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在乎你

老桃树

我只在乎你 四十年之前，假如我新婚的妻子问我，你和她一起掉河里了，我救谁？我会毫不犹豫的告诉她，我救你。四十年之后，假如我为妻的老伴问我，你和她一起掉河里了，我救谁？我仍然会毫不犹豫告诉她，我救你。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上世纪的1978年10月，从田野风尘仆仆走进了课堂，刘姥姥般的看大观园里的新奇。喇叭裤、长头发、扛在肩上的录音机。还有录音机里播放出来的那“靡靡之音”。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声音，甜蜜蜜，浓得化不开的甜蜜。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邓丽君，美得忘不掉的芳华。 从全民齐唱“就是好啊就是好”和“东风吹战鼓擂”的豪迈嘶吼中，突然流出一股天籁般的清泉，心底的那种柔软，一下子被她击中。生活中竟然有这么美的歌声，歌声中可以这样子浸透着人性的光芒。那时很穷，听到你的声音都是从别人的收音机里或者录音机里。刚入学的宿舍就在铁塔下边的平房中，两间通着的房子住十二个人。月朦胧，铁塔铃声叮当，小收音机旁围着十几个满怀新奇的大男生，在听你如泣如诉的“在水一方”。收音机是个来自城市的孩子带来的，人家为的是学英语。看见我们几个土包子这么低俗的、痴迷的围着听邓丽君，人家关上收音机说，不敢听了，这是敌台。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老邓是睢县的，1952年生，老邓说，没事，邓丽君是俺们邓家妹子，将来她回来了，让她签名送你们每人一个收音机，天天晚上听歌。大二那年，从平房向楼上搬家，十二个人的宿舍拆分，为了那个小邓签名的收音机，老邓带着我们八个低俗的农村学生，搬到了楼上的新宿舍。有收音机的那个同学要和别的宿舍剩下的人合成一个寝室，事实证明，那些人都是几个大宿舍走了八个后剩下的精华。 八个土包子在一起，臭味相投，低俗共通，一窝不嫌腥骚。再听邓丽君，受各种条件制约，就有些难度了。老张上学前在开封地委干过，是俺们八个的时尚代表。1980年秋季开学，有个周末，老张带了一个卡带机回来，里边就一盘磁带，是邓丽君80演唱会盗版走私的磁带，刺刺拉拉的杂音。八个老男生各自躺在床上，静静地听。“不知道为了什么，忧愁它围绕着我，我每天都在祈祷，快赶走爱的寂寞。”屋子里静悄悄的，每个人都在用心去听，有人偷偷的擦泪了。那晚一直听到把卡带机的电池耗尽。把自己唱进去，也把听者唱进去，这是决定歌者和歌曲存在的关键。也许正是因为此，这么多年，那么多的风，无论西北风、民族风、摇滚风等等的争奇斗艳，以及“小资底线”的王菲、罗大佑，或者是炸裂的新生代，都没有让我痴迷。我只在乎你。 参加工作了，有了工资，每月那54.5元钱，除了养家糊口，剩下的就买了两样东西，书和邓丽君的磁带。教语文的有个砖头一样的录音机，用来播放朗读课文的磁带。我的那个天天带着，主要是用来听邓丽君。在许多快乐和忧伤的夜晚，静静地坐着，“又见炊烟”，几盘磁带翻来覆去的听来听去。快乐的时候听你，陶醉在甜蜜中，酣畅淋漓的生命姿态，率真柔软的真情实意，让温馨有张力有弹性可以触摸。忧伤的时候听你，沉浸在悲悯里，如泣如诉融为一炉的倾吐，让寂寞平添了一种灵魂，贫瘠的心得到了丰盈和慰藉。你的歌是唱出来的、哭出来的、吐出来的，远离了浅薄的满足和认真的肉麻。你从没有声嘶力竭和扭捏作态过，你把词曲唱成自己的同时，更把自己幻化成了音符。只有走过那个时代的人，才理解邓丽君的歌指向人心深处的强烈律动。我只在乎你。 音乐上才华横溢的，都唱着歌远行的早，冼星海、聂耳、施光南等，和你一路作伴，让余音成为经典。我有了更多的你的歌，卡带、磁带、影音带、黑胶碟、CD碟、MP3、MP4、∪盘等，各种工具下的存储，我几乎都有。还有宝利的铁盒磁带，已经成为了珍品。家里有你的歌，办公室有你的歌，车里有你的歌。对月沉吟，月亮代表我的心。听一听你，就是一种安静，一种养心。那一代人复杂多元的情感层面，都在你的歌声中得到释放和解脱。很多歌手只有一首主打歌，你不可思议，盘盘、带带、碟碟、首首都是经典，都是主打，拿出来哪一首，都无损华人音乐的形象。这种艺术的永恒，在你之后的这么多的歌手中，是很少见的。我只在乎你。 邓氏的温馨，就是情景话语。你从不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在高音区，你偏偏能用不太响亮的音色唱出金属的断裂声，让人想起童安格“因为你已不再爱我”那石破天惊的抒情。词的意象与深邃，曲的委婉与优美，唱的袅绕与妩媚，都拿捏到好处，听你的歌，就像邻家女孩在隔壁吟唱，濡湿沁人心，润物细无声。那是一个时代的标记。那时代的“一等就是一年多”，与后时代的“只盼日头它落西山沟，把你亲个够”；那时代的“在水一方”，与后时代的“抱一抱，抱着妹子上花轿”；无论演唱和词曲的功力，都把精细熬制和快餐泡面、收敛和释放的情感之舟跌宕得风情万种。我只在乎你。 50后，那一个时代的老男人，都听你。当把麦拿在手中的时候，许多老男人，也在唱你。九十年代，单位过年联欢。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一脸正经的老大，竟然唱起了“小城故事多”。一代人的偶像，一代人的绝唱，没有那个歌者有如此长久的历史穿透力。有一种力量，让你和我同在，和许多人同在。你就是我心中的小夜曲、奏鸣曲、交响曲。女人花，东方女神。春花秋月何时了？何日君再来？但愿人长久。我只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