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的技术第17讲：前后对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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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诗的技术1～19讲》主讲：法清 第17讲：前后对比法 概念： 前后对比法，是前后比较的关系。可以递进，可以否定。更多是一种深入的否定关系。 要点： 1）越是简单的技术，越是不好用。一看就懂，一用就俗。2）对比的目的，形成反差。3）找到好的对比点：拿什么进行对比？形成反差的诉求是什么？4）对比不是转折思维，不是段子体。也要避开空泛、一般、熟知的对比点。5）事物，事件，时空都可以对比。否定是对比。解构也是对比。 概述： 今天讲一个既简单又实用的技术。越是简单的技术，越是不好用。如排比递进法，也很简单，但是并不好用。排比递进法，它是前后递进的关系；前后对比法，它是前后比较的关系，有可能是递进的，也有可能是否定的，更多的进行互相比较，比较以后，可能是一种更深入的否定关系。前后对比法，从字面上看出它是前面和后边进行对比，这种诗不需要太长，也不需要太复杂。一般来说两节，前后对比。 诗例（5首）： 1、《保加利亚轶事》安德拉德（巴西） 从前有个热爱博物学的沙皇他经常捕猎活人。当人们告诉他，蝴蝶和燕子也可以被捕获，他无比震惊觉得世上竟有如此野蛮的行径。 （这首诗釆用了非常标准的前后对比法。前面捕猎活人；后面捕获蝴蝶和燕子。形成对比，形成所谓文明与野蛮的概念的冲突与悖论。） 2、《对舞》安德拉德（巴西） 若昂爱上了特蕾莎，特蕾莎爱上了莱蒙多，莱蒙多爱上了玛丽亚，玛丽亚爱上了若阿金，若阿金爱上了莉莉，莉莉谁也没爱上。若昂去了美国，特蕾莎进了修道院，莱蒙多死于一场灾祸，玛丽亚和姨妈住在一起，若阿金自杀，莉莉嫁给了J.平托·费尔南德斯，后者从未在之前的剧情里出现。 （这首诗前面写谁爱上了谁。后面写他们谁去了哪里，谁进了哪里，谁死了……进行对比，都是一对一的关系。最后冒出一个新人物——费尔南德斯，说这个人从来没有在剧情里边出现过。这么一对比，反差出来了，这首诗的效果就出来了。） 两个重点：通过上面两首诗，大家是不是感觉到，前后对比法写起来很简单？前后对比，形成反差，这是对比要达到的目的。要形成反差，就要找到前后之间好的对比点，找到他们的共同点与不同点。有两个重点：1）你比什么，即拿什么进行对比？2）对比以后的反差，也就是这首诗的诉求（目的）是什么？一首诗最后能成为诗，能给读者留下印象并且立得住的点，就是反差。 3、《下雪了》韩东 下雪了，又停了不见雪花飞舞只是屋顶白了也没有全白我在下面走的时候看不见屋顶碰到一个人，我说：下雪了他不信的确不应该相信2003-12-8 韩东有时候会用这种简单，而且看似笨拙的写法。比如他的《甲乙》其实就是釆用了前后对比法。《下雨了》是一首更极端的例子。你仔细看这首诗，就会发现这首诗的每一句的后面那一句，都是对前面那一句的否定。比如第一句：下雪了，又停了。又停了就是对下雪了的否定，也是对比。第二句：不见雪花飞舞，只是屋顶全白了，也没有全白。后一句否定前一句。第三句：我在下边走的时候看不见屋顶。下面和屋顶对比。第四句：碰到一个人，我说：下雪了，他不信。又是一个否定式对比。第五句：的确不应该相信。双重否定式对比。这首诗是前后对比法的一个极端例子。后一句都是对前一句的否定。 4、《梁奇伟》韩东 月亮正从湖面升起，我的脸一半在水下，一半在水上，以这样的角度和月亮对视。身后的坡岸上，那五年以后将在严打中被枪决的伙伴在吹奏一支口琴。 月亮升高了，波光晃动了画面。