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黑面人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母 亲</span></p><p class="ql-block"> 李素文</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母亲祖籍河南,是42年逃荒上来给卖到姥姥家的,说是卖其实就是给活人找个吃饭的家。用母亲的话说就是:"能捏有二指奈何,谁舍得把自己亲生骨肉给卖了",那年母亲还不到三岁。姥姥家是富农,但家景即很一般。姥姥一生没有生养,母亲到姥姥家时,家里已经育一男孩,也就是我的舅舅。所以母亲在姥姥家也没有受太多的委屈,后来还上了几年学。听母亲访,那时她学习非常的用功,成绩也很好,只是受农村传统思想的影响,早早的就辍学了。为此母亲当时还大哭了一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母亲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只是心强命不强。小时候命运不济,嫁给父亲后,为养育我们姐弟五人也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听母亲讲,刚嫁给父亲时,还在城里上过一段时间的临时工,只是父亲当时的思想顽固,打心里并不希望母亲长期在城里,所以没有用心打理,后来遇上政策性清理临时工时,母亲就又回到农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如果把母亲婚后的生活划分为几段的话,那么头十几年就主要是生儿育女了。俗话说,养儿方知父母恩。我们这一代人结婚后正好赶上计划生育,大多数都只有一个子女,尽管这样在养育孩子过程中仍是困难重重,费尽周折。父母一生养育了我们兄妹五人,其艰辛可想而知了。母亲没上过几天学,但她深知读书的重要性,所以从小就对我们的学习非常重视,对那时教我们的老师也格外的尊敬。因为当时农村的学习条件差,后来母亲就动员父亲要我们到城里上学。母亲和父亲就接力赛一样,在我们刚刚可以为家里做点事情的时候,一个个的先后都跟着父亲到城里来上学了,我是78年到城里上学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我们先后到城里上学后,母亲的主要精力就开始放在责任田上了,这段时间也是母亲最为辛劳的一段时间。那时的土地刚刚承包到户,联产承包责任制极大的调动了农民的种粮积极性,那时候百分之九十的农民都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久违的土地上。播洒汗水收获希望,那时的农民好像都有使不完的力气,我的母亲就是这样的。当时我家有十几亩的土地,之前母亲并没有种地的经验,但她肯下死功夫,起早贪黑的,整天的泡在地里。那时候放了暑假我们也经常跟母亲一起下地干活,往往几天下来手上就会磨出血泡,每每这时母亲就会告诫我们说:"苦难受屎难吃,如果不好好学习,一辈子都得这样"。这话听起来不雅,但话糙理不糙。后来母亲在锄地时,经常引导我们怎么样把锄怎么样用力手上就不容易起泡,并给我们做着示范。那时我家的麦子地多是山地、小块地(平整的土地多是用来种秋粮的),所以拾掇起来就非常的费事,里垫外切、修偃垒梭、平整地壕,修理岸边,精耕细作。记得那时候农民茶余饭后讨论最多的就是,谁家的麦地收拾的平整,谁家秋粮长势喜人。母亲非常在意别人的议论,如果自家地里哪块庄稼长势不如临边别人家的,她就会经常的挂在嘴边唠叨,有时还会暗暗的采取补救办法,如施肥施的更勤一些,锄草锄的更细一些。十几年如一日,母亲就是这样精心的伺弄着自家的土地,收获着丰收的喜悦和别人的赞美。其实就在母亲没明没黑的操持着农活的时候,还要时刻惦记着我们在城里生活和学习。那时母亲不管自己受多大的委屈,在生活上尽可能让我们吃的好些,穿的体面些。那时母亲见了我们经常会说一句话:"好吃难消化",这意思就是说,每天吃着好的,穿着好的,又有那么好的学习环境,如果还学习不好,看还怎能对得起父母的那份辛劳。实话讲在我的进学路上并不顺利,如果不是当时母亲的那份笃定和坚持,我和父亲都计划放弃了。千难万险八五年我涉险过关考上了一所不错的中专,吃上了所谓的供应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和二弟考上学校以后,父母的精神压力大大减轻了,家里也相对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和谐期,时间大概到了1987年前后。那时只要周末父亲回去,我们一家人晚上坐在自家的小院里,吃着母亲精心熬制的调和饭,你一言我一语的拉着家长,时而忆苦思甜,时而畅谈未来,时不时还能听到河边的蛙声。记得那时候有时会谈的很晚还觉得意犹未尽,每每这时候母亲就会说,早点睡吧,明天还得早起上地呢(母亲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也都是这段时间听母亲访的)。