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生于大寒节气。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回忆起小时候,我脑海里总会浮现一幅幅冬景:瓦房屋顶上的雪、屋檐下长长的冰凌、大杂院里晒着太阳的大青菜(准备做腌菜)、迷魂阵一般晾衣绳上的“万国旗”,以及每周一早晨通往第二幼儿园路上刺骨的寒风,坐在二八自行车车头小竹椅上的我眼中灰蒙蒙的街道……如一部黑白老电影,在我心中反复放映,带着些许刺啦刺啦的噪音。</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至七十年代初,我被父母送往南京市第二幼儿园全托,每周一早晨送去,周六下午接回,一周六天,整整四年。</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和父母住在西祠堂巷后面的蔡家花园五号,市广播电台宿舍。那是一栋小洋楼的顶层四楼,一间房,却有一个比房间更大的阳台,朝西。为什么阳台比房间大呢?前几年看阿方索导演的电影《罗马》,片中出现多次女佣在屋顶大阳台上晾衣服的镜头,我猛然想起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家一一那不正是旧时保姆房的“标配”嘛。爸爸的出身是地主,这个成分在当时属“地富反坏右”之首,不能更差了。虽说是电台公认的一枝笔,却因成分问题被歧视被排挤,甚至有“运动”中被冲击的危险,可谓如履薄冰。我妈妈成分还行,在雨花区委工作,离根正苗红近些。爸爸三十出头,妈妈二十七八,他们只有一条路可以为我们这个家争取生存空间乃至尊严,那就是积极工作,努力工作,拼命工作……他们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参加各自单位组织的政治学习和各种会议。我三岁时奶奶在江苏宿迁大伯家,堂妹出生后,身为医生的大伯大妈实在忙不过来,奶奶去帮衬一下也能让他们喘囗气。外婆则重病在身,自顾不暇。所以,我除了上全托幼儿园也没有更好的办法。</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顺着楼梯上四楼,就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家</p> <p class="ql-block"> 第二幼儿园当时叫市委第二幼儿园,坐落在上海路的一个高坡上,民国时期是美国驻华大使馆公寓区,司徒雷登曾居住于此。老实说,这里的硬件条件很不错,高大气派的三层小楼,敞亮通透的落地窗,宽大的教室,干净的卧房,加上在那个年代来说已相当先进的卫浴设施,全南京市也算数一数二。</p><p class="ql-block"> 但当年仅仅三岁半的我却无比抗拒。冬日周一的清晨,我赖在床上不肯起,让爸爸把棉衣棉裤在小煤炉上烘了又烘。“再烘一次,再烘两次……”我不停地嚷着,父母实在没辙,就骗我说带我去幼儿园拿我的衣服和被子,拿回来以后就不去了。于是我被骗着坐上自行车上的小竹椅,出了西祠堂巷左拐上中山东路,再右拐进中山路,到了广州路一路向西,待望见南大南园那灰色的大楼一一没错,就是几十年后被誉为“女神楼”的八舍(女生宿舍),我的心情便如同那楼的颜色一般黯淡。我认识那里,隔壁就是我隔三岔五必去造访的儿童医院。护士会在我手腕上做皮试,在屁股上打青霉素……我恨透了那里,也连带讨厌南大的那栋楼。过了儿童医院不久右拐就是上海路,路的左边有一条颇陡的坡道,坡上就是我的幼儿园。</p><p class="ql-block"> 很多年后妈妈告诉我,第一天送我去,次日一大早她放心不下悄悄去幼儿园打听情况,谁知老师笑着对她说:“你家这个小孩不要烦了,昨天晚上别的小孩哭成一片,她不哭,还劝人家‘不要哭了,明天早上妈妈就来接我们了!’”几十年来,想起这事我又好笑又觉得蹊跷。三岁看老,我三岁时竟能如此认命?我闺蜜大竹学心理学,和她说起此事,她说了一句让我非常受用的话:“你是一个天性乐观的人。”</p><p class="ql-block"> 我在二幼整整呆了四年。前面两年对我、对父母来说都是苦不堪言。</p> <p class="ql-block">今天的第二幼儿园(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那时的我矮小瘦弱,内向胆怯,毫𣎴起眼。