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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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叫谭国英，生于1921年农历正月初七，母亲的娘家是湘潭县中路铺镇拗柴村的。

小时候，我只见过外婆，外公因病过世的很早。

母亲共有四姊妹，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两个妹妹，四兄妹相处很好。

从我懂事的时候起，母亲就在湘潭县城里的大利生食品店做营业员。最早的记忆，母亲曾在食品店驻湘潭师范专科学校的代销点工作，常常带着我上班。

母亲文化程度不高，通过参加职工夜校识字班的短时间学习，才认识一些常用字。至今我还记得母亲晚上刻苦用功学习的场景。

母亲文化程度虽然不高，但母亲作为商店营业员的称、包、扎、写、算基本功还是扎实，完全能够胜任自己的工作。

母亲十分勤奋努力，既要工作又要操持家务，养育子女。

母亲共生育了十个子女，其中七个幸存，三个夭折。幸存下来的我排行老五，上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由于父亲长年在外工作，母亲独自照顾我们几个未成年孩子的生活。

母亲居二排左一

母亲与人为善，乐于助人，无论同事还是邻里关系都处理得很好。邻居中有一个做甜酒的郭老头，还有一个柴油机厂的肖师傅，常常开口向母亲借钱应急，母亲总是解囊相助。

为弥补家庭生活开支，母亲常常从店里领一些活回家来做。糊纸袋，磕瓜子，剥花生壳之类的活只要能赚到钱，什么都干，有时候还带着我们去商店的酱园车间，切兰花萝卜，剪辣椒蒂根。

母亲对外婆特别孝顺，外婆中风后，除了请护工照顾外，母亲经常做一些荔枝干蒸肉之类的食物喂给外婆吃。冬天的时候，外婆睡不热被窝，母亲和大姨会轮流陪外婆睡觉，帮她暖被窝。

母亲心地善良，遇到上门乞讨的，总是打发一点米或是零钱。

出嫁到乡下的大姨和她队上的邻里进了城常常来我家歇脚，母亲都会热情接待，遇到难事的时候更是接济相助。

母亲对我特别疼爱。

小时候，学校开展勤俭节约之活动，要求每个同学要有银行存折，平时养成节约存钱的习惯。母亲为让我开银行存款户头，居然把她出嫁时候的金戒指给我，让我拿到十四总的人民银行兑换成钱。至今也记得银行的验金师将戒指掰断成两截，然后放入天秤称上称重。最后给我14块多钱，尾数记不起来了。从此以后，我便有了自己的第一个银行存折。

初中阶段的假期中，我曾经去砂石码头挑过一次河砂，从运砂船上挑一担上岸可以赚到几分钱。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母亲发现我的脸颊煞白，心疼的对我说：伢子哎，你不是做体力活的料咧，下午就坚决不让我去了。

1976年底，我招工到湖南农药厂，在送我上车的时候，母亲取下她手上的上海牌手表戴到我的手上，作为我参加工作的礼物。

新工人培训结束，分配到三车间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天气骤冷。母亲拉着父亲冒着严寒给我送来了新织的毛裤，让我感动万分。

从车间调到厂子弟中学当老师的时候，母亲已经退休，在韶山为二哥二嫂带小孩。有一次，我去韶山看望母亲和哥嫂，母亲见我的手表已呈暗绿色（注：手表因三氯化磷跑料事故而被薰绿），主动让我将那块手表退给她，然后她给我120元，让我购置新表。于是，我添了140元钱，让二哥帮我在他的韶山车站商店，选购了一块英纳格牌的进口手表。

1979年暑假期间，母亲右脚背上突然出现红肿，疼痛难忍，从韶山回到湘潭治疗。

回潭后，街道卫生院的傅医生给她注射了一支消炎针，病情反而加重。于是送到城里的市立医院救治，这个时候母亲处于昏迷状态，医生诊断为冠心病，输氧、吊瓶一系列措施后均无好转。我守护在母亲病床前，只见她鼾声不断，挠她的脚心，没有丝毫反应。夜间，医生又来了，经过一番检查，医生讲处于病危状态，建议家人都来医院告别。那个时候家里没有住宅电话，更没有手机，我只能连急火急往家里赶。医院离家不远，大约十分多钟的步程，家里只有二姐和弟弟妹妹，外加送母亲回潭的二嫂。待我们火速赶到医院时，母亲已经离开了人世，没有一个亲人为母亲送终，成为我们家的终生遗憾。

母亲的突然离世，令我们全家人顿感天崩地裂，痛苦万分。当晚将母亲遗体用板车从医院运回家里，回家路上，突然雷声大作，暴雨倾盆，好像老天爷也同我们一样悲伤哭泣。

母亲的病逝，惊动了整个县城。灵堂设在我家的前坪，自发前来吊唁的同事和街坊邻居络绎不绝，收到的花圈和祭幛很多，只能重叠半幅张掛在灵堂。追悼会也十分隆重，母亲单位的领导致悼词，生前好友讲话都对母亲给予了极高的评价，然后是孝家致答谢词。

追悼会毕，还举行了诵经仪式，俗称“上粮”。祈祷逝者安息并保佑子孙后辈衣食无忧。七个子女按照年龄大小顺序，手捧三支点燃的香，跪在母亲的灵柩前，接受诵词，然后将香插在供桌上。

出殡的那天早上，灵柩从泗洲庵巷家里出发，经城正街往东三义井方向出城，道路两旁，尽是街坊邻居送行。行进十来米，就有人点燃鞭炮，以示悲伤。根据习俗，出殡途中遇到有人放鞭炮送行，孝子必须磕头致谢。从泗洲庵巷家里到出城口大约有五华里路程，那天早上，我们不知道磕了多少头，反正到最后两腿麻木，站立起来都十分困难了。

母亲灵柩出殡的隆重热闹之场面，在当时可以说是空前的，这么多街坊邻居为她送行，场面十分壮观，说明母亲的为人处世相当成功。

母亲安葬在大姨联系的和平公社乐塘大队的一个山上。

棺木入土，农民将一铲一铲的土往棺木上覆盖的时候，我们趴在墓穴旁，兄弟姐妹一个个哭得撕心裂肺，仿佛想要随母亲一起去天堂。因为天气炎热，个个哭得接近昏厥状态。

掩埋好棺木后，我们仍然久久不忍离去。

父亲于1981年8月离世后，我们将父母合葬在一起。

二十多年后由于九华开发区建设，整个坟山被夷为平地，父母亲的坟墓迁到了湘潭县梅林桥镇的洪塘村。迁坟的时候，父母合葬的坟墓完好无损，棺木挖出来还可完整吊装到汽车上，而周围的坟墓，棺木都已腐烂，只能捡拾尸骨。

父母新的墓地背靠青山，面朝南岳衡山方向，有田有水，风格独特。

2007年我们按照湘潭的风俗习惯，将父母的坟墓用麻石栏杆围砌并磨整一新，重新树立了墓碑，供子孙后人敬仰。

　　昨天清明节，我带着侄儿来到了父母坟墓前，将坟墓上的泥土、杂物清理干净，并将周边的竹枝杂草剪除。然后挂上了彩色幡旗，跪拜了父母。

愿父母庇佑子孙后代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