戛铜盘，旁有须髯，颔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鳞，头上有博山......”龙的形象就这样成为定式,想象力被限制，基本没有了改动。所谓：“先匠所遗传授之法”。

　　因为龙的特殊地位，画起来也有一定的危险。宋太宗赵光义就命画龙之父董羽画龙水四壁。董羽很高兴，倾尽全力，半年后画成，气势非凡。“一日上(宋太宗)与嫔御登楼，时皇子尚幼，见画壁惊畏啼呼，亟令朽墁。羽卒不受赏，亦其命也。董羽的运气不好，他的龙肯定太威猛，所以吓坏了太子，得到差评。画龙运气最差的是浙派开山鼻祖戴进，他原来是做首饰的锻工，看到自己制作的首饰被人玩腻回炉，很伤心，于是改学绘画，名闻天下。可就这样一位民间艺人出生的大师却在画龙上栽了跟头。明朝李翊的《戒庵老人漫笔》记载,戴进蒙诏画院，皇帝出题面试：“令戴画龙，戴本以山水擅名，非其本色。随常画龙皆四爪，呈御，上大怒，曰：‘我这里用不得五爪龙着，锦衣卫重治，打御棍十八发回。”画龙本非戴进所长，加上他画给真龙天子“四爪龙”，而非“五爪”，因而受罚挨板子。

　　不光画龙危险，连大文豪苏轼写龙也倒霉。就以为一句“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惟有蛰龙知”而吃文字狱，九死一生。早在唐朝就有马屁精上书，希望把龙和日月星辰图案垄断，成为帝王专用，幸好最后阻力太大不了了之。可是后来帝王不甘心，随着等级制度越来越森严，在龙爪和色彩上做文章，规定，只有帝王才可以使用五爪，也只有帝王才有资格使用黄色龙，普通百姓只能够使用三爪，两爪。龙的形象开始僵硬，极度规范，失去了生命力，也没有了创造的动力，龙画无可避免地衰败下去。

　　龙画一直退化到清朝，有周璕和房毅画龙有名。“以拳勇名，尤精峨嵋枪法”好勇斗狠的周璕。“尝以所画张于黄鹤楼，标其价曰一百两”，价格不菲。据说他画龙要渲染上百遍，过犹不及，因此后人评说“烘染太过，犹非大雅所尚耳”。格调不高是周璕一病，还有就是他的龙失去了宋朝龙的气势和结实的造型。而民国房毅是著名的西泠印社成员，和张善子先生画虎合成两难，名噪一时。我以为房毅配景有其独创和发展，可惜龙的造型有陶瓷风格，鳞片点点而成，瘦骨嶙峋，龙画成了蜥蜴状，失去了应有的气势和威仪。

　　近代齐白石说他什么都画过，就是不敢画龙，因为他没有见过龙。其实齐老画过龙，看在财银的面子上，他于1922年为直系军阀首领曹锟画了一幅《云龙图》，画面上喷泄的云水，技法多为继承，也没有多少创造性，还以一千多万价格拍卖。著名画家徐悲鸿也画过龙，上了邮票，却没有创造，乏善可陈。

　　画龙最高境界还是宋，可惜，宋朝画龙名家很少作品传世，只有陈容有不少作品存世。

　　陈容是酒徒文化水平很高，酒足饭饱，醉醺醺的，大叫几声，脱巾濡墨信手涂抹而成，是最早在画上探索诗书画的画家。陈容画龙有个特点，龙头清一色面朝西面，怒目曲髯，据说寓意收复失去的半壁江山，可谓借龙抒情第一人。美国波士顿博物馆藏陈容《九龙图》卷和陈容广东省博物馆藏《云龙图》，绝对是画龙的顶级精品，到目前为止，尚无人也无作品超越。尤其是《九龙图》屡屡在世界各地展览——英国著名的维多利亚阿尔伯特博物馆推出中国古代名画展，此图作为中国绘画艺术的代表出现在招贴画中，在上海展览期间，这幅作品最能吸引观者的眼球，驻足“九龙图”前，画中神龙让人震撼，一时观者如堵。

　　陈容的龙个性鲜明，被称为‘所翁龙，据统计目前被冠以所翁龙的作品有22幅，海外有一半。日本人最佩服陈容，收藏陈容作品可考的有六幅。他们也喜欢画龙，他们的龙清一色的以陈容龙为模范，不越所翁雷池。几位世界级浮世绘大师，包括歌川广重，葛饰百斋都喜欢画龙，都有龙图存世。画坛名家小泉淳在法堂的天花板上画了一幅双龙图：两只飞龙彼此相对并盘聚于天花板上，栩栩如生、气势非常。就是这个小泉淳最服陈容，他说：陈容的龙富有魅力，像真的一样活泼跳动，只有天才才会画出这样的画!这幅美丽的双龙图深深地吸引着独立制表师Peter ， Peter本身就是国际性的钟表精英协会的成员之一，在他的不懈努力和主导下，最终由四位顶级大师共同完成，把小泉淳双龙图复制到手表上，手表完成，Peter说这是自己制作过的最精致、最华丽的手表。有朋友见到这款手表说：假如他有这款手表，冬天他都会穿短袖。