但入园没多久,老师们便发现我很麻烦。有一次吃午饭,渐渐熟悉起来的孩子们不老实,叽叽喳喳,打打闹闹。保育员老师一声吼:“我数十下,看哪个小朋友不吃完!”结果,除了几个调皮的男孩,就是我,碗里还剩一块肥肉。老师命我赶紧吃下去,我不敢不从,可咽下肥肉后一秒种,我便吐了一桌子。老师吓一跳,火速拉着我去水池,我吐出了所有的午饭。老师嘀咕着:“难怪瘦得像个猴子,连肉都不吃!”后来几十年直到现在,我碰不得一丁点肥肉。</p><p class="ql-block"> 第一个学期,父母在单位最怕的事就是接到幼儿园打来的电话,我不是发烧了就是咳嗽了,只好又去接回来。当然不是直接回家,先顺路去儿童医院……往往病好后的周一送我去幼儿园格外难,我磨啊赖啊弄得父母又心疼又着急。曾经有个电台同事一大早告诉爸爸:″刚才在新街囗大圆盘看见你家小尹送女儿,女儿哭,她也哭。”按说周六接我会是件开心的事吧?不一定。爸爸有一回接我,一路上问我要不要吃烧饼?不要。要不要吃油球?不要。要不要吃鸡蛋糕?不要。回到家我便蔫在椅子上,直到妈妈下班回来,一摸我额头,不得了,赶紧去儿童医院!那天我烧到了40、5度,医生在我鼻子里滴退烧的药水,又在观察室呆了大半夜才退烧。从此以后,没有特殊情况就固定为爸爸送,妈妈接。其实,爸爸送得也不轻松。又是在新街囗大圆盘,我曾指着汉中路让爸爸送我去汉中门外婆家,那时外婆已经中风,不可能送我去的。我发脾气,“啪”地一声,打了爸爸一个耳光。这件事被他当玩笑讲了几十年。下大雪,爸爸经常下车推着我走,我便要他用车轮去压雪球,压了一个又一个……同样,也被他说了几十年。</p> <p class="ql-block">今天的第二幼儿园(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我如果能连续两周无病无灾地正常上幼儿园,父母便谢天谢地了。即便正常入园,也往往要带着药请老师按顿给我服用。有天晚上临睡前,夜班老师端来杯子让我吃药,我一低头,鼻血流进了杯子,血在水里洇开,老师给我塞了好一会儿棉花球才让我去睡觉。第二天一早,我感觉鼻子里又干又疼,原来是鼻血干了结成了痂。两个保育员老师走过来看着我血迹斑斑的被头,互相嘀咕着:“这个小孩最脏了!"我记得当时我并不生气,更没哭,我脸上应该木楞楞地没有任何表情。但我感到羞耻甚至带有歉意,因为我也厌恶我自己的脏,我觉得老师说得对。</p><p class="ql-block"> 大约十年后,我看电影《简爱》。简爱在孤儿院里最要好的小伙伴生病快死了,简爱在床上搂着她怕她离去,她却反过来安慰简爱:“等春天来了,荒原上的花都开了……”我忽然眼泪就决堤了,后面的台词甚至情节我完全没有听到、看到。银幕上放映的是十年前的一个寒冷清晨,一个瘦得像猴一样的四岁小姑娘,坐在幼儿园的小床上,鼻孔周围结满血痂,睁着一双黑洞洞的大眼睛茫然无措地看着埋怨她的老师……后来我又看了好几遍《简爱》,还无数次从半导体里听电影录音剪辑,一到这个情节我就湿了眼眶。</p><p class="ql-block"> 我瘦弱,自然被欺负。一个女孩把我咬得胳膊上满是牙印,妈妈来接我时发现了,立即带着我去给老师看,老师后来也找了那个女孩的家长,这事就过去了。春暖花开,有时到了周六下午,老师会把我们领到美丽的南师大校园,家长便去那里接我们。有一次妈妈去南师大接我时,一群孩子正在草地上叠罗汉,我被压在最下面。妈妈气得立即要去找园领导,老师则一再道歉,并承诺今后不会出现类似情况,妈妈才流着泪带我回家。</p> <p class="ql-block">1971年的公费儿童医疗证,体弱多病的我三天两头用得上。</p> <p class="ql-block"> 我什么时候开始能被老师挑选出来参与表演的呢?应该是五岁以后吧,因为有照片为证。我在幼儿园和别的小姑娘一起跳“大红枣儿甜又香”,头上顶着花冠,手里提着竹篮,照片背面写着日期。妈妈告诉我,她去接我,我们刚在院里上完课,我明明看见她了,却不理她,而是坚持把自己的小椅子搬进教室放得端端正正,才会投入妈妈的怀抱。妈妈第一次看我上台表演,是在我五岁的“六一”,我和一群孩子手上打着快板,嘴里念着歌颂上山下乡的“滚一身泥巴,练一颗红心,”把妈妈乐坏了。因为这次表现好,才有了后面跳“大红枣儿”的机会。我只要不生病,每件事一一起床穿衣,刷牙洗脸,早饭早操,学歌学舞学朗诵,午觉晚觉,包括每周五下午的淋浴,都规范妥当,挑不出毛病。