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最后的晚餐”

颜忠学

村里“最后的晚餐”

颜忠学

这几天身体不美气，在城里住院打吊针，“五一”村里的建子嫁女就没得回去，叫陪护的老伴回去给人家帮忙寻门户。黑了老伴打电话说，今个过事好几个人都问怎么没见你？其实我也很想回去，见见我这个那个叔婶、哥嫂、弟妹们的。大家在一块说说笑笑，拉家常、忆往事，吹牛逼、玛天话，美美能热闹一天，可是医院不叫走，就没得法，真真把人能苛愁死。

今个是五三啦，少林给娃Sei囚子，不管怎么说，必须回去凑热闹。软缠硬磨给大夫说好今天吊完针出院。

心有向往，急不可待。好不容易把头一瓶吊完，笫二瓶挂上，怎么就滴的这么慢？一滴一滴都快10点了还有半瓶，忍着性子再坚持，嗨，还是慢慢慢，10点半了，还有少半瓶。不能再等了，呼来护士让拔针，没办法，护士只得拔针。女婿的车就在楼下等着，不到半个钟头，就把我送到村。还好，婚车刚进村，真是赶上了。下了车，没管女婿，先奔喜事人家，半路里碰见一小伙，平头，白衬衣扎领带，藏青裤子黑皮鞋，娃一句“伯呀”，肯定是本村娃。看看眉眼，弄不清谁家娃？“你是？”“张K”。姓张，还是对凑不上，谁家这么帅的小伙？把娃的脸脑子和身套一一比对，想弄清是谁家小子。比划了半天，还是没结果。算啦，一会见别人再问问。不远，就半里来路。因为快奔七了，一路上有三四个娃叫我，有安呱上的，还有安呱不上的。到了过事那儿，二叔三哥四嫂五姐六弟七妹的村邻都在，长时间没见，一见面，心情一下子就暖起来了。一声声嘘寒问暖，一声声小名呼唤，一声声皮干话都十分暖心，十分开心。

我村有百十户，在册人口四百。从我记事到青年时代，村民都在村里，开初时集体化，村邻们成天在一块下地劳动，就是分了，虽然各干各家活，相互之间今不见明个见，还都十分熟悉。谁家几口人，有几个娃基本都清楚，从娃娃到老人都互相认识，一眼就能认出人。随后这几十年，年轻人都逐步出去打工了，不少人在城里买房住下了，后辈也在城里上学了，他们一年半载不回村。即就是回来，也只停一半天，或者一忽儿。村里也没集体活动，前多年还集中点名开选举会，这几年开会也稀啦了，人和人都难得见一面。还有些户全家起营到外地去了，村里只剩下我们这一代还在留守。许多年轻娃常年住在城里，村里的老人们没见过，好多人都互相不认识。象我老颜，村里40岁以上的都认识，20到40的就有好多娃不认识了，也有人家认得我，我不认得他，就像张K那娃。十几岁以下的娃除过邻居的几个娃外全都不认得了。不过，还有我们这一代在村里，过个红白喜事绝大多数还都在村里过。一家过事，全村义务帮忙，家家都来助烘，这个优良传统也不知传承了多少代，至今仍在传承，有增不减。前多年还淡些，村里过事时有上班的或路远的人能回来的就回来，不得回来的就捎个门户算啦。家有弟兄几个的，就回来一个当代表，这样的情况延续了大约二三十年。可是，近几年我发现，村里一说过事，在外边的老的小的九成以上都回来了。上班族除过特殊岗位，娃们或调班或请假尽量都回来。特别有几户，前多年过事基本难见人，这几年竟是事事到。有几户空巢户还改造或新建了住房，以便村里过事能多住几天，听说还有退休的连户口都转回来了。

一个村就是一个大家庭。干百年来我们世世代代同住一个村，同饮一处水，同食一处粮，同走一条路，一个锅里搅稀稠，朝夕相处，日夜相伴，难同当，福共享，荣辱与共，情同手足，相濡以沫，亲如家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那份情，那份意是深藏心底的，是永恒的。传说两邻居为墙界结下梁子，十多年互不说话。一日夜里，东邻家进了毛贼，这天家中只一老太在家，窃贼见状，大胆偷窃，不肯跳离。老太吓的乱呼乱叫，惊醒了西邻，两家素来有怨有气怎么办？舍不下脸去帮忙，就隔着墙直摇水担。担上的铁勾铁环哐啷啷直响，吓得窃贼逃之夭夭。这就是村邻之情，村邻之意，令人终生难忘。

按说现在生活幸福了，我们该在一块热热闹闹过好日子了。但是城市化进程在加快，我们也只得跟着发展的脚步走，聚合离散是必然规律，谁也难以左右。千年邻居，百年同村，曾经的发小、相好，或将各奔东西，一年半载甚或几年都不得见面。邻居间互相关心，互相帮助，互相体谅，互相谦让的那种真挚的情谊没有了，“一村人”，也或将在不久的将来不再了，散伙是迟早的事。留给我们的是难割难舍的那一幕幕乡愁情节。记住乡愁，留住乡愁，延长乡愁，村里过事是一个很好的载体，利用过事，全村再相聚，拉家常，忆往事，叙友情，谈天说地，欢欢乐乐再亲热，这恐怕是一村人最后的晚餐了，我们应倍当珍惜。

走，三狗后个给娃结婚哩，咱们明天就都回走给助烘一下！

颜忠学，陕西韩城市板桥镇，电话[phone]

21年12月

村里最后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