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素心旖旎的小镇

教书匠

<p class="ql-block">  早就听说了在川南一隅的泸州市合江县,有一座尧坝古镇,号称有上千年历史了,古色古香,汇集了川黔两省浓厚的历史文化和古风民俗,静影成壁,是一座独具特色的中国西部川黔古镇……。我喜欢农村原汁原味的小镇,喜欢在没有太多滋扰与喧嚣的独处中得到安静,让心念慢慢地沉在心底,让思想浸润于汲汲的水流……。</p> <p class="ql-block">  偶见一报道:又闻这座尧坝古镇旁的识字村,村上有一山,名曰:邓山;且山中隐藏着一处不为人知的大院,叫“邓山大院”。据称该大院建于明末清初,堪如电视剧中的《乔家大院》一般布局严谨、建筑考究、整齐端庄,规模比四川著名的刘文彩庄园还要大。恰好手足的官名也叫:邓山,兄弟排行老三并出生山城重庆,父亲因其故取其名,一语双关。这一巧合吸住了我的眼球,引起了我的关注好奇。于是乎,走泸州就专门去了一趟尧坝,特别想去看看邓山大院。</p> <p class="ql-block">  车至尧坝,便见到了一片川南山区农村风貌。远处,绵绵青山隐约可见,两侧民居炉灶冒出的缕缕白烟缭绕上升,汇入苍穹;眼前,一望无际的禾苗长势茁壮,一片新绿阡陌交错喜人…。乡村的宁静与单纯,抛开了城市的潮流与压力,也没有了围城中的窘态,则有心旷神怡,宠辱皆忘之感。我信步街口问讯,一位小女孩李萍萍自告奋勇做我们导游,她滿满童稚和略带羞涩的笑脸,街面上一张张安详和悦的面容,立即就让你体验到这里古朴纯真的民风民俗……。</p> <p class="ql-block">  尧坝镇是古江阳到夜郎国的必经之道,扼守着川黔交通的咽喉之道,有“川黔走廊”之称。他曾经商贾云集,经济繁荣。镇上现在还遗留有斑驳而不失威严的武进士坊,有演绎“食色性也”重口味的大鸿米店,还有静谧深沉香火不断的慈云寺等历史文化古迹,还是值得一看。</p> <p class="ql-block">  小镇的占地面积并不是很大,一条一千多米的长街穿镇而过。踏上青石铺就的长街,街两边还完整地保存着很多古建筑,茶馆、酒肆、打铁铺、饭馆、寺庙等一应俱全。古街道就挤在这一大片老房子中间,人不多。街面的商铺,卖的货有现代工业生活用品,也有不少自制的农家生活、生产用具。生意很清淡,少有买家问价。</p> <p class="ql-block">  老街基本上还是都沿袭着往日的生活格调,没有铺天盖地的旅游产品和土特产充滞铺面。在有一家店铺,出售的是全手工制作,真正环保的棕梠树编织的座垫、扫帚、蓑衣等制品……。这些物件对在城市长大的孩子可能不会认识,可以说是已经成为了中国几千年的农耕社会中器物文化中的恍惚记忆,只会在电视台猜迷学历史之类的游戏节目中才有。在这里,还是人们离不开的日常用品,有需求,就会有买卖。</p> <p class="ql-block">  街上的茶铺有老乡们闲适地喝茶“摆龙门阵”,一怀清茶,几段闲话,聊着张家长、李家短,以及油盐柴米的过往,夕阳暮下,两袖清风回家……。四川富为天府,川南也不例外,只要认真耕耘,一年衣食无忧。农村流传一句顺口溜形容村民的生活:“一个月过年一个月忙,剩下十个月莫名堂”。即:到春节过年时,喝酒吃肉“走人户”,要延续一个月之久,继而春播秋收之季,农忙“双抢”加起来也才一个月的时间,剩下十个月的光阴就没事可干了,喝茶摆“龙门阵”就成了常态。</p> <p class="ql-block">  农民在泥巴里现在是刨不出什么名堂来的,青年农民想要致富,就只有进城去打工了,所以老街上居住着一些本地人,老年人居多。他们依然过着朴素又古老的生活,保存着最真实最原始的生活气息。街两旁一律的木门店铺,台阶上已踩出深深的窝痕,历史似乎已在这里停滞了几百年。没有城市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只有慵懒的看门狗瞪着眼,警惕的看着我们这些生疏的路人。</p> <p class="ql-block">  在有一户人家,黑呼呼而又破旧的木门似开非开,以闭非闭,一位年迈的大爷正襟危坐,像极了害怕受到外界的伤害,而将自己也紧紧上锁。