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洋槐树下的童年</p><p class="ql-block"> 从小到大,我见的最多的是洋槐树。树干高大挺立,灰褐色的树皮皱巴巴的,树身坑坑洼洼,明亮的枝条直冲蓝天,椭圆形的叶子对称分布在叶脉两侧,大大小小的扁刺隐藏在浓密的叶子下,谁要靠近,一不小心就会被它狠狠扎一下,疼痛难忍。</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家住在村东的破窑洞里。不用出门,一抬头就能看到窑顶的洋槐树。它的根大部分扎在窑壁上,一小部分裸露在在外,经过风吹雨打,变得灰白,几乎和窑洞融为一色,不细看还以为是窑壁长得一个结节。这结节长出了几棵槐树苗,就像母亲上孕育了几个孩子,大的有三四棵,小的还有两棵,嫩嫩绰绰,弱不禁风,藏在大树的身后,躲避着自然界的凄风冷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总有一些麻雀、喜鹊等在哪儿停留。它们放开嗓子,旁若无人地大声歌唱。听到它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我就把手放眉毛上,遮住刺眼的太阳光,眯住眼睛,寻找它们的倩影。它们好像故意和我作对,两足用力一蹬,拍拍翅膀箭一样飞走了。我的眼睛追随着它们,直到那倩影变成黑点,渐渐消失。同时几个土块从崖头落下,携带着几片叶子,恰好落在王大爷寸毛不长发亮的头皮上。谈兴正浓的王大爷冷不丁被敲了一下,摸着头,龇牙咧嘴,嘴里吐出一串串脏话。看着王大爷的狼狈样,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母亲大声呵斥着我。我在母亲的呵斥声早已逃之夭夭。</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跑出门外,圪蹴在二娘家门前的槐树疙瘩上。这个槐树疙瘩很有特色,长的像把椅子,根一直向下,深入门前的一间屋大小的水坑里。说是水坑,大多数时候都是干崩崩的,只有在多雨的夏季偶尔才会有一点水。我不知道留这个水坑有什么用。大多数时候我很喜欢它。在这里我可以任意想象,建设我的城堡,也可以一怒之下捣毁它。循环往复,不停地挥霍着我多余的汗水和时间。</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有时,我和几个熟悉的伙伴踩着扭曲的树根,在槐树丛中爬来爬去,把水坑的边缘磨得发白发亮。我们的衣服也被四周的槐枝刮得伤痕累累,咧着口子张着大嘴,紧箍已久的棉絮趁机一涌而出,白白的,在黑底的棉袄上盛开。裸露的肌肤上,道道白痕沾着零星的血迹,格外引人注目。最可恨的是槐树的独门暗器——槐刺,扁扁的,尖尖的,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枝条,隐藏在浓密的枝叶下,就算你千小心万小心,总有一些会偷偷扎进你的肉里,疼痛得我龇牙咧嘴。每当这时,母亲总会拿出又细又长的针,站在窗前或者门口明亮处,对着阳光,眯着眼仔细寻找。她手中的银针在阳光下发着清冷的光,吓得我不停地哆嗦挣扎。妈妈随手拉过一把椅子,一把把我按在椅子上,双腿紧紧地夹着我,一手紧紧地捏住受伤的肌肤。她手一用力,我的伤口处立马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暂时没有了痛觉。与此同时,手中的银针快速地扎进了我的皮肤。我的眼泪小溪般簌簌而下。母亲很专注地挑着拨着,一点也不顾及我的感受,那时我真怀疑她是不是我亲妈。当黒褐色槐刺露出来时。母亲一边擦着我的泪,一边安慰我说:“好了,没事了。”那一刻,我又成了母亲的心头肉。哥哥不屑一顾,撇着嘴说:“娇气!”弟弟幸灾乐祸。平时,我俩争斗不断,这次总算出口恶气。看着他们得意的样子,我气不打一处来,但又无力反驳,嘟囔道:“让妈妈也扎扎你们。”他们在母亲抬头的瞬间拔腿就跑。</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邻居家的小妹见到我闷闷不乐,就像蜜蜂见到了花儿,紧紧地跟着。她小我几岁,弄什么都慢吞吞的,带着她碍手碍脚。可她不管我愿不愿意,橡皮泥似的贴着我,小嘴一口一个姐的叫着。虽然我心里百般不愿,但在她的甜言蜜语面前,竟夜没有一丝的抗拒,对她提出的各种要求,几乎全票通过。她让我吹哨子,我没有哨子,只好就近取材,随手摘几片槐树叶子,轻轻擦去灰尘,放在嘴边用力地吹,居然发出了声音。我欣喜的同时,就一遍遍地吹给她听,她居然听上瘾了,带着羡慕崇拜的神情,几乎天天求我玩这个。更可笑的是她回到家让婆婆吹哨子,不明缘由的婆婆刚拿出哨子,她就摇头摆手跺脚大喊:“不要不要。”弄得婆婆莫名其妙,摸不头脑。就带着她来找我,我随手摘取一片叶子放到嘴边。“嘟嘟的声音就响起来。”婆婆也被我的举动搞笑了,说我真能,会想办法。其实,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只不过被逼无奈的选择罢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洋槐树开花了。整个村子笼罩在槐花的浓香中。一串串白色的花就像一盏盏灯笼,挂在青枝绿叶间。成千上万只蜜蜂游曳在花丛中,不停地忙碌着。父亲抬头眯着眼,寻找着未开的花苞,举着打钩不停地钩着。我在树下拾着。母亲不停地捋着,白色的花苞在母亲的手指尖跳跃,滚落进篮子里。孩子们跑来跑去,不时摘几串花儿,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母亲不时大声提醒我们少吃点,生的,吃多了肚子疼。母亲的声音在美味的诱惑下显得苍白无力。我们个个吃得肚子滚圆才罢手。看着我们贪婪的模样,母亲无奈地摇着头。晚上,我们一个个捂着肚子喊着疼。这是才想起母亲的话“少吃多香甜”。是呀!任何东西都有个度,无所节制的索取是简直就是自讨苦吃。</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现在儿时的窑洞早已坍塌荒芜,四周的槐树大多没了踪影,一些小树茁壮成长,植物的新老交替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所以我们在感伤生命,回忆往事时,就要以坦然的心理面对人生的生老病死,认真地过好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