　　龙之缘结

　　我斗胆也喜欢画龙，一些师友不屑，认为龙画容易格调低下，我以为这取决于个人素养，齐白石喜欢草虫，你不能够说齐白石格局小;同样，喜欢画名山大川你不能说这画家心胸就大。而且陈容九龙图据考证恰恰是中国画最早诗书画结合为一体的最早作品。只要可以抒情寓志和你擅长的题材都是好选题。我觉得龙自由自在，有独立精神，没有依附，象征理想，力量，可以抒发我的心胸和情思，而且前人因为皇权限制，龙的七情六欲并没有表达充分，龙画题材大有可为。

　　再者，机缘巧合与龙有缘：13岁开始学木雕，父亲教我刻的第一块浮雕就是夔龙。之后很多年修民居、雕祠堂、刻庙宇，雕刻的龙很多，民间龙的造型入心很深。十五年前开始画龙，先钢笔后写意，所翁束缚较少，民间营养补充。可学陈容泼墨成云，噀水成雾，水墨淋漓。也可以自创家法，借鉴民间洒金敷银……甚至流连日本诸位大师，每每乐此不疲。期间时时得到恩师王守志先生指点，受益匪浅，免坠野狐禅。

　　十几年专心画龙，每每体会画龙不易，因为虚幻，只能够凭依想象力。每次伏案画龙的时候，笔下走龙，脑海不由自主地想龙，龙文化积淀了5000多年，成为民族图腾，蕴含着丰富的人生哲理，画龙必须学习龙的精神。

　　常有人说，你画的龙像或者不像，好像他们也像曹弗兴一样见过龙。其实一百个人心中肯定有一百种龙，他们的龙形象来自前人的绘画雕刻作品，还有各自不同的生活体验和想象，众口难调，想把龙画的合所有人口味是不可能的。不过你画的龙要让大家接受，除了尊重前人给龙形象做的一些硬性规定外，你画的龙必须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而又不失威仪。我见过把龙舌头画成毒蛇状，显得恐怖阴毒，是而难接受。龙是神圣的，古人认为龙司水，水润万物，万物感怀，龙代表仁德，“人之君子曰龙”。君子不可能猥琐。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有专家说，易经第一卦就是龙卦，这君子就是龙的象征，所谓“人之君子曰龙”,这是龙给我们的第一印象。龙是阳刚的，充满了力量，同时却又不是一味刚猛，可贵在于它的自强不息。百折不饶。易经借龙这载体传递给我们的一种精神，就是民族精神。

　　其次龙是万鳞之长，集中了九个动物的优点，才可能如此完美。我努力学习龙的兼收并蓄之优点，尽可能让自己也变得完美。学画，拜访画界王守志，柳新生，葛庆友，裴家同等名家，和他们学来的技法正好可以用到龙画;从纯钢笔画龙，到毛笔配景，排笔渲染，干画，湿画，喷水;从浮世绘到西洋画，国画……不管是什么技法，都会一试，效果好就多用，不好就点到为止。这样，作品内龙的风格也在不停地突破。还有龙有很多种，从姿态上有坐龙，行龙，升龙……从职能上分有：天龙，神龙，地龙，护藏龙;从五行分有金、木、水、火、土、龙等等，不一而足，你都必须了解体会，想象。甚至把龙人格化，老龙，幼龙，公龙，母龙等，喜怒哀乐，龙形象才可以丰富，微妙，当然这只能够想象。

　　龙属东方，是东方的保护神，专攻司水。我画龙时而倦，也想换换口味，画古镇，老虎，狮子，山水，可是很快回头，画龙也得学龙，术有专攻，只有把手上的龙专攻下去，龙画才可以画精深入，触类旁通。

　　再有，龙最可贵的我认为不仅仅是它的力量勇气，而在于把握时机：得势则飞龙在天，气势非凡，通天接地。而易经所说：潜龙勿用。就是忍得住寂寞，耐得住蛰伏，所以我特地为自己刻一方印章“蛰而禅”，蛰需要勇气，非蛰无以达境。龙深谙韬光养晦之道，不仅仅懂风生水起，飞龙在天之威——这更值得我们学习。

　　最后，我还认为龙很擅长教育。龙生九子各有所好，培养出各式各样的龙子。比如，老大囚牛,平生爱好音乐;老二睚眦性格刚烈、好斗喜杀，是战神;老六霸下，好负重，力大无穷，帮助大禹治水，为治水作出了贡献，洪水治服，又为人驼石碑等等……龙对后代不拘一格的教育，很值得我们借鉴。

　　有爱龙者预订一批龙画，我以夜继日，三月完成后，血压高升，身体有恙。一上市公司老总精通易理，闻此事后立即相约告诫：画龙不可无度，取其威猛，恐不利，每年画龙当不过九九之数，少画五爪，要挂西方，要对水，龙司水，金生水……我才知道龙在中国人心目中不是儿戏，有这么多神圣不可随意之的地方。

　　最后还是用王安石的龙赋做本文的结语：

　　龙之为物，能合能散，能潜能见，能弱能强，能微能章。惟不可见，所以莫知其乡;惟不可畜，所以异于牛羊。变而不可测，动而不可驯，则常出乎害人;而未始出乎害人，夫此所以为仁。为仁无止，则常至乎丧己;而未始至乎丧己，夫此所以为智。止则身安，曰惟知几;动则物利，曰惟知时。然则龙终不可见乎?曰：与为类者常见之。

(责任编辑：房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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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5.7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