在我的记忆中,这也是我们家少有一段幸福时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辛苦的付出,收获了短暂的喜悦。时光荏苒,转眼间我们兄弟姐妹先后成家立业。一九九三年父亲也正式退休,按理说母亲可以享享清福了,但闲不住的性格又使她撺掇父亲承包了村里的一处果园。当时我们都很不理解,因为那时母亲还要给我们照看孩子,如果再承包了果园,不但父母受罪,孩子也会跟着遭罪。但是没办法,母亲就是这样的性格,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后来我们才知道,母亲当时非要承包果园,是为了圆她自己多年前的一个心结。土地承包到户的时候,村里的几处果园也承包到户,那时承包土地要交公粮,承包果园则是要按合同向村里交租金。所以没有劳力或没有技术的一般不敢冒风险去承包果园。当时我家的一块责任田正好要经过那片果园地,庄稼秋收时节也正是瓜果成熟时节,在我们上下工时看着成熟的苹果,真可谓是垂涎三尺。母亲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就是那时她就暗暗的下了决心,有条件时一定要承包果园,让孩子们随心所欲的吃上苹果,这就是母亲非要承包果园的原因。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用什么光鲜的词藻来形容母亲的伟大了。父母承包果园的那几年,因为孩子在家,那几年也是我们兄弟们回去最勤的几年了。园子里很多要紧的生活都是趁我们回去才做,比如给果树喷药,给梨花受粉等等。所以那几年母亲虽然也很累,但心情却比较舒畅。后来因为父亲胃不好,母亲就把果园转让出去,把主要精力投入到照顾父亲的身体上来了。过时侯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跨进二十一世纪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母亲一生勤勉善良、助人为乐,在村里有着极好口碑。但好人不长命,2004年农历7月17日母亲突发脑溢血去逝,终年65岁。那是我第一次真实的意识到,即使是一个健康的人,生命也如秋天的树叶,一阵风就能刮落。一旦死神决定带走谁,那人的生命就是极其脆弱的,生死之间的界限薄如轻纱,母亲是那么健康、那么热爱生活,死神如此残酷的将她从我们的生活中夺走,是对母亲的不公平,更是对我们的不公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的认识到,世上本没有什么公平可言,用《人世间》的一句话说就是:"好人也会遇上不幸,只是好人遇上不幸时总会有人同情和帮助,而坏人遇上不幸时则更多的人是拍手称快"。母亲生前最大的恐惧就是丧失健康和自理能力,有这样一个毫无知觉的终点,不也是一种幸福吗。用当时村里很多老人的话来说就是,这也是修来的福,只是年龄稍稍小了点罢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兄弟姐妹五人都能成功的从农村走向城市,这在当时我们那方圆几十里是绝无仅有的,母亲也曾一度为此自豪。在外人看来这些都是父亲的功劳,甚至我们兄弟姐妹也曾这样认为。但凭心而论,母亲在我们家和我们的成长道路上起的作用至关重要。打个不算恰当的比喻,如果说父亲是把我们送到高处的那个翘板,那母亲就是作用在翘板上的那个作用力。母亲文化不高,但情商却不低,驾驭和判断力极强。那时候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靠母亲来谋划的。那时家里每决定一件事情,母亲都要在心里盘算很久,觉得成熟了才和父亲商量。不可否认,我们家几乎所有的大事都是靠父亲去办的,但是如果没有母亲在背后谋划在背后鼓劲在背后鞭策,很多事情父亲都可能半途而废。真的,这样讲一点都不夸张。据实说,按父亲的能力或者说是秉性和他所从事的职业和位置,很难支撑他为家里做成那么多的事情。是母亲能屈能伸和忍辱负重的性格,将父亲的潜能得以充分挖掘,最终成就了父亲也成就了我们子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人的一生真的很短暂,曾经的努力和付出,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唯有那浓浓的亲情在延续着曾经的美好和记忆。母亲去世已经快二十年了,再次拿起笔来记述母亲,即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怀念母亲,也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我们和我们的子女更多的了解一些父母和家庭的过往,赓续和传承她们的优良品质和好的传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2022年5月5日</span></p> <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