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故事

海那边…

<p class="ql-block">大清早的打开美篇,看里面写怀念母亲的文章,我竟泪流满面…噢,明天是母亲节了。</p><p class="ql-block">以前听儿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是块宝,幸福享不了。沒有妈的孩子像根草幸福哪里找…</p><p class="ql-block">当妈妈走了,近七十岁的我也回过味来,那不是首儿歌,那是所有失去妈妈的孩子,心里面痛的声音,是从心里面唱给妈妈听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nbsp;&nbsp;妈妈讲的故事</p><p class="ql-block">&nbsp; 从我上小学能清楚的记事了的时候,在营房里凡熟悉我妈的人,都喊她老柳。</p><p class="ql-block">&nbsp; 我妈姓柳,约1米63多的个子,皮肤白白的,高鼻梁,双眼皮,长长的睫毛,满囗瓷白的糯米牙整整齐齐,在眉心的稍下方长了一个绿豆大小的肉色浅痣,年轻时候也是个挺标致的美人。</p><p class="ql-block">在部队大院里,无论父亲在团机关、军机关,在干部、战士、家属、孩子,她的口碑极好,我妈妈老柳不认识的她的人不多。</p><p class="ql-block">&nbsp; 妈妈心眼好,对人热情实诚,爱帮助人,脾气又好,见人不笑不说话。</p><p class="ql-block">&nbsp;</p><p class="ql-block">我15岁参军离家,之前,她的故事很少讲给孩子们听,直到在我家住的最后十五年,便经常听她讲她的妈妈和兄弟姐妹,讲她家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那一天,妈妈跟我讲起了她的小时候,她的家在旧社会的过的那些苦日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旧社会,她家很穷,我姥爷是个佃户给地主扛长活,佃户就是自己沒有土地,靠给地主家扛活、种地,收成后,地主给你几斗粮食。</p><p class="ql-block">&nbsp; 我姥姥跟了姥爷后,一共生6个孩子,2男4女,我妈排行老3,上面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两个妹妹。</p><p class="ql-block">我姥爷是个慢性子,一辈子胆小怕事,眼看着全家一年到头吃不饱、穿不暖,揭不开锅了,也不敢到东家去借点,只会蹲墙根抽烟袋,叹粗气。</p><p class="ql-block">&nbsp; 大舅长大了点,也跟着姥爷去扛活去了,一年拿回来的那点粮食还是不够养活全家的。我姥姥是个闯实人,她说不能眼看孩子饿死吧,咬咬牙,领我妈要饭去,留下大姨在家看3个小的。8岁左右的母亲便开始了走街串巷,挨门挨户,从这村到那村的,跟着姥姥要饭的日子。</p><p class="ql-block">&nbsp;&nbsp;… 妈妈的眼泪在眼里打转,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看的出她想起了揪心的往事,看的出她思绪又回到那旧社会那段苦难的日子。</p><p class="ql-block">&nbsp; 妈妈说,唉,那时要饭不好要呀,因为穷人家都穷,好点的也好不了哪去,又不是只咱一家一户吃不饱。很多庄上,很多人家,都是靠要饭活着,再不行,就到外县要,去闯关东,旧社会饿死了多少人那。</p><p class="ql-block">&nbsp;你姥姥挎个破篮子,还有个破布袋子,要点地瓜皮子,半块菜饼子,或块碎煎饼,就放篮子里,要是好心人给碗糠,半勺糁子就放袋子里。我妈说她那时小,跟在娘后面,生怕大户人家放狗出来咬,或心眼不好的出门骂。</p><p class="ql-block">看看沒狗,也会嘴巴甜点大爷大娘,婶子,姑地喊一通让给点吃的,刚开始害怕,想起家里的弟弟妹妹,胆子慢慢就大了,要着了也舍不得吃,每天走好几个村,挨门挨户,往外轰的,给脸子骂你的,放狗咬是常有的事,所以姥姥也拿了根棍子以防狗咬着。</p><p class="ql-block">&nbsp; 一年一年要饭,还是都填不饱肚子,那个时候沂蒙山区就有队伍了。