他只要放下手中的茶水,眼睛就直直的望着门外的过客……。也许多年以前的闲暇时,就是这般景象了,衣衫上细细的褶皱便慢慢爬上他的额头,于是,日积月累,就从一位精干的小伙儿变成了满头银丝的老头儿。在他的家中堂屋正面挂的不是毛主席、华主席,却是不知何年月版的刘少奇主席的画像,为何也?看他一脸拒人于千里的面孔,不敢去找他打听……。</p> <p class="ql-block">  在小镇里颇有气势的商铺要数“大鸿米店”。但大鸿米店即不见米柜,也不见粮仓,只因电影《大鸿米店》是以此作为背景拍摄的,所以成了网红,是游客来到此必去的地方。这米店曾经是清朝嘉庆年间武状元李跃龙的府邸,房间靠山而建,大门气宇轩昂,匾额上的文字如今也是清晰可见的。历经沧桑精美的建筑,配上《大鸿米店》编篡的精彩传奇故事,不由得多了份神秘。</p> <p class="ql-block">  其实,《大鸿米店》改编于苏童的力作《米》,拍成电影被禁映了七年,因小说中男主人翁做的“调皮”事,人性本能的“里比多(libido)”被无限的夸大,甚至还艺术加工添加点变态行为和暴虐倾向……。就是这样一个关于食欲和性欲交织,生存与毁灭共存的故事,苏童以一种别出心裁的手法叙述着人性的原罪。现在若再读这本书或看电影,那些突破“禁区”的描写已经不再让人觉得那么讳莫如深。有了这种包容,才有助于我们摒弃低俗的成见,去体察苏老师是对生命生存意识的强烈肯定。</p> <p class="ql-block">  尧坝还是当代我国知名导演凌子风老先生的儿时家乡。他的故宅仅存房子4间,虽然略显窄小,也仍可寻昔日风貌,充满了斯文气。特别是屋中一株黄桷树,是凌子风离家时原载在盆子里的,虽无人照料却生命顽强,竟把盆子胀破,根须传入地中,顺石壁攀援,终成大树。老街上的人说,这树根深叶茂,凌家必出大人物!凌子风坎坷的人生道路和他对电影艺术执着的追求,就象这株黄桷树一样,百折不回。</p> <p class="ql-block">  镇上还留有一处周公馆的老屋,为清朝嘉庆年间武举人周其宾的公馆,现为尧坝民居陈列馆,展示典型的川南民居。武举制度创始于唐代,兴盛是明清两代,特别是在清代,民间习武者对武举考试趋之若鹜,其中产生了不少俊杰。但清朝只设武举而无武学,可以说为近代中国军事的科学发展滞后埋下了隐患。</p> <p class="ql-block">  尧坝用古法制作的油纸伞也很有名,据说做一把这样伞要二十天,已列入国家级“非遗”。在一家伞铺子门面上,斑驳又黑到发亮的招牌,布满了岁月的痕迹,门口还挂着几把经历过无数风吹雨打的油纸伞,古色古香很吸眼球。</p> <p class="ql-block">  现在很多追捧传统的小年青,常把油纸伞做为作秀拍照的道具,只因许仙为白娘子撑起的一把油纸伞,开啟了耍朋友“千年等一回”的缘分。我瞎想,如今“大龄剩女”不是求偶难吗,若下雨的时候,在尧坝悠长寂寥的雨巷,撑着油纸伞缓缓地走一趟,会不会被当做丁香姑娘,也能邂逅一场油纸伞下的氤氲时光。</p> <p class="ql-block">  镇上最重要的古迹是慈云寺,又叫东岳庙。大门那幅朱红色墙面灰粉己经陈旧并开始跌落,但仍然可以分辨得出以前的那种鲜艳,庙里膜拜的人们依然虔诚。</p> <p class="ql-block">  慈云寺位于小镇中央,依九龙聚宝山而建,初建于明万历年间(1573—1620年),清代康熙、嘉庆几度重修。歇山式木石结构,由五重殿宇组成,是典型的川南民俗性宗教建筑。</p> <p class="ql-block">  慈云寺前后庙宇层层叠叠,共有五进的布局,寓意为步步登高。一进是戏楼,二进是魁星楼、三进是城隍殿、四进东皇殿,五进孔圣殿,这五进都可以独立出来成为单独的庙宇建筑,兴许是因为山谷之间没有多余的空地,也许是想把庙宇变得更加多功能,才这样紧凑。古镇附近的善男信女们都来此处烧香许愿,祈求岁岁平安,庙中常年香火旺盛。</p> <p class="ql-block">  一重殿的庆典戏楼,又俗称万年台,穿斗木石结构,天花板绘了36个“寿”字图案,戏台屋顶的二龙戏珠和雕花都十分精致。