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那些事儿

全起

　　娘是山东人，那里都称父母为爹娘，东北人叫爸妈，我家来东北多年一直未改，觉得叫爹娘更亲切。娘虚岁九十二，年令大的老人都怀旧，总是叨咕自己过去的事儿。陪娘的时候记下娘的唠叨，配几张照片写入美篇，给孩子们留个念想。

可惜没能找到娘年轻时的照片，娘说那时候老百姓没有照相的。

　　娘一九三一年生属羊，老家山东武城，十四岁时随姥爷逃荒来到昂昂溪。娘说全家来关外时，带了一个大行李，在德州上火车超重二斤被车站扣留，当时着急上车，行李都没带上。来到昂昂溪时连铺盖都没有了，靠山东老乡接济，帮着找个有房的人家住对面炕，给大户人家种地打工免强维持生活。

　　姥爷和爷爷是关里的老乡，在昂昂溪住邻居，经老乡说媒,四八年十二月娘和爹结婚。虽然家境贫寒，家里还是按习俗给爹娘办了婚礼，迎亲时还让娘坐了花轿。娘说爹的衣服鞋子都是借的,只给娘做了缎面袄和裤，结婚第三天，爹找到工作去铁路上班了。

　　爷爷奶奶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是一个九口人的大家庭。那些年娘蒸一大锅窝头发糕，锅里总会单放几个馒头，是给爷爷奶奶吃的小灶，我是最小的孩儿，有时借光能蹭点儿。爷爷奶奶都是八十三岁去世的，后几年都有病卧床，爹常年上班，一直是娘侍候着。

　　娘生有我们兄弟五人，没有女儿。只有爹一个人开工资，挣六十九块钱，过日子不够花。那时哥哥们冬天穿冰打鱼，娘总是挑些大的卖了或送给亲友们，自己家只吃点小的。娘晚上给我们缝衣做鞋，虽不太精细，但干活沙楞儿。

娘是家里的大管家，办事好面子，关键时候舍得花钱，孩子们的婚礼都请亲友办酒席，还都帮着盖了房子，从未拉过饥荒。

　　娘年轻时整天围着家里老小忙活,困难时期喂猪养鸡,七十年代，养五十多只鸡算是养鸡大户了。鸡蛋除了交给经营站换饲料外，还偷偷卖给小贩子一些，鸡蛋贩子常来我家收鸡蛋，有时娘还留他们在家吃口饭。当时私卖鸡蛋算投机倒把，不敢声张。

　　娘有四个孙子，两个孙女，这些孩子多是娘帮着带大的。她对孩子们的启蒙教育是“钢梁磨锈针，功到自然成”，“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等口头禅，这些民谚孩子们至今都耳熟能详。娘虽然不识字，可小九九记得熟，算账快，几个孩子小时候算术学得都好。孩子们勤奋上进，后来都上了大学，有了体面的工作，有三个孙子读到博士后，奶奶的言传身教功不可没。

　　早年院子里有个东厢房，哥哥住楼搬出去以后，租给了机务段的小刘妇夫，他们老家在外地，娘心地善良，有空就给他们带孩子，冬天帮着烧炉子，处的像亲儿女一样，如今孩子已大学毕业，每次从外地回来都来看望这个奶奶，孩子认了个奶奶，娘多了个孙女。

　　娘常惦记着老乡和老邻居，有空常让我带她去串门。她一般都不空手去，总是掏钱买点水果或鸡蛋啥的。娘串门唠嗑从不张家长李家短，多是叙旧事儿拉家常，满满正能量。

　　这些年家里的条件好了，儿孙们工作进步，生活美满。娘从不显摆，娘常说“喝凉酒花脏钱早晚是病”，嘱咐我们多工作不贪财。娘一辈子节俭，孩子们每年都给她买新衣服，柜子里攒了一摞摞，平时还是穿旧的，只是年节时穿上显摆一下。

　　娘七十岁查出糖尿病，饮食控制得好，自己打胰岛素，从不麻烦我们，到现在也没有并发症。家里隔壁就是社区卫生所，娘有时给医生护士们送点自家小菜儿，与他们处成好邻居，求医看病让我们省了很多心。

　　这几年娘有些糊涂啦，我们不让她自己做饭，她呆不住总得找点活干，摘菜拾掇桌子都得她弄。娘吃饭从不挑剔，常说“大米白面随便吃，天天过大地主的日子，吃啥都好”。

　　娘挂在嘴边的话，你爹上了三十多年班，五十岁就退休了，共产党又给开了三十多年的钱，还年年涨，就连我这个家庭妇女也开劳保，哪有这么好的社会。年前娘生病住院，已半昏迷状态，输了800毫升血，醒来后竟然断续地哼起老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就像电影里的特写场景，在场的病友和大夫十分惊叹和感动！娘靠超强的意志，奇迹般挺了过来，几天后回家过年。

娘住院时唱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每年春节娘是最高兴的日子，掐指算准备多少个莱，一共多少人几桌，习惯了料理着全家的事儿。家里始终坚持一个旧风俗，大年初一儿孙们都给老人磕头。娘表面上说新社会都别磕啦，心里却乐开了花，赶紧给小孩儿们发压岁钱。我过去总想这是孔孟之道怕人笑话，现在却觉得是家风传承感到自豪。

　　今年疫情管控，三个外省的孙子没能回来过年，孙女特意带来大平板，几个孙子给奶奶视频拜年，小重孙子顽皮地给太奶磕头，老太奶乐得合不拢嘴儿。疫情中的春节别样的团圆，老娘开心，阖家欢笑。



　　

我们的生命来自父母的养育，我们的幸福来自于父母的关爱。我的老娘——勤劳、善良、智慧、坚强。拥有这样优秀的老娘是我生命中的骄傲和自豪！

我已年近退休，感谢这个社会和时代，我和哥哥们都能享受自由舒适的生活，都能有充裕的时间陪伴老娘。

珍惜自己的幸福生活，更珍惜陪伴老娘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