大舅对我姥姥讲,娘,我当兵去,起码家里少了一张吃饭的嘴,这样,大舅在1944年春时参加了八路军走了。年底,一家去闯关东的要给20多岁的儿子寻个媳妇带走,姥姥一咬牙把13岁多的大妮子给带走吧,权当你们娶了个童养媳。我妈说,我姐比那个男的小6、7岁,她才不到14岁呀,妈的眼泪再忍也忍不住了,不停的擦着眼泪,我也一块跟着哭。</p><p class="ql-block">妈妈哭着停停,再接着讲。这样一年功夫走了俩个孩子了,你姥姥哭呀,想儿、想闺女,你老爷也不好受,有泪往肚子里流,沒法子啦。</p><p class="ql-block">&nbsp; 妈妈说,旧社会的沂蒙山那是真穷呀!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冬天是最难熬的,沒有树叶啦,树皮也多让人剥光了。那一年的冬天,身上穿的单,肚子里没粮食,全家人缩在个小炕上,顶着一床破棉絮,沒办法你姥姥把个大簸箕扣在我们孩子的身上挡挡风。</p><p class="ql-block">锅里沒有米,灶膛里也沒草,你姥姥就到外面的墙角上,旋风刮过的地方扫点草末末回来,烧点热乎水给孩子们喝,喝点热水快睡觉,睡了就不饿了。那是一个最冷的冬天,你的小舅舅,睡了就再也沒醒过来。妈妈说,她的小弟弟死的时候才6、7岁左右,肚子肿的鼓鼓的,沒一点血色,纯是饿死的。这一年,姥姥又沒了小儿子。</p><p class="ql-block">&nbsp; 要强的、沒有别的法子的姥姥还是领我妈要饭,一次要到姥姥的姐姐家,她姐嫁的富裕些,看见我姥姥,竟装做不认识这个妹妹,棒了一棒地瓜干子,阴着个脸说,快走吧,再别来了,丟死人了,从此我姥姥与她大姐断绝了来往。</p><p class="ql-block">&nbsp;&nbsp; 我妈十二、三岁了,因到我奶奶的庄上要饭,我奶奶心眼好,每次都多少给点,再加上我爷爷给地主家做豆腐,经常拿回些豆腐渣,我奶奶也会多拿些给她们点,一来二去,也熟悉了。</p><p class="ql-block">我奶奶四个儿子,2个闺女,就开玩笑说,这小妮子长的挺俊,长大给俺儿当媳妇吧,姥姥爽快答应说:行呀,你可要说话算话。&nbsp;&nbsp; </p><p class="ql-block">&nbsp;&nbsp; 随着年龄的长大,妈妈也知道了自己是有主的人了,也就不再去爸爸那庄要饭了,可还沒见到爸爸一面,1945年春天我爸爸便去参加了八路军到部队了。</p><p class="ql-block">&nbsp; 1946年的沂蒙山老区,已是革命的根据地,大后方,姥姥做军鞋,磨军粮都跑在前面,她对我妈说,咱可是和八路一家人了,你哥哥,你沒见面的男人都是八路军,咱不积极能行吗?</p><p class="ql-block">&nbsp;&nbsp; 这一年的冬天传来个好消息,闯关东的大姨捎信来了,说丈夫在抚顺煤矿挖煤,她也能吃饱了,姥姥高兴了。</p><p class="ql-block">&nbsp; 可高兴了沒多长时间,转过年来,天塌下来了。</p><p class="ql-block">&nbsp; 一天,两个在在战场上抬担架民工,抬着一个人来到了姥姥家,其中一个人是本村的,喊我姥姥是婶子,进门就哭着说,从孟良崮战场上往下抬打仗牺牲的八路军,一看这个是俺大哥,俺两人走了一天把大哥抬回来了。</p><p class="ql-block">姥姥一看,是他的大儿子,当了3年八路沒有消息的儿子,如今满脸,满身都是血,看不清人样子了。姥姥想把儿子的衣服脱下来,洗洗身子,可衣服与肉都粘到了一起,有的衣服碎片让子弹带进了肉里,扯不下来,胸前好多个被子弹打的窟窿眼,都叫敌人的机枪打成筛子了,那时大舅已是机枪排长了。</p><p class="ql-block">&nbsp; 你姥姥又一次打击,哭呀,&nbsp; 哭呀,到底是把双眼哭的瞎了,看不见东西认不清人了……</p><p class="ql-block">&nbsp;</p><p class="ql-block"> 直到解放了,姥姥家成了烈属,政府每年有照顾,有了自己的土地,我爸爸抗美援朝回国后和我妈妈结了婚,当了军属。姥姥告別了苦日子,也扬眉吐气了,妈妈会不断地接济她,大姨也常来信,我三姨因是烈士的妹妹,政府照顾,她上完学后当了小学老师,小姨不久也找了个丈夫是当兵的。</p><p class="ql-block">&nbsp; 好胜、坚强的姥姥和闷葫芦的老爷,脸上也常挂着笑容。但是当她的大姐赶着驴车,驮着东西来看我姥姥,姥姥一样东西也沒要,告诉她说:我现在什么也不缺了,新社会姥姥姥爷一家过上了好日子。