但我基本不和别的孩子互动,离老师更是越远越好。我做好每件事并不是想得到表扬,恰恰相反,我只是不想被批评。我最舒适的状态是:老师、小朋友谁都不要关注我,让我自得其乐。</p><p class="ql-block"> 我初次在集体中尝到快乐,应该和南京长江大桥通车有关。老师上课时告诉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为长江大桥题了词,所有小朋友都背下了"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因为老师把它编进了快板,朗朗上口。到了晚上睡觉时,大家在小床上躺好,夜班老师关上灯出去了,就有几个领头的孩子跑到窗边拉开窗帘,喊起来:″快来看大桥!”我们一起涌向窗囗,只见大桥上灯火辉煌,五彩斑斓,美仑美奂。那年月没有高楼大厦,我们幼儿园本身就在坡上,卧室又在二楼(也可能是三楼),应该相当于普通楼房至少五层了,视野极佳。我们兴奋极了,回到床上还不老实,脚打着床板,嘴里模仿火车“喔……轰隆轰隆轰隆轰隆……”直到夜班老师进来“啪”地把灯打开,大家赶紧闭上眼装睡,在老师的训斥声中我开心地进入了梦乡。</p> <p class="ql-block">今日南京长江大桥夜景。摄影:方华</p> <p class="ql-block"> 那年月,机关干部要定期去“五七干校”参加学习和劳动,一般为期一周到一个月不等。暑假来临,身为父母的“小尾巴”,我跟着妈妈去长江边靠近当时机场的一个干校住了半个月。对我来说,那真是太新奇太有趣了。轰隆隆飞过头顶的巨大飞机,小飞机一般超低空盘旋的大蜻蜓,傍晚江边滩涂上神出鬼没和硬币一样大的小螃蟹……我最好奇的,还是在那里见到了一个“五一六”。为什么我知道“五一六”呢?因为有段时间幼儿园早操结束后,老师总带领我们排着队有节奏地喊着囗号回到教室,囗号就是“打~倒五一六,打倒五一六!”我们也跟着喊得震天响。干校的这个“五一六″约莫四十岁,微胖,终日悄无声息。大家在背后提到他,会称他为“小五子”。他经常在我们住的这排宿舍的一个房间里“写材料”。他也去食堂吃饭,偶尔也有人和他坐一张桌子,简单说几句话。有时他也劳动一下,有一次我趴在窗囗看见他在不远处将地上一堆废纸码整齐。有个干部路过,从地上捡起一块硬纸板交给他,示意他以此为工具,可以将碎纸更省力地“铲”起。我盯着“小五子”看了半天,实在看不出他是个“坏"人,甚至也看不出他和常人有何不同。</p><p class="ql-block"> 暑假后半段回到城里,我又天天跟着爸爸上班。那时他已调入南京日报,就在离我家很近的中山路囗,从中山东路的人民银行右拐就到了,现在那里已是德基广场的一部分。爸爸忙自己的,我呆的时间长了就开始一个人悄悄乱窜。我推开一个无人的杂物间,里面有架落满灰尘的钢琴,我掀开琴盖,在泛黄的琴键上轻轻敲击,有些键已经松了,发不出声来。我弹不出个调,便出去继续逛。在一个半掩着门的房间里,一个中年人在安静地画画。我偷偷张望着他那“黑漆嘛乌”的画,实在摸不着头脑。我去问爸爸,那个伯伯画的是什么,爸爸告诉我那叫版画,那个伯伯是报社的美编,叫黄丕模,是个版画家。爸爸在报社还有个好朋友一一摄影记者庄中伯伯,四十岁左右却半头白发,脸上终日笑眯眯的,极为和善。他会领我去他洗照片的暗房,里面的灯是红色的,有个专门浸泡药水的显影池,池中一张张照片在药水中渐渐“显形",庄中伯伯用个镊子把它们拣起,夹在晾衣绳上晾干,真是令我大开眼界。</p> <p class="ql-block"> 在幼儿园的最后一年我过得相对平顺。记忆中那些快乐的片断还挟带着食物的味道。比如我们吃了香甜的“忆苦饭”一一黑糯米粉捏成的窝窝头,大家吃了两个都觉得不过瘾,每个人都把手举得老高要求再添。老师一边给每人补发一个,一边夸我们有觉悟。端午节那天,老师教我们用缝衣针穿上粗线,将煮熟的蚕豆串成“项链”挂在脖子上,我们不时拽下一颗放进嘴里,没人能坚持挂到天黑。我们上课开始认字、写字,我在米字格里一笔一划写着“毛主席”、“红小兵”、“八路军”、“新四军”……我写得方方正正,横平竖直,老师把我的“代表作”从练习本上裁下,和别的优秀作品一起贴在幼儿园的门厅里,我的那张处于C位。周日回到家,想起我的C位作品,竟有了周一赶快去幼儿园的渴望。</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幼儿园和现在相比,学的东西要少很多,除了最后一年认字写字,前三年都只是唱唱跳跳做做操,有大量室内游戏和户外自由活动时间。