小伙伴们的身上长出了鱼鳞。我拼命地拍打着水面。他也丢下口琴跳进了水里——就像这样他就可以不死。 颤动的月亮，闪光的路，那口琴上的绿塑料……2015-4-13 韩东的诗《在桥上》、《马尼拉》（附后），也是一种对比，但我比较喜欢他的《梁奇伟》这首诗。我曾经专门写文章分析过这首诗。它有几个不同的时间点，也就是过去和现在的对比，甚至是回望。一首诗能写出“时态”，我目前所见就这一首。这首诗的对比，不是那种笨拙的简单的前一节和后一节的对比。而是过去的事件和现在的事件进行对比。它是隐性的对比。 前后对比法，其实并不简单，它也可以写出很复杂的诗，驾驭起来也比较困难。即便是简单的对比，对比的点也要找得好。不能用太熟透、太一般化的点对比。比如年龄的对比，好坏的对比，人性的对比等等。 其实前后对比法，还有一种写法：解构写法，就是把原来的东西和你解构后的东西进行对比。比如： 5、《青蛙》法清 一只青蛙怎么可能坐在井里呢除非那个井非常浅浅到和池塘的水平面一样高一口深井里是不可能凭空出现一只青蛙的即便青蛙偶尔跳了进去青蛙也不可能会坐在井里抬头看着上面的天空青蛙有青蛙的事它至多是在井里划几下水然后就趴在井壁上休息 （这首诗的对比很简单，是针对传统题材“青蛙坐井观天”进行的解构。蛙在井里会干什么和坐井观天进行对比。这种解构的写法，对比法，现在写诗的人也常用。） 我经常批评的段子体，那个思维方式其实也是对比法。通过对比进行转折，或通过转折达到对比、否定、段子，甚至是笑话的结果。段子体写法，在诗内用转折思维。所谓转折思维就是——但是、但是、但是。或者使用回马枪，在结尾的时候回马一枪，把前面的东西否定掉，像讲一个笑话，抖一个包袱一样。这种诗我不太看好。但是现在有大量的人，思维比较简单的人，写段子体的诗。虽然它也是一种写法，也是一种前后对比法。 前后对比法，简单但不好用。为什么不好用？因为不容易找到那个对比点。对比的前面和后面，都是具体的东西，不能空泛。也就是说前后对比，A事件和B事件进行对比，A和B，都是很具体的东西。你找到了有意义的对比点，或者找到了能够让人大吃一惊，出奇制胜的那些对比点，然后形成的反差，它就是一首好诗。但是大部分人是找不到那个点的，所以说它不好用。 也有很多人不敢用甚至不屑这种前后对比法，觉得这种方法很笨，很老旧。其实不是这样的，它是因为简单，才不好用。 2020.5.31. 附： 1、《在桥上》韩东 你将我领到一座桥上我们看见架在同一条河流上的另一座桥当我们沿着河岸来到它的上面看见我们刚才俯身其上的拱桥和我们在那里的时候完全不同有两个完全不同于我们的身影伏在栏杆上，一个在看粼粼的水波一个在闷热中点燃了一支烟与我们神秘地交换位置当你俯身于河水的镜子我划着火柴，作为回答我们是陌生人的补语亲密者的多义词只有河上的两座桥在构造上完全相同 2、《马尼拉》韩东 一匹马站在马尼拉街头身后套着西班牙时代华丽的车厢。但此刻，车厢里没有游客。它为何站在此地？为何不卸掉车厢？就像套上车厢一样，卸掉车厢并不是它所能完成的。于是它就一直站着，等待着。直到我们看见了它。拉车的马和被拉的车隐藏在静止中惨白的街灯把它们暴露出来。如此突兀，不合时宜。那马儿不属于这里。我甚至能看见眼罩后面那羞愧的马脸。你们完全可以在广场上放一个马车的雕塑解放这可悲的马结束它颤抖的坚持。结束这种马在人世间才有的尴尬、窘迫。没有人回答我。韩东爱动脑子。他的许多诗，都有想法。不是那种偶然天成，而是有意设计，并借鉴了小说中一些手法。相反，许多人写分行文字，不用脑子，一点文体、技术上的想法都没有。率性而为，写成啥样算啥样，经不起分析和推敲，也经不起研读。几乎可以说，文体技术上的创新，是艺术创新的根本。 2020.5.31.2022.5.5.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