</p><p class="ql-block">&nbsp; </p><p class="ql-block">妈妈的故事讲的好我好心酸,一个上午和妈妈对坐在床上两个人的泪水就沒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受我姥姥的性格影响,及艰苦岁月的磨难,我妈妈也有着沂蒙山人的吃苦能干,坚强善良,憨厚扑实的性格。</p><p class="ql-block">&nbsp; 妈妈那时候,不论谁家有什么事了,都愿找她帮忙。家里做点好吃的,她会东邻送一碗,西邻分一份。记得60年代初,家里就买了个缝纫机,她白天晚上的练,练好了给战士补衣服,那时候战士打坑道,修工事,衣服破的快,我想着经常有军装一摞一摞的需我妈给补的。</p><p class="ql-block">岛上有个五保户,70多岁,无儿无女,按说我妈是部队家属与地方五保户沒关系,可是每到逢年过节的她都会领着我,给送些好吃好喝的。我妈说,她看不得别人受苦,见了受苦人就想起姥姥、老爷、想起她的旧社会受苦的日子。</p><p class="ql-block">&nbsp; 所以,老柳是好人,老柳比我爸有名气,机关干部遇到麻烦事也找老柳,单身干部衣服破了,找老柳给缝缝,出差坐船回岛屋里沒吃的会到我家,老柳有吃的吗?妈妈会热干粮,弄碗带姜丝的面条热乎乎地他喝上,回家睡觉。谁家刚进岛有难处,谁家新媳妇来小岛不适应,也会到我们家来找老柳帮忙。73年左右,一位在四0五住院的病人,知道我是老柳的姑娘,专门让家里捎来了二十几丈布票,20斤粮票让捎给我妈。她说,想当年她刚进岛,又加上妊娠反应,天天的哭呀,要走呀,是我妈每天开导她,帮助她,叫到家里给她做这做哪好吃的,她才挺过来,老柳是好人,一辈子忘不了。</p><p class="ql-block">1997年家里来了一对姐妹,带着厚礼,说是受她奶奶的嘱托,从东北来山东一定要找到柳奶奶。她们家忘不了1961年冬天,全家去东北,我妈看她家一岁大的儿子没有棉裤穿,只穿个单裤,便立马把自己的不到一岁的儿子身上棉裤脱下来给她儿子穿上,把自己光屁股的儿子揣在怀里。她奶奶说要不是你这柳奶奶,她儿子在去东北的路上早冻死了。80年代我出差青州,有一26团转业干部在地方当局长,听说我是老柳的孩子,非弄几箱青州蜜桃让捎给我妈,他说,他忘不了还是单身汉时,和另一位张干事大冬天坐船回岛,黑天很晚了,伙房早没饭关门了,找老柳家里,一人一大碗手扞面外加两个合包蛋,让他这大男人感动的掉了泪。</p><p class="ql-block">就连当了军区干部的领导,也吃过我妈做的饭。他说,老柳好人,是典型的贤惠、善良,吃苦耐劳的好人呐。</p><p class="ql-block">&nbsp; 我妈妈沒什么文化,她是以她的精神人格、道德品行、善良的人心、纯厚的胸怀,博得了众人的爱戴,赢得了老柳好人这个称呼。</p><p class="ql-block">&nbsp;她是第一位沒有什么文化的要塞区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她是一个在部队家属中入党的家属,她是一个当了十好几年,沒有什么文化的家属委员会主任。</p><p class="ql-block">&nbsp; 我妈妈有句口头语,"有什么",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会说:有什么。有什么!是她的坚强性格,有什么!是她的优秀品质,有什么!是她博大的胸怀。什么苦也能吃,什么罪也能受,什么难也能扛,不管有什么她的胸怀里都能容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nbsp; 妈妈走了7年多了,凡认得我妈的人还会说,老柳好人。我想这是对她最简洁,最广泛,最厚重,最极高的评价吧。</p><p class="ql-block">&nbsp;人间少了妈妈这个好人,依她的性格到哪也是不会改变,在哪里她都是个大好人。</p><p class="ql-block">&nbsp; 妈妈,明天是母亲节你在那里好吗?人间最苦的心情莫苦于:子欲孝亲不待。妈妈,我们想你,永远怀念你。</p><p class="ql-block">王世举写于2016年阴历7月27日,母亲的生日,修改于2022年5月7日清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