我们会在围墙边的缓坡上往下滚,滚下来再爬上去,乐此不疲。青草刺得脸上微疼又微痒,清冽的香气沁人心脾。我们还会拔几根小草,咬几囗嫩嫩的草根,有点甜有点润。老师还带着我们去过好几次五台山体育场游泳,那里有儿童游泳馆。水很浅,只到膝盖上面一点。大家在里面泼水打闹,疯玩一气,每次都很尽兴。那时还会遇到一些重要的政治事件,算那个时代的一大特色。比如有天凌晨天刚蒙蒙亮,老师便把我们叫醒,排着队来到五台山体育场,爬上高高的台阶,和那里已经集结整齐的学生及成年人一起收听大喇叭里传出的《五二O庄严声明》。</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上小学前,爸爸向庄中伯伯借来了相机。在我们那小小的家里,我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穿着花衬衫背带裤,妈妈给我扎了两只扫帚一样的小辫子。爸爸拍下我又怯又傻的笑脸,有正面也有侧面。我手上扯着一根橡皮筋,一遍又一遍地拉出一个五角星造型。他对自己的摄影作品很满意,说得了庄中伯伯的真传,拍出了我的神韵。我大约十岁左右,年年考满分拿奖状时,妈妈告诉我,其实,就在爸爸为我拍照片后不久,他们约定,我上小学后不管成绩怎样,哪怕再差都不要怪我,因为我发了那么多次烧,打了那么多青霉素,吃了那么多土霉素四环素,脑子肯定不灵光。</p><p class="ql-block"> 大约十五六岁,有个下午,我一边听半导体一边写作业。半导体里传来门德尔松《乘着歌声的翅膀》,好像是海菲茨的小提琴版。我愣住了,那甜蜜婉转的旋律美好得简直让人灵魂出窍。我的眼前仿佛飘来那年坐在窗前玩皮筋的画面,那个六岁扎着扫帚辫的女孩,不时看看窗外在低矮屋顶上飞来飞去的鸽子,五月微风吹佛着她瘦削的脸颊,那么让人心疼。就像那年看《简爱》,我的眼泪再次决堤……不知过了多久,我走到镜子前,镜中少女白白胖胖,气色红润,个子也蹿到了一米六六。那个生下来五斤四两的小毛孩儿,那个让爸爸发愁该怎么才能养大的“小老鼠”,如今终于平安健康地长大了。</p><p class="ql-block"> 有时父母会聊起我的幼儿园时代,常会提到送我路上的艰难,接我时发现我生病的惊险,也会打趣我抗拒入园的种种耍赖。我心里便有些不快,终于在他们又一次聊起这个话题时爆发了:“你们苦,你们难,可我呢?我被你们扔到全托幼儿园,我那么小,生病难受被老师数落时你们都不在我身边。”妈妈眼圈红了,爸爸挥挥手:“不谈了,不谈了。”后来,我三十四岁生日那天,广州路的儿童医院里,我抱着三岁半的女儿在输液室挂水。我不停地摸她的额头和脖颈,终于感觉到微微的汗意,她在我怀里睡着了。疲惫不堪的我恍惚看见当年在同一地点,爸爸妈妈抱着高烧不退的我急匆匆地去挂号,手忙脚乱地去找医生,一边编瞎话哄我一边抓着我的胳膊让护士做皮试……心里不禁隐隐作痛。</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我问妈妈:“我小时候烧到40、5度,你们抱着我在观察室大半夜,吃东西没有?有水喝吗?”妈妈说:“你哪有胃囗,一直在昏睡,后来回家煮了点稀饭给你吃。”“我是问你们两人吃东西没有?"“我们?这哪记得啊!”我长叹了一囗气:“你们那时也真不容易!”妈妈眼里顿时泪光闪闪。</p><p class="ql-block"> 离开幼儿园的几十年间,我的人生之路并不平坦。可以说,幼儿园的经历和后面的遭遇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之所以对那几年难以忘怀,是因为初入人世,我不得不独自笨拙地寻找自己可以安身的小小天地,跌跌撞撞地与不甚友善的环境磨合,无助而惶恐。但这也是我生而为人的第一课,就像简爱说的,人活着就是为了含辛茹苦。这份苦,和着父母用尽全力的爱,发酵成丰富的营养,将我幼年的伤痛慢慢治愈,更让我的身心在岁月中不知不觉地强大。从入园第一晚的自我安慰,到几十年后的自我激励从来不曾变过一一都会过去的,都会好起来的。</p><p class="ql-block"> 我从大寒节气出发开始我冬天的旅程,走过四季,备尝酸辛。我一直在慢慢抵达一一抵达父母,抵达自己。我更怀着与生俱来的乐观,如同等待戈多一样,相信有一天终会抵达希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