</p> <p class="ql-block">  这个戏台楼台围栏浮雕的木刻内容,上块为“群仙图”,下块为《三国》故事,在方寸之地容纳有三让徐州、吕布戏貂蝉、长坂坡、七擒孟获……等众多典型战例,故事的构图简单明了,雕刻的人物神形兼备、英勇剽悍,精湛的技术令人五体投地。虽然岁月让这古董已是年老色衰,基本上看不见原来的颜色了,但仍然既不单调又不乏味,金戈铁马的后面涌出的是一种沧桑,仿佛看见这戏台的过去,肯定是热闹辉煌,但都化作了木雕的一屡记忆,留在人们的心里。</p> <p class="ql-block">  小巷弯弯,逼仄又绵长。我从北走到南头,看到了二百年前尧坝人李跃龙的进士牌坊。牌坊坐北向南,石结构,三重檐四柱三间,斗拱歇山式建筑,为川南独一无二。清代进士是功名的尽头,必须进入全国的三甲。更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属稀缺“产品”,可直接进翰林上班领俸银。<span style="font-size: 18px;">清嘉庆皇帝还下旨拨款御立进士牌坊,做为武生的榜样。其实</span>“进士”只相当于现在的博士学位,在而今教育的市场化后,人才市场上各种注水的博士多如牛毛,能舞几下套路,即可成博士、教授,所以,社会对博士们也不了然了。</p> <p class="ql-block">  李跃龙的故事颇为传奇:据说在某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尧坝富商李家二儿媳难产,只听得“ 咔嚓”一个大雷后,使生下了李跃龙。幼年李跃龙在法王寺师从的武僧叫丛一大师,习武之初,大师要求他每天把数只小猪从楼上抱下吃食,晚上又抱到楼上睡觉。李跃龙从小猪抱到大猪,因此练就神力,为习武打下了良好基础后,大师才将其十八般武艺倾囊相授。他先后通过“MMA (综合格斗)”打擂,战胜了梓潼县的武秀才郑益胜、嘉州武秀才魏功启,并在京经过国家统一考试,才获得武进士的功名。</p> <p class="ql-block">  尧坝的街道,不像江南那样精致,但也不会重样,有一种顺势自然的感觉,既没有刻意装饰,也没有故意做旧,处处透着一种淳朴,还有一种略带粗犷的美。北街的房子由周其宾为代表的周氏家庭修建,南街的房子由李跃龙为代表的李氏家族修建,旧有周半场、李半场之说。</p> <p class="ql-block">  平民院落的院墙长满青苔,有些房顶上也还生长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这些树影斑驳的小巷,收藏着岁月的痕迹,收藏着平凡生活中的故事,也收藏着扑朔迷离的传说,无言地倾诉着寂寞。</p> <p class="ql-block">  逛完小巷就中午了,已是饥肠辘辘。尧坝的传统美食有香糯可口的黄粑、土鸡汤……,可赞的是纯手工制作的苕丝糖,又香又脆,入口化渣。但我们比选后落坐用膳的是一家豆花店,因为整个川南农村地区的豆花儿都是用卤水点,柴火灶做出来的,非常嫩,十分诱人,在城市里是吃不到的。嫩豆花要嫩到有些夹不起来的程度最佳,夹嫩豆花也就成了食客的一门技术。</p> <p class="ql-block">  吃豆花儿还有一个关键环节是蘸料。店家有预先打好姜蒜水、花椒粉、香油以及味精、盐等。因众口难调,配料需要自己加减。四川人最爱的多加上一丢丢的花椒、熟油辣椒,简直就是下饭的“利器”,十分美味!当地人来吃豆花饭,还爱好来二两白酒,店中准备有自酿的成年老酒香味四溢,豆花佐酒,再刨上两大碗干饭,虽没有半点肉腥,麻辣香浓,价廉物美,肚子胀饱了嘴巴都还在想吃,让你意犹未尽!</p> <p class="ql-block">  下午我们去寻访邓山。车行至识字场尽头,没有公路了,需步行上山。上山路的起点是光滑的青石板铺成的石拱小桥,小溪静静地流着,水很清,清新剔透,河床上的大卵石清晰可见。河中小小的黑鱼儿在水中嬉戏打闹,水花四溅,在空中成了一条珍珠项链,溅起水珠落下,泛起小小的涟漪,如一曲与自然两相忘的和谐乐章。</p> <p class="ql-block">  爬山行约半小时余,到邓山脚下,见正修建一条从尧坝镇经识字场到邓山大院,再到合江县二里乡法王寺的乡村公路相连接,以后去参观就方便了。