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里的回忆

山泥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漳州老城的芳华里是一条巷子,一头从新华西路进去,是北门;另一头从芳华横路进去,是南门,南门是正门,以前还有木门,还有门拴。巷子里住着几十户人家。芳华里在我从小的记忆里就是一条干净整洁,幽静温馨的巷子。每户人家都窗明几净,门口都种着绿植和盆花。充满了生机和色彩。难怪巷子口还曾经钉过一个牌子,写着文明卫生单位。</b></p> <p class="ql-block">芳华里的正门一南门</p> <p class="ql-block">芳华里的北门</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巷子里有过我的“白发阿嬷”。“白发阿嬷”是带我的老保姆,我几个月大的时候她就来了。阿嬷是闽南语奶奶或外婆的称呼。为了区分我外婆,我在阿嬷前面加了个白发。那时我外婆还在乡下,行动受限制,无法前来。 白发阿嬷满头的银发,单薄瘦小的个子,慈祥可亲,她特别地疼我。时至今日我还清清楚楚记得我蹒跚学步时,穿着绿底白花的连衣裙,坐在绿色的小藤椅里,她给我喂饭的情景。我妈妈说阿嬷是从南洋回来的归侨。可惜好景不长,在我16个月的时候,阿嬷家里有好几个孙儿需要她回去照顾,我只好被送到农校的托儿所去日托,那时我妈妈在农校教书。我还记得那天早上是爸爸送我去托儿所的。那是个阴雨天,妈妈有课先走了,爸爸把我放在自行车前杠的座椅上,骑车送我去农校的团结楼,托儿所在团结楼的一楼,楼上是图书馆。农校的前身是深源中学,是一所教会学校,校舍是外国人盖的,房子都很高大。到了地方,爸爸把我和那个藤编的自行车小座椅都交给了托儿所的大妈,那个大妈叫菜姑。我还记得我爸爸手里拿了个遮雨的黄油布,那时塑料布还没有发明出来。爸爸上班走了,我哭了,我觉得自己像个没人要的孤儿,很无助。我哀哀地哭着,嘴里念念有词:粑粑上班,麻麻上课!粑粑上班!麻麻上课……!后来白发阿嬷也来了,她实在舍不得我,跑到托儿所来看我。于是隔着托儿所的铁栅栏,我们一老一小都在哭,一里一外都哭得肝肠寸断。阿嬷走了以后,我要菜姑把挂在墙上的自行车小座椅取下来,我紧紧地抓着我的藤编小座椅不放,走到哪就带到哪,甚至连菜姑课间带小朋友到校园里散步,我都不肯放下,非要带出去不可。我那时觉得这是从我家带来的东西,是唯一我和家里联系的宝贝,只有抓在手里才会有安全感。</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这张照片我18个月了,已经有了两个月托儿所的所龄了。白发阿嬷已经回去带她的四个男孙了。我也习惯了白天跟大家一起玩耍唱歌。打预防针也不哭,有一个同学哇哇大哭,我还鄙视她太不勇敢。我那时真是个勇敢的小女娃,托儿所的阿姨打老鼠,我也能够镇静自若地围观那只血淋淋的死老鼠。可是长大后却是怕老鼠怕了个死,见到老鼠 只会失声尖叫,抱头鼠窜。真是胆小不如鼠!</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后来我上小学了,星期天会带着弟弟去芳华里找白发阿嬷。每次见到我,阿嬷就笑开了花,经常会给我们好东西吃。有时是用筷子挑着一团麦芽糖,有时是好几个方方的苏打饼干。在那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里,这样的零食是非常难得的。阿嬷很偏心,每次给我的麦芽糖都比我弟弟的要大团很多,苏打饼干要比我弟弟多几个。我就坐在阿嬷家门口的石头门槛上,一边看阿凡提的故事,一边吃麦芽糖。还看了很多书,我记得其中有一本是科幻故事,没想到现在很多都实现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昨天和杰回漳州,傍晚走到公园南门时突然想要去走芳华里,芳华里离公园不远。我们从芳华横路这头进去,芳华里依旧没有变,只是各户人家门口的花草大都不见了,换了电动车了,本来不宽的小巷略显拥挤,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阿嬷已经走了有半个多世纪了,当年蹒跚学步的小婴儿也将近古稀了。我很想去看看阿嬷的家在哪里?是不是她的后人还住在那里?半个多世纪的变迁实在太大了,也许早已物是人非了!巷子的很多人家的门口看去大都相似,我不知道是哪一家。</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我依希记得是19号,但是不知道是否记错,毕竟六十多年过去了。当年也没有很好地去记,都是熟门熟路地摸去的。我看着一户一户的门牌号往前数,走到了19号门口,里面有灯光,门是半掩着的。里面坐着一个老先生和站着一个老太太,还有一个女生。我站在门口很冒昧又满怀希望地问:你们这里以前是不是住着一位满头白发老人家,南洋回来的,五十年代给人家带过孩子。女主人有点迷茫,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太久了!恐怕要问我婆婆才会知道,不过可能是我老公的阿嬷。她是从泰国回来的。坐在客厅最里面的一个老先生慢慢地站起来说:是的,我阿嬷就是南洋回来的。我说,我三岁以前住在县前路10号,我家那时是租二中戴老师家的房子,他家有个男孩,我叫他“阿日哥哥”。她就是在那里带我的。没想到老先生居然认识戴老师一家,说戴老师是教生物的。还说了戴老师家三个男孩的名字。全都对上号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女主从墙壁上的相框取下了了一张很大的合影,指着二排左二的一个穿长衫,瘦小的白发老太太给我看,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一我的白发阿嬷。这是一张奇苑茶行的合影,几十号人,有大人也有小孩。女主人轻轻地说了一句:茶行后来被没收了。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南洋回来的阿嬷要在六十多岁满头白发的高龄出来做住家保姆。男主人说他奶奶是1893出生的。他自己是53年出生的(他大了我一岁),他的前面有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弟弟,难怪阿嬷后来连这点保姆钱都没法挣了!半个多世纪过去了,阿嬷早已驾鹤西归了。芳华里19号现在的主人一她当年的小孙孙也已经是老态龙钟,步履蹣姗的古稀老人了。但是阿嬷的慈祥和疼爱一直都在我心里。</b></p>