</p> <p class="ql-block">  再往山上爬,邓山大院才露峥嵘。大院在翠色山峦下,坐落于邓山的一块平坝上。右边是仙顶岩,左边是龙桂山,后面有法王寺。过去的大院原来有140多间房屋,32个天井,房间瓦脊连成一片。<span style="font-size:18px;">当来到大院右侧仅存的碉楼上观望,整个大院尽收眼底,碉楼四面设计有射击孔,似乎也看到了当年社会的动荡。</span>整个大院都包围在绿树成林之中,形成了有节奏、有韵律的川南民居大院。</p> <p class="ql-block">  大门口有一大块水田,敞放的土鸭子在田里自由自在的觅食嬉戏,山上的轻风,永远不急不缓地吹着……。我立即产生了一个疑问,这么好的一个院落,为什么会建在这么远的一个地方?让岁月和风雨肆意磨损了当年的风光,老房子虽还保存着历史的痕迹,却坐落在被遗忘的山上。</p> <p class="ql-block">  据介绍:邓山大院建于明末清初,是由一个邓姓大户所建。当时是家家有巷道,有天井,户户有木楼,房屋进深一般为四至六间屋,房后有小路与水井相连。墙壁隔墙上为竹夹白泥壁,下为木板壁,外墙为厚实的大方砖壁,屋基全由条石垒成。据说曾有土匪攻院,因院墙结实无果,只好在外围放了一把火一走了事儿。</p> <p class="ql-block">  只因这个邓同学生性喜欢打麻将,而且“麻资”大,最终将大院输给了李姓“麻友”。从此,邓山大院就成了李家产业,并世代相传。李家的后人中,有声名显赫的李春阳,参加过辛亥革命,后因被排挤而心灰意冷,回到家乡后,购进田土,加之祖上留下来的田土,每年都有几百担租子可收,可算是富甲一方。此后,邓山大院的规模得到进一步扩大,于是成就了今天的规模。</p> <p class="ql-block">  解放后,打土豪分田地,邓山大院又分给了40多户村民居住,所以,至今住在大院的既有邓家,也有李家以及其他姓氏的村民。由于年久失修,多处房屋已垮塌,天井也剩下不多了,大院围墙也不见踪影。</p> <p class="ql-block">  老院的外墙上,还有文革留下的标语,农民的家中还挂着毛主席画像。社会的改革与发展,农村人口也分流走向城市,仅有几户人家还有留守老人,在缕缕山雾与袅袅炊烟中,依稀能感受到烟火气息。</p> <p class="ql-block">  尘埃散尽, 邓山大院己基本荒废,看起来萧瑟破败,多处空留有着摇摇欲坠破房子,湮没了曾经的风华绝代,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能感受到它昔日的气势恢宏,这就是最真实的模样。经过历史岁月的沉淀,保留下来当年的一些器具物件,如博物馆一般,见证着兴盛繁荣到没落的过程,享受着最后的孤独……。</p> <p class="ql-block">  现今的市场经济作祟,都喜欢把有一些历史遗迹或风光的小镇炒作叫做古镇,一旦炒出了名,就被商品化彻底“污染”,满大街笙歌美酒,往来西装革履,节假日还人满为患,一身肥肉的老板满脸倦怠,漫天叫价,看似诚恳,面如泡菜的黄脸婆也敲你没商量,让你激情四射的心黯然神伤,去了就想离开……!</p> <p class="ql-block">  尧坝与邓山的历史与风光,可能称不上什么厚重或佳景,就是老屋、老伴、老狗、老家什,但我喜欢!其实人家小镇,本来就是居家过日子的地方,既应该是细细碎碎,又如绵绵软软,好象涓涓细流……。无论生命中有多么波澜壮阔,最终都要归于平淡的柴米油盐,平凡琐碎的温暖和感动!</p> <p class="ql-block">  我觉得在一处一地,无论秀色如何,遊览欣赏在于一种心境,境由心生,一心一境。心境被搞坏了,美丽的、善良的,你都感觉不到;心境愉悦,那怕是丑恶的、病态的,你也能在充满了艰辛的人生旅途中,体验生活,让它变得丰满,这叫修炼。“茶亦醉人何必酒,书能香我无须花”,只有保持了这一份心境,才能感悟素心旖旎、从容恬淡的人生风景,这就是成长……!</p> <p class="ql-block">  有几张老照片来至网络,在此一并致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